氰化物依然闪光
阅读提示:将下毒与女性画上约等号,据说背后有罪案统计资料作为依据,不无道理。
推理控在这个时代从来不缺现实素材——看看报上上网就有了。不是嘛,毒杀最近就成了热词。
还是说说国外的吧。前不久,半岛电视台对前巴勒斯坦领导人阿拉法特的死因提出质疑,称根据对其生前使用的衣物化验发现含有过量的钋210,他很有可能是钋中毒死亡。据说,钋210的毒性是氰化物的2.5亿倍,一颗尘粒大小就足以取人性命。
据说史上第一份有据可查的“毒杀”记录,出现于公元4世纪的罗马帝国。但描述公元前古埃及的电影《埃及艳后》中,克里奥佩特拉已经引来毒蛇,噬胸而亡。在此之前,她还四处搜集各种毒药,施于死囚,仔细观察他们临死前的痛苦程度,最终决定以“阿斯普”小蛇作为最理想的自我了断之选。
中国古代公案、武侠小说也像是打翻了的毒药铺子,一些奇毒被赠予非常诗意的名字:鹤顶红、雷公藤、断肠草、孔雀胆……当然,最家常的要数砒霜,据说少量内服可改善血液循环而使面部潮红,有“赛胭脂”之称,在野史传奇的推动下简直成了“居家旅行越货杀夫常备良品”。
到了16世纪早期,西方科学家已经开始了近代毒理学的系统研究。19世纪初,受工业革命影响,毒理学进一步成为独立学科。毒物不再是神秘莫测的东西,这也为西方推理小说黄金时期,各路作家放开手脚动用“那些漂亮的小瓶子”奠定了基础。
“用毒”大王
到福尔摩斯诞生时,毒理学已经历将近一个世纪的发展。众所周知,柯南·道尔就是一个医生。华生曾这样总结福尔摩斯的“知识范围”:“文学知识:零。哲学知识:零。天文知识:零。政治知识:肤浅。植物知识:不全面,熟知颠茄、鸦片及各种毒品,不懂园艺。……化学知识:深不可测。”
青少年“福迷”大概都经历过“魔鬼足跟”的惊吓——一种被福尔摩斯描述得神乎其神的致幻毒药。除此之外,船医出身的柯南·道尔还有更务实的选择,比如“斑斓带子”,比如古柯碱。研究者认为,从福尔摩斯以来,黄金时期的推理小说都有一个有趣的特征,就是“多识鸟兽草木之名,尤其是毒物的知识”。
不少推理小说都会出现这样的情节——侦探来到犯罪现场,一看被害人系遭毒杀,就会悄悄侧身对助手耳语:“我们也许该多往他认识的女人那儿想想啦。”将下毒与女性画上约等号,据说背后有罪案统计资料作为依据,不无道理。而这一倾向,其实也体现在推理小说作家中。
著名的“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也是一位“用毒女王”。在她一生超过百部的长短篇推理作品中,以毒杀为核心手法的比例超过10%。从1920年的处女作《斯泰尔斯的神秘案件》到波洛谢幕之作《幕》,乃至其广受好评的几部代表作:《无人生还》、《云中奇案》、《哑证人》、《啤酒谋杀案》,莫不如此。用毒的种类既包括化学系的氰化物、溴化物、白磷,也有生物系的番木鳖碱、麻黄碱和颠茄。在她笔下,氰化物闪着光——《闪光的氰化物》正是她创作于1945年的推理小说。
和柯南·道尔相似,阿加莎也有她的医学背景:一战中做过护士,战后在“托奇药剂师”任职店铺药剂师,1917年还参加过伦敦药剂师学会的考试。曾有好事者将她书中的毒杀案例逐一复核,得出的结论是:她基本上就没有下错药的时候!品目、剂量都拿捏准确。最近,研究者在她格林威故居中找到的创作笔记里,还发现了这位“用毒女王”关于毒物饶有兴味的片言只语:“吞下的砒霜,看上去就像是鱼子酱”,“那种能使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变黄的毒药”……
同样钟情于“毒杀”的还有英国作家安东尼·伯克莱。他的《维奇福德毒杀案》、《真相之前》都与“下毒”密不可分,后者还被希区柯克改编成著名电影《深闺疑云》——看过的人想必都难忘加里·格兰特为琼·芳登所斟的那杯牛奶,杯底暗暗发着瘆人的白光——那是希区柯克在杯子里藏了个小手电筒达成的悬疑效果。
当然,伯克莱最著名的作品还得数《毒巧克力命案》。在这部作品中,他一口气请出侦探俱乐部的六位成员,每人给案子下一个结论。连环套一般的颠覆又颠覆、反转再反转,叫人眼花缭乱。事实上,伯克莱也正是1928年史上最有名的“英国侦探俱乐部”组建人。这家俱乐部的成员名字报出来个个振聋发聩:奥希兹女男爵、阿加莎·克里斯蒂、约翰·狄克森·卡尔、G.K.切斯特顿、多萝西·L.赛耶斯……
毒药“明星”
正如“有抱负的作家都挑战过密室推理”,“毒药”无论是作为一种常见的谋杀手段,还是精心策划之诡计的一部分,在推理作品中发光、发热,可说是它与生俱来的天职之一。高产的推理作家基本上没有哪个能逃出毒药的掌心:艾勒里·奎因“悲剧系列”的三分之二都借由毒物达成;用到“箭毒”的不止阿加莎一个,A.E.W.梅逊的《箭屋》也是一例。
久病成良医。看多了推理小说,读者对常见毒物也成了半个专家,尤其是那些“明星”毒药,中毒症状一回生二回熟,不消侦探跑出来下结论,心里已经有了底。比如绿色荧光、蒜臭,往往和磷脱不了干系;臭鸡蛋气味,那是硫化物的性格;口干无汗,可能受到阿托品类药物影响;口唇及面颊的樱桃红色也许正是一氧化碳在作祟;幻视幻听多半是精神类毒品;色视常常发生于洋地黄中毒(就是阿加莎所说的“能使所有东西看起来都变黄”);至于肌肉麻痹,则很可能受到生物毒素的影响,譬如野芹、毒蛇或是河豚。
不过,推测始终是推测,千万不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古畑任三郎》中的某一集,警员们在被害人房间中闻到浓烈的苦杏仁味,刚要下结论判断为氰化物中毒,只听见身边有人啧啧出声,回头一看,是助手今泉在吃杏仁……
实际上,毒物的种类实在太多,仅仅是推理小说中的“演员表”,就有长长一串:砷、萘、碘、铅、汞、磷、硼酸、吗啡、尼古丁、咖啡因、阿托品、蓖麻籽、曼陀罗、溴化物、氰化物、番木鳖碱(又叫马钱子碱、士的宁)、除草剂……有些单独看来还是生活常见用品,披着无害的面纱。
按照最早奠定近代毒理学实验基础的瑞士科学家Paracelsus的名言:“所有的物质都是毒物,没有一样无毒,只有正确的剂量才能使其不成为毒物。”国外曾发生过一男子吃下48粒高温烘烤后的杏仁而致死的案例,概因看似无害的杏仁类食品,也会在一定条件下产生致命的氰化物。
当然,最闪亮的毒药“明星”还数“氰化物”,至今还是从虚构小说到现实生活中罪犯的用毒首选。国内某科普网站沿用Paracelsus的理念,分析“氰化物”何以成为“明星角色”:“所谓‘离开剂量谈毒性都是耍流氓’,氰化物的毒性到底有多强烈呢?同样的剂量,砒霜中毒大约需1小时方才出现症状,且要等到数小时后甚至次日才会死亡,从而给医生留下充足的抢救时间。而氰化物的死亡通常都在中毒后15分钟至1小时内发生。如果通过静脉注射、吸入高浓度氢氰酸气体的形式中毒,则1—2分钟后就会出现意识丧失、心跳骤停,算得上是‘闪电式死亡’。同时,砒霜的水溶性比氰化物要差很多,因而掺入酒水后容易沉淀下来而被人发现,这也是为什么氰化物的‘地位’要高于砒霜。”
在推理小说界能够撼动氰化物“明星地位”的,“砷”和“汞”算是一对挑战选手。它们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工业应用广泛,容易取得,能在不知不觉中对人造成伤害,慢性中毒者的症状还会与胃炎、结肠炎、心脏病、肾衰竭等一些常见疾病相似,因而不容易判断。
不过,汞、砷等特别容易与头发角蛋白中的硫原子结合,现代科学通过分析一缕头发就可以知道一个人是否受过大剂量毒害。英国作家约翰·埃姆斯利在他《致命元素:毒药的历史》中就曾提到因迷恋冶金术而致汞中毒的牛顿:“严重失眠,食欲丧失,妄想受到迫害,记忆力丧失,都是汞中毒的明显症状。1979年《伦敦皇家学会笔记和记录》证实牛顿头发中的汞含量接近正常值15倍……”
毒杀人从来不难,但要完美毒杀、全身以退,在现代毒理学面前,是越来越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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