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摇篮”惊爆性侵事件

特约记者｜天　宇

　　日前，有“冠军摇篮”之誉的湖南体操学校惊爆丑闻：原正、副两个校长、有着“老实人”之称刘智强、曾嵘涉嫌性侵多名未成年女童，已被警方逮捕。消息传出，引起社会广泛关注，需要指出的是，若不是该校内斗者将此事捅出，丑闻仍将不为人知！对此，外界强烈质疑：校长把学校搞成“后宫”，体育部门监管严重缺失，这么长时间，上级领导去哪了？其他教练去哪了？有良知的知情人士去哪了？

面对丑闻，讳莫如深
 
　　湖南体操学校曾因培养出刘璇、李小鹏这样大名鼎鼎的奥运冠军而声名远播，如今却因为该校校长刘智强、副校长曾嵘同时涉嫌猥亵女子体操运动员而引起轩然大波。在中国，体校是一个半军事化管理单位，校长和教练是强势的，学生、运动员的力量是完全不对等的，特别是这些受性侵的女运动员都还是未成年的孩童。
　　“校长性侵”事件曝光后，记者来到长沙体育馆路体育场西北角的体操学校试图一探究竟。但要么被相关机构堵在门外，要么被告知要找的相关人士“不在”。接触到的一些老师、职工和学生似乎有某种默契，谈起“刘校长和曾校长”，包括门口小卖部的女老板在内，几乎每个人都显得异常谨慎。在湖南省体育界，眼下“性侵”是一个敏感的禁忌话题。
　　记者通过湖南省体育局及相关政法机构得知：早在去年10月，长沙市开福区公安分局就接到举报，称湖南省体操运动学校校长刘某和副校长曾某涉嫌猥亵女童，随即开福区公安部门开始立案侦查；11月1日，开福区公安民警将刘和曾带进警署传唤讯问，调查笔录其涉嫌的猥亵一案；11月29日公安机关将案件移送开福区人民检察院提请逮捕二人；12月6日，检察机关以涉嫌猥亵儿童罪将刘智强、曾嵘二人批捕。
　　湖南省体育局的一位工作人员私下告诉记者：“平常看到刘和曾，感觉他们的话不多，人很老实，工作也挺务实，想不到会干出这种事。”记者还了解到，曾任湖南省体操运动学校校长的刘智强曾任株洲市体育运动学校校长，曾获评“湖南省业余体校训练先进个人”。后来，正是由于工作业绩突出，他升任湖南省体操学校校长。
　　相关方面的缄默，引起外界强烈质疑。香港大公网撰文称：奥运冠军摇篮学校沦为淫魔控制的小王国，校长和副校长沆瀣一气，多次猥亵幼女，行为极其变态，手法极其龌龊。据说圈内早已心知肚明，湖南省体育局早就下达过“封口令”，可是半年之后事情还是被捅出来了。当怒不怒，奸佞为虎，当杀不杀，大贼乃发。正是由于不愿意殃及体操名校、体操大省的“声誉”，出现歪风邪气后习惯内部处理，才助长了刘智强、曾嵘等败类的嚣张气焰和侥幸心理。绝对的权力滋生绝对的罪孽，教育者利用对女童的支配地位实行性侵，与贪腐官员大权在手谋取“性福利”机制是一样的，相关部门监管不严难辞其咎！
　　对于本次丑闻，网络上十分关注。性侵，是一个绕不开的沉重话题，去年全国100多名女记者联合发起了“女童保护”公益项目，并优先到乡村学校开展“防性侵”教育课程。在长远目标上，项目相关负责人表示，希望通过行动影响高层决策，最后通过教育部、妇联或者立法机关在女童保护方面出台相应的措施，在全国形成防范机制。
　　在体育界，性侵同样存在。记者采访体育界的一些名宿，谈起本次湖南体操学校的性侵案时，他们承认这是体育界的黑暗面，但是都认为这种现象“较普遍”，仅认为此事客观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少有对中国体育体制的反思。
　　迫于家长和舆论压力，沉默数日后，湖南体操学校的领导机构——湖南省体育局在接受采访时终于公开表态，湖南体育局政策法规宣传处官员尹家志称：“目前犯罪嫌疑人已被警方逮捕，如果经最终审理认定猥亵属实，那么湖南省体育局绝对不会包庇，不会姑息这样的行为。”
　　尹家志确认，湖南省体育局体操运动管理中心下属体操学校的两名校长确实在去年底被当地警方拘留，罪名也与目前媒体报道的相同。那么，为什么去年11月就发生的事情，作为主管单位的湖南省体育局却一直沉默？对此，尹家志显得有些无奈：“这件事到现在，并没有一个最终的结论，到底是不是猥亵，具体的细节，警方要保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应？”
　　此前有消息称，由于这次事件涉及湖南省的金牌大项体操，所以相关方面才会一再遮掩，讳莫如深，甚至下达了“封口令”。对此，尹家志的情绪有些激动：“首先事情还没定性，又涉及未成年人，家长也很反感这个事，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正面回应，但媒体却把事情弄出来了。现在弄得满城风雨的，这不是把这个学校给毁了吗？”
　　当地官员不满性侵门闹得“满城风雨”，捂严的盖子被揭开了，监管部门也没有面子。有知名评论员撰文认为，体育部门显然是在拿“未成年人保护法”为自己开脱，如果不是怕地方保护伞被一锅端，如果不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湖南方面又为何遮遮掩掩，还勒令“不能对外随便乱说话”呢？

金牌体制，人性缺失
 
　　在“举国体制”下，各地体育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全封闭式、半封闭式的鞭笞教育模式，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形成与世隔绝的“孤岛效应”。因此，与社会其他行业相比，体育界并非净土，甚至在有些情况下发生性丑闻的条件更多。教练员与运动员是十分特殊的组合，甚至有很强的依附成分。在运动员心中，体校的校长和教练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在多年形成的这种“举国体制”下，校长、教练既是队员的家长，又是老师，既是老大哥，又是好朋友，而且在较为封闭的训练环境里，教练员直接影响到队员的未来和前途，他们可以决定运动员的比赛机会、上场时间，可以决定运动员的奖金分配、工资发放，甚至有的还可以决定运动员的比赛成绩和商业广告收入。在这种情况下，当个别教练大胆闯过了底线，女队员被性骚扰，她们在第一时间说“不”就需要更大的勇气，而绝大多数受害者选择了忍气吞声。
　　多年来在金牌战略思想指导之下，一些校长和教练成为绝对的权威，运动员几乎没有自由可言。当年，马俊仁和王军霞情同父女，然而因为一辆奔驰形同路人。王德显和孙英杰、艾冬梅也曾经情深义厚，但因为一个存折，他们对簿公堂。有体育评论员曾这样感慨，看着女孩子们变形的脚趾，看着王德显的律师对运动员生冷的回击，让人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情。生活就是这么残忍，可以为一辆奔驰，为一个存折，就把脸撕破。
　　 “我曾经看过一张荣获荷赛摄影奖的照片，画面中是一个中国小女孩在练体操，她那么小，几乎就是一根还没发育的豆芽，但却拼命地压着自己的腰腿，看上去很残忍！这幅照片之所以获奖是因为外国评委根本不懂得中国训练制度的残酷，为了荣誉、为了名次，就会以牺牲孩子的身体和心灵为代价，从小强化训练她们”，知名体育记者李承鹏回忆。体育的初衷是人性，但在奥林匹克金牌的鼓舞下，有些主管部门却让它变得越来越没人性。所以会出现一件又一件运动员与教练、与运动队因利益分配打官司的例子，在西方，它早有明文或惯例保障。奇怪的是：为什么在“存折事件”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后，火车头体协方面没有人站出来表态，好像此事与他们无关，认为其实这些事谈不上人命关天，至少也无关中国体育的形象。
　　无独有偶，面对令人震惊的“性侵门”，众多体操界人士对此似乎有些回避，因为这样的丑闻“殃及”了这项运动。体操对于运动员、教练员来说就是饭碗，对于上级官员来说就是政绩，但当体操学校违背了最起码的人性良知，却迟迟没有人站出来揭发和抨击，难道饭碗和政绩比良知更重要？常言道：见蛇见蝎，不打作孽，体操圈内的性猥亵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这一次不是内部利益争斗举报，刘、曾二人完全有可能被认为这是“潜规则”而安然无恙！
　　其实，王军霞的“奔驰事件”和艾冬梅的“存折事件”，以及两个禽兽校长的“性侵事件”绝不是孤立的。长期以来，体育界是否认真考虑过怎样把运动员当成一个个体的“人”，而不是当成金牌机器中的一个“零部件”？也许有关部门考虑最多的是怎样才能让每个运动员完全服从并完成最终的极端目标。在历届奥运会、世锦赛上，中国女子体操为国家摘金夺银，但在成为奥运冠军、世界冠军之前，这批中国女童在体操学校的境遇，又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范晔是2003年世界体操锦标赛平衡木的冠军，被称作“中国的霍尔金娜”。这位中国体操冠军曾对路透社记者回忆说，妈妈在石家庄看过高强度训练后告诉教练，她后悔把女儿送到了体校幼儿园。教练回答：“你认为她只是你的女儿吗？她现在是国家财产！”
　　作为国家财产，青春期的范晔身高1.59米，体重46公斤，根本没有女性生理特征，“我不会在夏天穿短裙，因为我的肌肉会明显，不漂亮。”2003年成为世界冠军后，范晔获得了36万的广告收入，但她透露：这36万只是赞助费用的15%，根据合同，国家队获得85%。从体操女童到奥运冠军再到退役，范晔始终属于国家培养，这并不是个例。上海体操领队李备谈到，男选手一般20多岁退役，女选手20岁退役，退役后的体操运动员大多由国家分配上大学或者参加工作。1991年出生的乃若愚是范晔的队友，她在备战北京奥运时股骨头坏死，17岁就退役成为了保定体校的教练。这些举国体制内的体操女童让中国女子体操风光无限，她们的成长环境却一直“密不透风”。比如，在曝出性侵丑闻的湖南体操学校，涉嫌性侵6名学生的校长刘智强直接管理运动员宿舍。环境如此闭塞的单位里，警方的取证工作格外困难。
　　两年前，上海女排“性侵事件”令社会反响强烈。与湖南体操学校“色魔校长”相似的是，上海女排那个教练在业界也算元老级人物，为人低调、人缘也很好。运动员时代，他曾是上海男排队员，退役后成为教练。在汪嘉伟担任中国男排主帅期间，他还曾加盟教练组，担任中国男排助理教练。早在16年前，张立明执教上海女排时，他就是张立明的助手，先后负责二传和主攻的训练工作，两人搭档也非常默契。
　　然而，让人不解的是，如此优秀的一名老教练怎么也会犯下如此的低级错误呢？长期以来，中国体育留给我们的记忆大多是健儿们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赛场上争金夺银的精彩瞬间，曾让国人无比地骄傲和自豪。但实际上，风光热闹的背后也不乏这样或那样的隐忧。值得一提的是，近些年来中国体坛被曝光出来的负面事件也不少，可是性骚扰这类事，却只有小道消息，鲜有板上钉钉，像上海女排教练性骚扰队员被确认、并被相关部门处罚，当时在全国范围内也算是“敢为天下先”了。对此，有体育媒体人深有感慨：类似的事件在国外体坛并不鲜见，难道我们这里真是一汪清水？
　　记者在多年的采访中也曾了解到了几段让人触目惊心的教练与队员的性丑闻事件：某项目的一位知名运动员，与教练日久生情。本来两人彼此相爱，共同演绎一段真挚的爱情故事这倒也无可厚非。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位年轻漂亮、功成名就的女队员提出要教练离婚，跟教练结婚成家的要求，可是她的教练又不愿意放弃家庭，于是两人产生隔阂，根本无心训练的那位运动员，竞技状态和运动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早些年，还有一位曾培养出多位世界冠军和奥运冠军的金牌教练，关于他与队员之间性丑闻的传言长期成为业内谈资。至于中国体坛那些奥运会优势项目，而且又是相对封闭的冷门项目，传言就更多了，由于没有证据，所以仅仅只是传闻。
　　如同娱乐界的某些“潜规则”一样，体育界的“性侵”也是客观存在的，只不过常常是没有公开、十分“隐蔽”罢了，然而，如果金牌被当成终极目标，人只是实现目标的手段，那么即使夺取了更多的金牌又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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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南省体操运动学校于1985年9月由省体育场业余体校体操班改办，是全国重点体操运动学校之一，一共获得6枚奥运会金牌、15枚世界锦标赛金牌、9枚亚运会金牌，该校向国家队培养输送了多名优秀运动员。

刘璇，1979年出生，8岁时进入湖南省队，13岁入选国家队，是20世纪90年代中国体操女队全盛时期的主力队员之一。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女团第四；1998年世界杯总决赛平衡木冠军；2000年悉尼奥运会平衡木冠军、个人全能季军。

李小鹏，1981年出生，中国体操“李家军”的第五代接班人。6岁开始在湖南省长沙市体校练习体操，12岁进湖南省队，15岁进国家队。2000年悉尼奥运会男子团体和双杠金牌；2004年雅典奥运会男子双杠季军；2008年北京奥运会体操男子团体冠军、双杠冠军。

陆莉，1976年出生，1983年开始接受体操训练，1988年进入省队训练，1991年被选入国家队。1992年参加巴黎世界体操单项锦标赛，高低杠的独特上法引起国际体操界轰动，国际体操联合会将她的“三D相连”命名为“陆莉动作”。1992年巴塞罗那奥运会，陆莉以满分10分夺得体操高低杠冠军。

凌洁，1982年出生，中国女子体操队前队长，1991年进入湖南省队，1994年入选国家队。1999年世锦赛平衡木冠军，2000年奥运会高低杠亚军，世界杯总决赛高低杠冠军。

　　陈翠婷，1972年出生，5岁入湖南省业余体操训练班学习少儿体操，1981年4月入湖南省技巧队，1983年底入国家队。1985年4月苏联体操赛获自由体操金牌；9月日本国际少年体操赛获个人全能金牌；10月中国青少年运动会获平衡木金牌。     （实习生 尧遥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