我认识的东莞

撰稿｜张　三

       东莞“地震”了。
　　近日，央视新闻猛曝东莞香艳喷血的人肉盛宴，其隆重如“春晚”，使得“性都”一词终于以官方话语的形式，定格在了这个万物复苏的春季。
　　就此隆重曝光，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胡春华连夜做出批示，公安部副部长、广东省公安厅领导等地方党政要员也齐刷刷表态、作批示。涉事地东莞不再党八股地表示“高度重视，连夜开会、亲自部署”了，而是火速成立多个专案组，查处在自己依法行政的眼皮子底下茁壮成长起来的色情业。是夜，一场声势浩大的拉网式大搜捕行动全面展开，成为继围剿第一村后的广东又一重大用警。　

东莞初印象

　　
　　我认识东莞，始于冀中星被打的第二年，即2006年。那年，我与央视《今日说法》栏目就东骏汇泰诈骗案调查采访，险遭武林高手“掐死你”。如果当时没有深圳市公安局经侦局孙警官在场，我和该栏目记者孙铭菲挨揍是免不掉的。
　　还是那年的8月，我从东莞回深圳，刚进入深圳关口，就接到一熟悉的女子求助：“我被绑到东莞来了，救我啊！银行卡被抢了，我现在被他们扔在路边……”这个女子现在深圳，还是活的，可以作证。这大概就是我对东莞的最初认识。
　　2007年11月6日，英国前首相布莱尔访华，在东莞3小时的行程，吸引了来自东莞及外省市如安徽、广西等地方领导以及银行界和企业界人士共600多人，捧场其《从伟大到卓越》的主题演讲。记得当时杨锦麟主持的凤凰卫视《有报天天读》曾这样调侃：应该带这位前首相到厚街耍耍，让他感受一下东莞技师的服务能不能接轨英国水平。
　　对东莞“有点黄”的认识，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这只能怪杨锦麟嘴上无德，也许杨老师与东莞技师历练过，使我不知不觉对东莞技师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奇。
　　“这有什么奇怪，好多广州、深圳的老板都过来消费，说明人家做得好，有规矩、讲质量，改天伺候一下你！”在东莞的东骏汇泰案受害者熊先生针对我的好奇，曾这样推介东莞。
　　2011年夏天，笔者在深圳某媒体做选题，选择了网上爆料的东莞一迷奸案。这案子讲寮步一私立医院老板，迷信老家风水，为求吉利，需每年找一处女开红。院里正好有一个黄姓处女，老板便设局下药，将其带到某大酒店“开红”。老板的喜事过后，女报案，有受理但无解决。
　　包括东莞电视台和南方电视台记者，我们一行人帮这个受害者跑有关单位调查取证。在东莞拍摄受害者出事的那个酒店，大厅里穿梭进出的女子无不香艳撩人，能感觉到不同于一般地区的服务优势。地方警方介绍案情调查时说：我们问了酒店服务生，服务生没有发现她住的那个房间有异常，以为是夜场里带过来开房的，缺乏证据证明她是被强奸。
　　后来，节目也播了，却没有收获央视新闻的这次报道的效果。警方给女孩的答复是“我们是依法行政”。当深圳警方到东莞办案被当地保安赶得飞跑的新闻爆出，我在后背阵阵发凉之余，更加深了对这一地区法制状况的担忧和关注。

淘金客乐园

　　
　　春节前，一陈姓朋友过来辞年，不知不觉聊到东莞。他两个手机，一个始终关机，便问其故。“这是为东莞服务的，干坏事的时候用一下，一般不开机。”他说。
　　原来，他所言的“坏事”，就是在东莞的业务招待——技师服务。每做一笔像样的业务，都会到客户“照顾熟人”的酒店或场所，招待客户。
　　“你想，我这手机怎么能随便开？一开机，就有东莞娱乐场所的电话或信息进来。所以，这手机是纯与“性都”业务挂钩而不对外的，生意电话与下半身的事搅在一起不吉利。”他笑着介绍说。
　　人性的“客观需求”支持东莞这个产业的存在。这次扫黄大行动中，腾讯今日话题调查显示，超过63%的网友（共计89599票）竟然反对曝光东莞色情业。
　　从曝光的情况看，“莞式服务标准”是以现代企业制度为基础，以整套服务项目开发、评价、投诉等完整流程进行的，因“正规”赢得市场认可，走向全国乃至国外，顺利实现了标准对接和落地。
　　2011年8月，我随深圳部分媒体成员往河源，当地一度假山庄的推介上就清晰标有“莞式服务”的字样，以涵盖只可意想的服务内容。
　　我一表弟，早些年常来深圳、东莞等地帮朋友买车。当年走私猖獗，市场很兴旺。他每次带朋友过来买车后，购车者都要顺便感受一下东莞特色服务。“格老子的贵！尼玛每次都是好几千，幸好有熟人，不然大出血。”
　　有哪些特色服务项目？表弟介绍说：“很有文化内涵，虎口拔牙、冰山火海、吹灯拔蜡……”这次曝光的服务项目，居然如菜谱般丰富而精致。
　　在央视报道、政府出手后，有网友贴出“袁磊故事”：2009年，顺德北滘中学高中语文老师袁磊，网上发表长篇纪实小说《八O后——睡在东莞》，讲述姐妹血泪。这被有关方面认为损害了东莞声誉，由此给他带来牢狱之灾。2010年9月，他被东莞市公安局便衣拘捕。据称，此小说后在境外出版，书名为《在东莞》。　　
东莞何处去
　　
　　随着打击的深入、保护伞的撕开，很多证据证明东莞很多“性工作者”是被绑架到市场的。就去年英媒对“莞式服务”的跟踪来看，很多女性是在诱骗、拐卖甚至暴力胁迫下被动入市的。
　　有人大代表身份的东莞市黄江镇五星级酒店太子酒店的董事长梁耀辉，人称太子辉，他同时为中源石油集团董事长，东莞奥威斯国际会议酒店幕后控制人，在哈萨克斯坦有10个油井，胡润百富榜榜上有名。两年前，曾有新浪微博揭露其企业涉黄，直到这次央视曝太子酒店桑拿中心的“裸舞选秀”，他才被社会关注。
　　在央视镜头中演出的这些女子，她们成了很现实的经济资源。而从被处理的中铁下属公司的5名消费者来看，他们不过只是买方市场的冰山一角。
　　历年都有扫黄任务的东莞，为何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经济大环境和经济结构乃至模式有问题，给了这个产业生存的空间。外资企业多、酒店竞争激烈，市场便把准了人性需求旺盛的脉。
　　常态的色情业进入了寒冬。9日，东莞市有关部门统一行动，12家涉黄娱乐场所被查封，并对相关责任人作出初步处理。其中，对中堂镇公安分局局长和涉黄酒店所在地的派出所所长先停职再调查处理，对中堂、黄江、凤岗、虎门、厚街五个镇的主要领导和分管领导进行了诫勉谈话。
　　到底该打谁？网民海啸般的吐槽，实际是对迟来的执法管理宣泄不满的情绪，是对地方政府、官媒失信政治主张的另类抗议。
　　但是，一切喧嚣最终还是回到了督促政府依法行政的主旨上来。果决的打击，正是他们所期待的，只不过略显滑稽而已。
　　中国当前基层政治建设已是当务之急，政府大有作为的空间就在这里。唯法制是正途，相信这次东莞动真格的“整痔疮”，能为东莞经济寻找到一条不带血的健康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