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硝烟：聚焦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图书
阅读提示：翻开这些书籍，那个硝烟弥漫的战争时代立即浮现眼前，战士的鲜血，苦与泪，死亡与仇恨，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记者｜何映宇 实习生｜骆春华
抗战书是大热门。
今年上海书展恰逢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新出版的相关图书如雨后春笋，光中宣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评出的“百种经典抗战图书”就有100种之多。翻开这些书籍，那个硝烟弥漫的战争时代立即浮现眼前，战士的鲜血，苦与泪，死亡与仇恨，留下了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
只是，同类书这么多，还是得有新的视角。上海译文出版社推出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文学经典丛书”，包括《辛德勒名单》、《铁皮鼓》等十部小说，是从文学的角度重新审视那个大变局的时代。上海科学技术文献出版社出版了一套“外国记者眼里的抗日战争”，从外国记者的视角来看中国抗战，这种相对客观的立场，可以呈现更真实的抗战历史。
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抗日战争时期宣传画》则是从宣传画的角度来看抗战。这本书精选中国国家博物馆馆藏抗日战争时期宣传画约450幅，包括宣传品、年画、漫画、连环画等，内容大致包括揭露日军侵华暴行，表现八路军、新四军英勇抗敌，表现根据地建设、统一战线，宣传反战思想、世界反法西斯战场抗击德意法西斯等。我们看到，当时画抗战宣传画的彦涵、石鲁、古元、胡一川、罗工柳等人，都曾在延安鲁迅艺术文学院“鲁艺木刻工作团”工作过，他们的作品粗犷有力，散发出泥土的气息，为群众所喜闻乐见。同时，他们在艺术上也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古元的作品，就对徐冰的当代艺术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可见他们的艺术，绝没有局限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从一本少女的日记开始
“阿卡和妈妈死了。只剩我活着，很虚弱。”
“阿卡和妈妈因身体衰竭而死。生活很困难。我很虚弱。热尼亚！能去你那儿吗？”
再次回忆起妈妈让我心如刀绞。我总是觉得她不过是因为工作短暂离开几天，马上就会回来的。好饿呀！难道他们不打算增加面包配额了吗？我真的受够了，再也不想这样半饥半饱地勉强度日了！至于工作，我现在还那么虚弱，根本无法承担任何工作。我必须去找热尼亚，找到她我就得救了。
——莲娜·穆希娜《莲娜日记》
视角再小一点，从一本少女的日记开始，现代出版社最新推出的这本《莲娜日记》是与《安妮日记》齐名的战争反思录。
17岁的少女，零下40℃的死城，872天的饥饿，20928小时的绝望，像鼹鼠一样活着。
读她的日记，那些没有经过修饰的真诚文字，轻易就打动了你。这是苏联列宁格勒围城战（1941—1944）期间发生的故事。列宁格勒保卫战可以说是近代史上最惨烈、最血腥的包围战之一，甚至被一些历史学家形容为纳粹德国的“种族灭绝”行动：1941年8月，列宁格勒市被北面的芬兰军队和南面的德国军队包围，包括铁路线在内的所有对外的连结都被切断了。872天的围城战造成了80多万平民死亡，由饥荒造成的死亡率便占了97%。
莲娜·穆希娜是个陌生的名字，那年，穆希娜只是一个17岁的俄罗斯少女。1941年5月22日，她写下了第一篇日记。当时还见不到任何灾祸迫近的征兆，莲娜心中挂记的还是男同学沃瓦。那是女孩们的秘密心事。而随着围城的生活越来越糟，在严重缺乏粮食的情况下，人们甚至开始吃起猫、狗，莲娜在日记中写：“感谢猫咪的牺牲，它养活我们十天。整整十天，我们一家三口就依赖一只猫生存下来。”
她想要“买一公斤黑面包和蜜糖饼，大方地淋上奶油……”像孩子一样，她什么都想要，却什么也无法得到。围城生活将人的道德击垮而变得残酷、自私，若不与亲人分享食物，可以吃得更饱。对莲娜来说，记述自己如何期待阿卡（同住的老妇）的死亡是日记中最让她后来感到羞耻的部分：
“如果阿卡死了，她自己、我和妈妈都会比较好过”，莲娜写道，同时大吃一惊：“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那一年，这个还未成年的女孩跨步迈入可怕、残酷的生活。日记是她“仅有的、能为我出主意的朋友”。
而我们在这个挣扎于死亡线上的女孩的日记中，看见了战胜这个惨绝人寰的时代的她，和她坚韧的灵魂。这些平凡而真实的历史记录，伴随着主人公的心境起伏，令人不忍释卷。
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不是只有莲娜·穆希娜一个人写日记。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宗方小太郎日记》与《宗方小太郎致日本海军军令部秘密报告》系清末民国前期长期活动在中国的一名负有间谍使命的日本人宗方小太郎的日记与报告的译稿，原稿现存于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日谍“中国通”宗方小太郎效力于日本海军部，坚持记日记三四十年，秘密发回海军部报告数十篇，记录了他在中国的数十年活动情况，其中所记述的中国社会情况涉及中国的政治、经济、军事、社会，包括他对中国情况的分析与判断，对朝廷与地方政治情况的分析以及探察到的近代中国国情，具有珍贵的史料价值。同时，这也是日本军国主义侵华图谋与行动由来已久的又一份佐证。
日本人视角：何有此生？
宗方小太郎是侵略者，侵略者的视角有很多偏见，但作为第一手材料有其重要的史料价值。
但并不是每一个日本人都是侵略者。三联书店最新出版的《何有此生》一书是日中友好活动家中岛幼八的回忆录。他是一名“老日中”，曾为邓颖超、廖承志、唐家璇等人做过翻译。唐家璇主动介绍他说：“中岛先生长期从事日中友好工作。”他始终对中国怀抱感恩之心，愿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为中日两国友好做见证，因为他曾是一个在中国生活15年的日本遗孤。
没有这场旷日持久的残酷战争，中岛幼八的命运肯定将是另外一幅图景，他可能在日本东京过着悠闲小资的生活，但是战争让一切都改变了。
中岛幼八1942年生于东京三田，1岁即随父母响应日本政府“满洲农业移民百万户移住计划”来到中国东北牡丹江省宁安县，也就是所谓的“日本开拓团”。1945年日本战败投降后，分布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开拓团成员开始了逃难生活。由于没有食物来源，当时年仅3岁的中岛幼八被生母送给一个挑担的小贩，最后由小贩送给他后来的养父母。
“我妈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中岛说。看着浮肿的中岛幼八，养母孙振琴很心疼，每天为他按摩肚子，把食物一口一口嚼碎，喂给他吃。在养父母的精心照料下，瘦得皮包骨头的中岛幼八恢复了健康，并过上安稳的生活。
战后，他没有随亲生母亲返回日本，而是凭着自己的意愿，和中国的养父母一起，度过了典型的中国北方农村的童年生活。他的养母和养父都是勤劳淳朴的中国农民，这塑造了中岛幼八朴实坚毅的性格。16岁回到日本后，他进入日本中国友好协会总部事务局，主要从事翻译工作，全面投身于恢复日中邦交正常化的群众运动。之后也一直从事日中翻译工作，为两国的交流服务。他不是作家，直到退休后，他才拿起笔来，将中国养父母对他的恩情以及中国的老师、同学和朋友们对他的友爱和帮助写成《何有此生：一个日本遗孤的回忆》，以此表达感激之情。
他说：“没有这些善良的中国人，何有此生？”
中岛希望自己的书能促进人们反省战争，改变日本社会对中国人的误解。他说：“我不知道别的孩子会怎么样，我自己孩子都知道我的经历。大姑娘是初中老师，《朝日新闻》报道了我的书之后，她在社交网络上说，有中国的养父养母才有父亲的生命，所以中国也是她的祖国。我的二女儿是护士，在最近的局势之下，她也在社交网络上发言，说战争就是要牺牲年轻人的，所以我们反对战争。她发出号召比我还激烈，希望大家涌到国会去。”
无独有偶，东方出版中心出版的新书《两个洋八路的中国情缘》的主人公也是一位日本人。
两个洋八路，一段烽火情。这是一个抗战中的国际志愿者汉斯·米勒与中村京子的传奇故事。汉斯·米勒与中村京子，一位是德国人，一位是日本人，却成为了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的战士，在中国的抗日战场和解放战场上救死扶伤。他们在中国的土地上相识，在人民的军队里相知，在革命的战火中相爱，最终成为了献身中国革命事业和中德、中日人民友谊的终身伴侣。
中村京子1930年生于日本。1945年，年仅14岁的她和那个年代的许多日本青年一样，在一切为了“圣战”的狂潮下来到中国，被分配到辽宁锦州“满铁”护士学校学习。时隔不久，日本战败，中村所在的护士学校被中国的军队接管。恐慌中的她为了能够有个暂时的安身之所，于是成为了红色革命阵营中的一名护士。
50多年前，她所在的医疗队随部队来到一个名为大营子的地方。每天早上，战士们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老乡家砍柴、挑水。一次，一位小战士向老乡借针线补衣服。“好像借的是黑色的线，大概有20寸吧。”中村京子说，“后来小战士居然将剩下的大概5寸线连同针还给了老乡。我当时特别不理解，就那么小的东西为什么还要还呢？”直到学习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才逐渐了解了八路军并对这支人民的军队产生了感情。
在辽沈战役前线手术队，她遇到了医术精湛的手术队队长汉斯·米勒，米勒曾被誉为“白求恩式的国际主义战士”。米勒一下子就被这个清纯的女护士吸引了，他向她表白，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但是当时的她一心想要回日本，他说，他能理解她。
没想到时隔两年，他们又再度在天津重逢。“他到车站接我，别人就告诉我说米大夫等了我两年。”中村京子说当时她特别感动，于是两个人就开始交往。“两个人，一个是日本人，一个是德国人，用中文谈恋爱，又都说得不是特别好，是不是很有意思？”
1949年春天，他们结合了。正是由于与米勒的结合，使中村京子做出了留在中国的决定。
解放后，中村京子学习了药理学，成为一名药剂师，先后在天津、沈阳、北京等地方工作。如今，米勒虽已过世，中村京子依然住在北京他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并写下了这样一本纪念他们爱情和战斗过程的好书。
在上海，抗战
上海书展怎么能少得了有关上海抗战的图书。
上海抗日战争是中国抗日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全国抗战中具有重要的历史地位和意义。由中共上海市委党史研究室组织编写的《上海抗战图史》，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反映1931-1945年间在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旗帜下，上海各界民众众志成城、团结抗战的光辉历程。
另外由上海海派连环画中心和上海城市动漫出版传媒有限公司联合推出的一套三本连环画《四行孤军血战记》《淞沪抗战之“八一三”》《淞沪抗战之“一二八”》也颇引人关注。这是首次以连环画的形式全景展示淞沪抗战、四行仓库保卫战的历程，讲述中国军民英勇抗战的故事。
还有“上海抗日战争史丛书”（唐培吉、朱敏彦等著）共10种，对一二八淞沪抗战、八一三淞沪抗战、抗战时期的上海经济等都有全面系统的记叙。
作为“上海抗战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系列丛书”之一，由上海科技文献出版社出版的“淞沪抗战史料丛书”包括十二辑三十二册。编选者依托上海图书馆丰富的馆藏资源，在浩如烟海的民国史料中挑选出有关淞沪抗战的有价值、有特色的资料，其中有一些是新中国成立后从未面世的，有的甚至还盖上了绝密的印章。
绝对是第一手的资料，对于全面深入了解和研究淞沪抗战是不可或缺的史料。
这里有淞沪抗战亲历者的回忆。如第一辑何天言编的《上海抗日血战史》，原是上海现代书局1932年刊印的，辑入了当年刚发生的“一二八”抗战中的46帧珍贵照片，如十九路军抵抗、准备、败退的细节影像，日军的暴行，当时社会各界的救护与慰劳等，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有些文字就是抗战将士自己的战斗记录。如第四辑《十九路军六十一师百廿一旅淞沪抗日战记》，不仅收录了十九路军将领的照相和题字，以及部分战事照片和战利品照片，而且有从1月29日到3月1日的行军日记，还有珍贵文件、电文收录，记述了战争的发展过程。
第十辑有四种题材。第一种为随军医生的战地笔记，记录了1937中国军队在淞沪战场的惨烈情况。第二种为战地报告文学，记录了上海战场的情形与民众受战争迫害的惨状。第三种为刊物，有对上海前线军队将军（如陈铭枢）的采访以及战争中人民过双十节的描述，有大江南线各战场的战地通讯（里面有对蒋经国的采访）以及经济战情况，此外还有上海各报纸对淞沪战役的报道。第四种为郭兰馨以著作形式展开的战事记录，对浦东别动队作战情形作了记录。
第十一辑的第一部《沪战实录》是大公报记者杨纪的作品，在“一二八”及“八一三”两役中，为执行职务，他曾多次冒险，奔走前线，实地观察，详细地记录沪战的具体情况，其中包含当时战争情形及所采取的方针战略等。
上海市中共党史学会副会长兼上海市新四军研究会副会长陈挥认为，这套丛书的内容涵盖了“一二八”淞沪抗战和“八一三”淞沪抗战的全过程，大多数是当时的亲历者所写的信史，由于时代的局限，观点不一定正确，有些甚至是错误的，但还是为我们留下了翔实的史料。而入选这套丛书的都是上图所藏的珍稀版本，为我们留下了重量级的珍贵记载。这次重印保留了原汁原味，读来很有历史感。
遥想70多年前，在上海这片土地上，浴血奋战的将士，面对枪林弹雨的坚毅和勇敢，留下悲壮的背影，留待后来者敬仰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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