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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币入篮SDR,引爆朋友圈

日期:2015-12-14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从目前来看,SDR在国际货币体系里肯定不是“一线明星”,但它刚面世的时候,却是被寄予了厚望,本着替代美元的地位而去的。SDR纳入人民币,这是IMF对中国前面所作的金融改革努力的认可,大大提升了人民币的国际形象。
主笔|张襦心
 
 
       刷屏微信的爆款文章,是不是只有励志、养生和“关键看气质”之类?最近“人民币纳入SDR”给了一个有力的否定。
  12月1日凌晨,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正式宣布,人民币将于2016年10月1日入篮SDR,这条消息很快引爆了中国的朋友圈,各种解读出笼。
  毫无疑问,这是对人民币和中国,都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这是IMF在1969年设置SDR份额以来,第一次接纳新币种。此前它的货币篮子里,只有美元、欧元、英镑和日元这“四大家族”。这也是新兴市场货币,第一次投篮成功。
  IMF副总裁朱民认为:“SDR把人民币带到了世界金融舞台的中心。”
  但SDR是一个非常冷门的金融概念,连金融专业的学子们都承认自己未必搞得懂。出现误读,甚至被“微信营销账号”刻意混淆视听,也就在所难免。在一种“吸引眼球、商业至上”的氛围推动下,“人民币入篮SDR”,成为又一个被玩坏的话题。流传最广的谣言包括但不限于: 
*其意义等同于2001年中国加入WTO。
*意味着人民币成为了世界货币。
*世界各国都会增加人民币外汇储备。
*将让中国取消资本账户管制,国内滞留的大笔资金财富将会获得多样化的投资渠道,外汇、美股、海外房产想做就做。
*来一场说走就走的出国旅游,不用兑汇,买买买更随性。
……
  实际情况是什么?让我们先来追溯一个最基本的概念:SDR,到底是什么。
 
SDR不是货币,更不是外汇储备
 
  SDR的英文全称为Special Drawing Right,中文翻译为“特别提款权”。换而言之,这是一种权利、一种额度,而不是货币。
  从本质上说,SDR很像一张IMF发放的特殊的信用卡。到目前为止,全球持有这张“信用卡”的,一共有5家。而这张信用卡,并不是你想刷就能刷。它是一国政府在极端特殊情况下,才能动用的信用额度。
  “一国的国际储备,包含4部分:普通提款权(即成员国缴存在IMF里面的股份)、SDR(特别提款权)、黄金储备、外汇储备。SDR在整个国际储备中的份额非常小,占比不到2.5%,使用也受限制,往往是黄金和外汇储备都快没有了,才能用SDR。从1969年创设SDR以来,可能用过的次数,在我的印象中,大约也就五六次,比如最近就只有希腊用过。当时希腊政府无法偿还IMF在今年5月12日到期的贷款,而动用了自身一部分的SDR,用来偿还贷款。所以一般用SDR的时候,都是这个国家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货币危机或者金融危机,你才能获得别人的谅解和许可,使用SDR。而且SDR非常少,在整个70年代,才分了200多亿的份额,现在是2041亿,约相当于2850亿美元。我们中国在改革开放之初,外汇储备好像也有几十个亿。所以后来的教科书上、文件里,就把SDR写成了国际支付的补充手段。”中金北京研究院首席经济学家赵庆明表示。
  换而言之,SDR是IMF为缓解各国国际储备资产不足的困难、用以补充原有储备资产不足的一种新型国际储备资产。它被标称的一大用处,就是危机时用于国际支付。
  SDR并不具有强制性。虽然人民币成了SDR的定价货币,在篮子货币里面占10.92%的权重,但是IMF的成员国在调整自身外汇储备资产时,并不会参照SDR的构成进行配置,此前也没有任何这样的先例。因此“入篮SDR就会增加人民币外汇储备”之说纯属臆想。
  至于“出国旅游购物,都可以直接用人民币结算,不需要再兑换外汇,也不用担心汇率成本和风险”,就更是无厘头。“除了津巴布韦把人民币当法定货币,在几乎所有的主权国家,都禁止外币在本国流通,包括中国自己也不例外。”赵庆明说。
  用建行金融市场部资深分析师韩会师的话说:“美元从1974年就在SDR篮子里躺着,已经躺了41年,可美国人到王府井买糖葫芦儿也要先把美元换成人民币。人民币加入SDR之后,中国人拿着人民币,即使是最新的‘土豪金版’,也不可能在曼哈顿想买啥就买啥。”
 
从“纸黄金”到“纸老虎”
 
  从目前来看,SDR在国际货币体系里肯定不是“一线明星”,但它刚面世的时候,却是被寄予了厚望,本着替代美元的地位而去的。
  “从20世纪30年代到二战前,国际货币体系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混乱,英镑集团、美元集团、法郎集团三足鼎立,为了利益竞相贬值,互相排斥,局面动荡不定。后期随着二战的局势逐渐明朗,以美国为主导,开始构思和设计一个以美国意愿为出发点的国际货币体系。这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赵庆明说。
  布雷顿森林体系的主要内容就是美元与黄金挂钩,一盎司黄金等于35美元,其他国家的货币则与美元挂钩,实行可调整的固定汇率制度。这一体系,看似设计精巧,却存在着一个致命的缺陷。
  1960年,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特里芬在其《黄金与美元危机——自由兑换的未来》一书中提出:“美元虽然因此而取得了国际核心货币的地位,但是各国为了发展国际贸易,必须用美元作为结算与储备货币,这样就会导致流出美国的货币在海外不断沉淀,对美国来说就会发生长期贸易逆差;而美元作为国际货币核心的前提是必须保持美元币值稳定与坚挺,这又要求美国必须是一个长期贸易顺差国。这两个要求互相矛盾,因此是一个悖论。” 
  这一内在矛盾,就是国际经济学界著名的“特里芬难题”,决定了“布雷顿森林体系”解体的必然性。  “到了1960年,别说美国国内了,美国之外持有的美元就已经达到210亿美元,超过了美国持有的市值为178亿美元的黄金储备,开始出现对美元的信任危机。1963年9月,法国率先将持有的美元向美国政府兑换成黄金。其他国家也纷纷效仿法国的做法,向美国提出拿美元兑换成黄金,使美国黄金储备急剧减少。美国一开始还在扛着,兑换黄金,后来就开始耍赖了,采取各种手段阻止外国政府持美元外汇向美国兑换黄金,并开始寻找脱身之策。在这种情况下,以法国为首的西欧国家就想把美元给废掉,于1965年提出创设特别提款权(SDR),1968年得以通过。刚开始,特别提款权与美元有相同的含金量,一个SDR等于一美元,等于三十五分之一盎司黄金。所以SDR曾经又叫纸黄金,纸黄金的概念就是这么来的。等到美元与黄金脱钩以后,SDR出现了该怎么定值的问题,后来就选了16种货币,组成货币篮子来定价,后来又简化为5种。”赵庆明回忆说。
  SDR的创立目的,就是取代美元成为国际首要储备资产。对于西欧国家心里的这个“小九九”,美国心知肚明,但那个时候,美国正陷入美元的信任危机和越战泥淖,原先的西欧“小弟”已经渐有跟老大哥平起平坐之势,它也只能被迫同意。这一局,是西欧胜。
  IMF为了大力推广SDR,当年也是很拼的。在1972年到1974年间,IMF甚至考虑强制要求成员国以SDR取代它们当时的外汇储备。1977年末,IMF执行董事Jacques de Groote提议成员国可以自愿使用美元兑换SDR。1979年,IMF总裁Jacques de Larosiere为了加大SDR的诱惑,又提出成员国用美元换了SDR之后,还可以将这部分SDR再置换成美国长期国债,享受长期利率。这个长期利率将高于IMF为SDR定的利率,用于补偿SDR的汇率风险。到了80年代,为了降低SDR的汇率风险,IMF再祭大招。这一回,不仅可以用美元换SDR,用其他SDR的储备货币,也都可以换SDR了。
  但不管IMF怎么努力,都不能摆平成员国各自不一的经济利益和诉求,在提升SDR实质地位上无法达成一致。而在这之中,最重要的是,还是因为当前的国际货币体系,是由美国来主导。
  “首先是美元的国际地位又重新走强。其次,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里,美国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股份占17%。因为IMF的重大事情,必须85%以上同意才能通过,不是多数通过的原则。由于拥有一票否决权,美国绝不会同意做大SDR,更不会允许其取代美元。第三,IMF在国际上的地位,也是渐渐式微。以前搞联合国、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关贸总协定这三种框架,当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是立志成为全球央行的央行,帮助央行之间来进行融资和资金的调剂。那是一个物资短缺、资金短缺的年代,IMF的作用非常重要。而现在我们已经进入到了一个全球资金过剩的局面,IMF的功能就弱了。特别是欧洲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几乎就是全球央行之间在磋商,只是有的时候也带着IMF玩而已。比如在希腊危机中,中国就比IMF好用。”
  一个最明显的例证,便是IMF2010年的改革方案,同意让巴西、中国、印度及俄罗斯成为IMF前十大股东,并给予新兴市场国家更大的影响力。白宫虽然支持IMF改革协议,但这项协议还需要获得国会支持。由于会削弱美国在IMF的影响力,再加上需要更多的注资,美国国会便迟迟不予以批准,成为了改革最大的阻力。
  英国财政大臣奥斯本最近称:“一项由IMF全体成员以及美国行政机关同意的协议,却在立法机构美国国会遭遇受阻,这是一场悲剧。”
 
人民币入篮SDR的意义在哪里?
 
  尽管几十年来,SDR的发展就是一部略显辛酸的历史。但人民币入篮SDR,是不是就没有意义?显然不能这么看。
  多位学者都认为,SDR纳入人民币,这是IMF对中国前面所作的金融改革努力的认可,大大提升了人民币的国际形象。
  SDR每五年一次评选。早在2009年的时候,人民币就开始筹备加入SDR。而且在当时,俄罗斯、巴西都帮忙呼吁,但在那个时候,人民币自身有“硬伤”,导致未能成功投篮。
  “我们2009年才开始搞跨境人民币结算,当时人民币的境外份额、使用、资本项目开放等等,和那时候的篮子货币想比,都有非常大的差距。”赵庆明认为。
  那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入篮?本来IMF并没有什么标准。以人民币加入为契机,开始批准了两条“定性”的要件:第一,成员国的货物与服务出口总值必须排在全球前四名以内(现在扩大为前五名),第二是该货币被IMF认定为“可自由使用”。
  随后中国开始了“达标之旅”,8·11汇改即是一例。据接近人民银行的人士透露,从去年以来,入篮SDR成为人行的头等大事。
  从这个意义上讲,朱民认为,“中国赢得最大的,就是通过人民币加入到SDR的努力,让中国宏观货币框架得以改革和建立。”这一说法可以成立。
  而在表面的利好背后,有没有更深层次的布局?这也是学者们争论最激烈的问题之一。部分学者认为,SDR背后没有国家信用背书,很难令SDR在国际经济交易中具备普遍的可接受性。几经沉浮,至今也没发挥什么作用。而另一部分学者则认为,这是重构世界货币体系的微小的一步。先入篮,再谋求刷新SDR这一古老的工具,恢复它最初的设想。
  有心人找出了2009年,央行网站刊发的周小川的署名文章《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这篇文章开篇即提出:“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蔓延使我们再次面对一个古老而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样的国际储备货币才能保持全球金融稳定、促进世界经济发展。”而每次G20会议时,中国也都会提醒某些国家注意自己货币政策的外溢效应。
     但大家也都承认,距离“重构”这一步,路途还很遥远。“当年英镑第一个以国别货币充当国际货币,那时英国是日不落帝国,经济强,船坚炮利。后来英镑为什么不行了?因为美国崛起了。所以货币的地位,取决于背后的力量。人民币要成为国际化货币,还是取决于以经济、科技、军事等为主的综合实力及其在国际上的地位。与现有主要国际货币相比较,还应该具备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币值更稳定;二是使用起来更便利。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国际上此起彼伏的货币危机深刻的表明,资本项目可兑换、汇率市场化还是应该从国内实际承受能力出发来推进,绝不能为了满足外部要求而冒险推行。在金融上,无论是改革,还是开放,一定要紧紧围绕着服务实体经济的宗旨原则来。一点偏离这个宗旨,我们就会埋下危机的种子。”赵庆明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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