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汽车帝国生死劫
阅读提示：大众汽车“排放门”丑闻，不仅让大众在金钱和信誉上都损失惨重，更使这个庞大的汽车帝国遭遇前所未有的生死劫，同时这也可能给全球汽车界格局带来深远的影响。
记者｜刘朝晖
面临180亿美元罚款、股价暴跌、CEO引咎辞职……全球汽车巨头大众汽车集团摊上了大事了。9月下旬以来被闹得沸沸扬扬的“排放门”事件，成为这家德国企业成立 78 年以来的最大丑闻。不同于之前在美国发生的丰田“刹车踏板门”事件，大众汽车此次主动造假的“排放门”，不仅让大众在金钱和信誉上都损失惨重，更使这个庞大的汽车帝国遭遇前所未有的生死劫，同时这也可能给全球汽车界格局带来深远的影响。
隐匿多时东窗事发
9月18日，美国环境保护署(EPA)指控德国大众汽车集团自2008年以来在美国销售的捷达、甲壳虫、高尔夫、帕萨特和奥迪A3 约48.2万辆柴油车内安装非法软件，欺骗美国监管机构。美国环保署称，这个软件能识别出汽车是否在接受美国政府的尾气排放检测，如果发现，就会启动汽车的全部排放控制系统，使汽车的尾气排放达标；但日常使用时不会启动，从而导致汽车日常氮氧化物排放量最高可至法定标准的40倍，严重违反了美国《清洁空气法》。
在排放标准堪称“严苛”的美国，大众汽车的尾气排放造假行为在被曝光前已经隐匿多时无人知晓。据外媒报道，西弗吉尼亚大学替代燃料中心的临时主任丹尼尔·卡德尔带领的一个五人研究小组，在2012年的研究中偶然发现了这家全球汽车巨头存在的欺诈行为。在美国环境保护署和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CARB)也参与调查并证实了这个结果后，大众的造假终于东窗事发。
大众汽车在美国排放造假的丑闻传出，立刻取代欧洲难民潮成为世界诸多主流媒体的头条新闻。作为与丰田不分伯仲的竞争对手，大众今年上半年刚从丰田手中夺得的全球销量第一的宝座还没有坐稳，就遭遇了当头一棒。
随即，奥巴马政府立即责令大众汽车召回近50万相关车辆，并表示必须采取积极和强有力的管理和严惩措施，以此作为对汽车制造商的明确警示，防止任何进一步的侵权行为。根据美国《清洁空气法》，每辆违规排放汽车面临最多3.75万美元的罚款，近50万辆柴油汽车超标排放，意味着大众汽车可能面临最高180亿美元的罚款。同时，美国司法部也于丑闻披露的第二天，宣布就德国大众公司和高管个人是否涉嫌刑事犯罪着手介入调查。纽约州总检察长埃里克·施耐德曼也表示，他已经开始调查大众汽车，他将与其他州合作，加强对消费者和环境的保护。
“排放门”席卷全球
美国环保机构的指控和政府的罚款只是大众汽车噩梦的开始，大众“排放门”丑闻不仅震惊了德国，也开始像病毒一样迅速在全球蔓延开来。
德国总理默克尔在事件发生后迅即作出指示：要求彻查大众汽车集团这桩丑闻。德国地方检察机关9月23日宣布对大众“排放门”展开初步调查，德国联邦交通部的一个调查委员会已抵达大众总部所在地沃尔夫斯堡，将对涉事车辆是否符合德国和欧盟法规进行评估。
英国《泰晤士报》等媒体报道说，英国运输大臣帕特里克·麦克洛克林已致信欧盟委员会，表示“公众对排放测试的信任至关重要”，政府必须“采取适当行动避免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英国政府正密切关注事态进展，努力推动在欧洲层面采取行动。
法国财政部长萨潘也呼吁，应该在欧洲范围内对大众公司作弊一事开展调查。同时，也有必要对法国各汽车厂商进行调查，确保没有类似作弊行为。法国生态、可持续发展和能源部长塞戈莱纳·罗亚尔说：“这是一种对纳税人和法国政府的偷窃！”因为根据法国政府今年4月颁布的新规定，一辆符合相关排放标准的柴油汽车在法国可享受最高达6300欧元的补贴。
据CNBC报道，瑞士已经禁止了销售这些排放系统过时的大众汽车。这是在大众柴油车“作弊”事件之后，首个对大众发出“禁令”的国家。瑞士道路联邦办公室称，这项禁令适用于所有使用大众公司所制造的欧5排放类柴油发动机的汽车。与此同时瑞士当局还设立了专项部门，对有关问题进行全面的彻查。据悉，此次“禁令”的发布将影响大众18万辆柴油车的销售。
欧盟委员会表示，正在等待由德国政府针对大众和其他一些汽车制造商进行的调查结果，并证实将在明年早些时候改革欧盟排放测试机制。
而在远离大众汽车集团数千公里的亚太，韩国表示，将调查大众旗下三款柴油车，根据调查结果决定是否召回。澳大利亚也有超过5万辆大众品牌柴油车（并不包括同样使用柴油发动机的旗下奥迪和斯柯达品牌）面临调查。
“排放门”事件愈演愈烈后，9月24日，大众在华的两家合资企业：一汽-大众和上海大众先后发表正式声明称，此事件并不涉及中国市场。但是负责进口车业务的大众中国最初却一直对此事不予评论，但在几天后还是发布声明，经查发现有搭载了EA189型四缸柴油发动机的1946辆大众进口Tiguan汽车，有可能受到尾气排放造假事件的影响。
史上最贵的愚蠢造假
虽然大众汽车首席执行官马丁·文德恩（Martin Winterkorn）很快就宣布引咎辞职，集团旗下保时捷公司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马蒂亚斯·穆勒(Matthias Mueller)临危受命接任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同时包括奥迪品牌的研发主管哈肯贝格（Ulrich Hackenberg）和大众美国公司CEO迈克尔·霍恩(Michael Horn)在内的大众集团多位高管也被解雇，但是此举对于解决问题、消除危机能起到多大作用还不好说，一波又一波的后果正随之而来。在这个泥潭里，大众汽车已经陷得足够深。
在最初的三天内，大众公司的股价因“排放门”暴跌了26%以上，大约280亿欧元的市值在尾气作弊丑闻中烟消云散。如果遭到美国高达180亿美元的处罚，大众集团过去一年半赚的钱都打了水漂。要知道，即便是在大众集团历史上赚钱最多的 2014 年，其全球营业利润也不过 126.97 亿欧元。
按照美国环保署的态度，“如果大众汽车不能就排放造假给出合理解释，并确保2016款大众汽车不会发生类似问题，那么美国将禁止2016年款大众汽车在美上市销售。”大众已经承认了在全球范围内排放造假的柴油车可能高达1100万辆。如果如果其他国家步美国之后尘，不算罚款，仅仅是将涉事车辆强制召回并实施改装的费用，大众汽车付出的代价，就极其惨重，目前准备应对危机的65亿欧元，恐怕只是杯水车薪。
除了这些实实在在的经济损失，“排放门”事件也招致美国大量消费者及团体对大众提起诉讼。在短短几天时间里，美国多名律师已向法院提起至少 25 项集体诉讼。换句话说，大众可能将走上漫漫官司长路，所带来的后续精力与财力损耗更难以估计。
据央视财经报道，德国交通部长多布林特表示，大众此次丑闻使其品牌价值损失100亿美元。 “排放门”丑闻事件，不仅使大众汽车的声誉形象遭受重创，经济损失难以估量，同时也让德国经济和品牌形象遭受严重打击。境外媒体认为，大众丑闻对德国乃至整个欧洲都是重创，说得重些：大众汽车要是垮了，德国也就垮了。而德国垮了，欧洲也就垮了。
伴随着大众股价的暴跌，戴姆勒、宝马等德国车企的股价也随之下跌，德国汽车业整体承受着大众“排放门”事件带来的巨大压力。德国机械设备制造联合会担心，大众集团的作弊行为会对德国出口工业产生整体影响，让人们失去对响当当的“德国制造”这块金字招牌的信任。汽车及其配件是德国最成功的出口商品，去年出口的汽车及其配件价值，高达2000亿欧元，占德国出口总收入的近20%。德国汽车业从业人员有77.5万，如果汽车出口因此受阻，失去订单，很可能影响就业，引发社会问题。有分析师不无忧虑地称，这次丑闻事件引起的行业损失，可能威胁到德国今年1.8%的经济增长。
有业内人士认为，大众柴油车尾气作弊事件在汽车行业发酵将维持一年半载甚至更长时间，大众将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考验，甚至有可能因此而导致破产。公开资料显示，2015年世界500强排名中，大众位列第八，资产超过4200亿美元。有分析指出，品牌名誉尽毁、信任危机和法律责任将像三颗子弹一般最终夺取大众汽车性命。
有德国媒体一针见血地评论，大众这次的丑闻，是一次“史上代价最为昂贵的蠢事”。
柴油车战略遭质疑
德国车企力推的“清洁柴油车”策略可能因大众“排放门”招来更多质疑。为了兼顾燃油经济性和环保性，大众、戴姆勒、宝马等德国车企大力开发清洁柴油技术，并在北美市场将其作为与日本车企竞争的法宝之一，德国品牌柴油车在西欧市场占有率达53％。有业内人士表示，如果德国车企多个国家积极推行的柴油车计划因此受阻，此前一直“叫好不叫座”的插电混动、纯电动等新能源汽车也许将迎来爆发，全球汽车产业的格局或许也因此被重塑。
欧洲标准对于柴油车氮氧化物的排放一直报以比较宽容态度，欧V排放标准允许氮氧化物排放可以到180mg/km。2014年刚实行的、堪称严苛的欧VI 标准，允许值也在80mg/km。而美国早就开始实行43mg/km了。相比而言，欧洲更看重碳排放。
正是因为这种政策的引导性，导致了欧洲厂商大都热衷于柴油发动机，也导致欧洲柴油车比例高达60%。而在美国，柴油乘用车的排放也并非达不到43mg/km这个标准，因为氮氧化物是可以通过催化还原来转换成氮和氧，但这需要更多的贵金属来作为“三元催化”，这会增加整车成本，最终影响到柴油乘用车的竞争力。
分析大众排放造假原因时，汽车行业专家钟师表示，大众在美国市场仅凭普通车型很难形成竞争优势，所以希望利用节油的柴油型轿车赢得美国市场的认可。但要满足美国远远高于欧洲的排放标准，大众必然要付出更多成本处理尾气。钟师认为，在市场利益面前，大众走上了一条歪路。
英国《泰晤士报》在一篇评论文章中说到，“这一丑闻将被视为汽车业历史的转折点”，而受益方将是混合动力和纯电动汽车制造商。如果柴油车计划就此搁浅，大众在降低能源消耗策略方面，或许将被主打混合动力的丰田甩得更远。
不过对于目前的大众汽车来说，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平缓度过危机，已然比和丰田争第一，紧迫得多。临危受命的穆勒要考虑的，不是什么力挽狂澜，而是解决大众汽车的生存危机。
中国仍是救命稻草
尽管一汽-大众和上海大众声明称，大众“排放门”事件并不涉及中国市场，因为两家合资企业基本不生产柴油车，而大众中国也宣称进口到中国的涉事柴油Tiguan汽车也仅2000辆不到。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此次事件对于大众汽车品牌在中国仍然会产生影响，中国消费者对于大众汽车的信任也将因此再次蒙上阴影。对于销量最大的中国市场，大众汽车更需要以诚意来面对危机，解决危机。中国市场对于眼下的大众来说，可能就是“救命稻草”。
其实在过去几年，大众汽车在中国市场已经遇到多次各种“门”。
2012年开始，中国市场上，大众引以为傲的DSG变速箱技术故障频频，也出现了众多车主维权的事件，不过大众方面一直没有给出正面回复。直到2012年3月9日的“3·15”维权之前，大众汽车才发布声明称，为消费者升级软件，可仍旧不承认其产品存在设计缺陷，声称不威胁安全。
升级后的7速变速箱仍然存在刹车失灵的情况。2013年央视“3·15”晚会报道后的第二天，国家质检总局勒令大众汽车进行召回，大众公司宣布召回中国地区38万余辆问题车。消费者对DSG的质疑达到高潮。
但这并非大众在中国市场上唯一的质量问题。2012年底，一汽-大众速腾汽车的后轴断裂问题见诸媒体，随后甲壳虫的部分车型也出现了同类问题。可大众对于此事的处理依旧是低效率，直到2014年4月，中国国家质检总局要求大众汽车妥善处理此类问题，这家跨国企业才开始着手处理。可给出的解决方案只是“打补丁”(在后轴纵臂上安装金属衬板)，引发了中国用户的集体反弹，指责大众是在“假召回”。
中国市场对大众来说是其全球最重要的市场，今年一季度，大众在中国市场的利润为15.98亿欧元，接近大众汽车全球总额33.28亿欧元的一半（48%），大众在中国市场的销量已占其全球销量的40%多。而美国市场大众汽车的销量仅占其全球销量的3%左右。
而就是在这个利润最大的单一市场，大众集团除了疯狂的投放车型换取利润外，面对旗下车型存在隐患，除了召回并未给消费者带来一句道歉。当“排放门”曝光后，时任大众集团CEO的文德恩先后两次向美国消费者道歉，与之形成极大反差。
中国消费者的信任不是可以无限度挥霍的，大众集团的管理者必须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一旦中国市场有失，那大众可真的就是万劫不复了。
美国近年来对汽车企业违法违规的处罚
在这次大众排放作弊事件之前，美国政府还曾多次处罚车企，包括丰田、本田、现代起亚，甚至还有美国本土企业通用汽车和克莱斯勒。
2010年 丰田
处罚事由：丰田汽车公司的大规模召回事件。丰田在全球召回了约850万辆汽车，其中在美国召回约600万辆，占全球总召回数量的70.58%。
金额：被罚约5000万美元
2014年 现代起亚
处罚事由：针对两家公司2012年虚报省油评级。2012年11月，现代和起亚承认至少将节油能力高估了1英里/加仑，相当于鼓吹每升油能多跑430米。此前，美国环保局发现现代和起亚2011至2013年度的13种车型都存在宣传数据错误的问题。
金额：被罚3亿美元
2014年 通用汽车公司
处罚事由：因为旧型号的故障点火开关导致120人死亡。
金额：被罚3500万美元
2015年 本田
处罚事由：本田在2003年至2014年间漏报与本田汽车安全隐患相关的伤亡事故1729起，以及消费者索赔和投诉信息。
金额：被罚7000万美元
2015年 克莱斯勒
处罚事由：涉及1100多万辆汽车的安全召回行动存在严重违法违规行为。
克莱斯勒问题汽车中，1993年至2007年产的吉普大切诺基关注度最高，该车型在尾部受到严重撞击时会导致油箱泄漏起火，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公布的数字显示，仅在2013年这一问题就造成了50人死亡。
金额：被罚1.05亿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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