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报道:从汶川到雅安 我们进步了吗?
雅安天问
天倾西南。蜀难不已。
这一次,是雅安。
再一次地“山陵崩”;再一次地“地维绝”;再一次地“冬雷震震夏雨雪”。
是天公设难,还是地母不满?“汶川大震五年”祭,大自然竟然以如此粗犷惨烈的问卷,命无数中华儿女入川大考!
天倾西南。蜀难不已。
砥砺五年,我们进步了么?
震后五年,有形的余震持续了至少两年,无形的余震却延续至今。
国,如何以民为本?民,如何以天下为己任?国,如何构建完善的国家灾害应急机制?民,如何培育阳光的公民意识?社会,如何从普世价值上从容直面灾难与死亡?面对拥堵的生命通道,民间大爱,如何提升民间救援的规则?面对悲怆和苦难,媒体的灾难报道如何走出情绪化泥淖?
细而言之,地震多发带的居民,如何拥有自救设备?自建民居是否刚性规定安全要求?救援力量如何优化配置灾区资源?
雅安地震,本刊记者第一时间到达现场——餐风宿露。胼手胝足。枵腹。无眠。直抵震中。
五年大考,雅安救灾交出了全民反思的成熟答卷,赈灾物资,不该是无序投放,救援通道,不该是喧哗走廊,生死之地,不该是名利秀场??
让死者安宁,生者吉祥。
雅安,让无数人祈福您大安!
(主笔 胡展奋)
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震后的五年,有形的余震持续了至少两年,无形的余震却延续至今。国如何以民为本?民如何扮演好天下己任的角色?具体而言,如何构建完善的国家灾害应急机制,如何培育健康的公民意识,如何从普世价值上去重新认识灾难与死亡,这些话题持热至今。当然,人们面对这些问题时,焦灼一如对红十字会的信任危机。从汶川到雅安,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首席记者|杨 江(发自四川芦山)
虽说多难兴邦,可蜀人历经的苦难来得也太多太频了。同处龙门山断裂带上的汶川与芦山,地理跨度不过85公里,却在五年内先后经历了两场惨烈的大地震,一次又一次揪动着我们的心。
“5·12”汶川大地震最终导致8万余人死亡或失踪,虽然灾后重建在惊人的中国速度下仅用了两年的时间便得以完成,但这场灾难给人们心里留下的创伤至今仍在艰难修复。
2013年4月20日,再过20多天就将迎来汶川大地震五周年祭,“五”常被中国人当做重要的时间节点,因此,一些媒体派记者入川,以重访的形式重新审视这场地震。的确,这是中国改革开放后历经的最严重的一次自然灾害。灾害总有它的两面性,既是这个国家的伤痛,也可以看作是这个国家成长过程中的一次洗礼。
震后的五年,有形的余震持续了至少两年,无形的余震却延续至今。国如何以民为本?民如何扮演好天下己任的角色?具体而言,如何构建完善的国家灾害应急机制,如何培育健康的公民意识,如何从普世价值上去重新认识灾难与死亡,这些话题持热至今。当然,人们面对这些问题时,焦灼一如对红十字会的信任危机。
媒体的五周年祭尚未推出,7.0级的芦山地震就在4月20日的8点02分发生了,芦山所在的雅安市,传说中女娲炼石补天的地方,老天爷似乎有意在以这种特殊的方式帮助人们完成这场审视。
当然,在地震学上,芦山地震并非汶川地震的余震,前者位于龙门山断裂带南段,后者位于龙门山断裂带的中北段,这是两次独立的主震。
五年前的惨烈留下的刻骨印象,让人们对芦山地震产生了预判,心提到了嗓门眼,芦山会否成为第二个汶川?
世界的目光再次聚焦于此,五年,我们进步了吗?
学校:不那么脆弱,但也不够坚强
芦山汽车站位于新城区,钟楼指针定格在8点02分,它成为了这次地震中的“汉旺钟楼”,然而,幸运的是,芦山并未成为汶川。从芦山汽车站跨过一座桥便进入老城区,这里已经成为一座弃城,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屹立,但实际内伤很深,已成危楼。这与汶川大地震中,北川、汶川、都江堰等城区建筑物几乎都被夷为平地截然不同。
踩着瓦砾,记者来到了芦明小学,学校门口的一家灯厂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走进校园,教学楼虽然裂痕明显,在不时袭来的余震中看起来似乎摇摇欲坠,但整座学校只有围墙坍塌了一小部分。
孩子们大多已经跟随老城区的大人搬至新城区避难,新城区主干道两侧是近年来新建造的政府办公楼群与体育馆、医院等公共设施,这些建筑大多在强震中出现裂痕,尤以芦山县人民医院裂损最为严重,伤员救治不得不在医院门诊大楼后的帐篷内进行。不过新城区规划没有老城区那么密集,空旷区域较多,利于人们扎帐。
截至4月23日《新民周刊》截稿前,这场地震共造成193人遇难、25人失踪、1万余人受伤。地震的破坏程度远没有人们预想的那么严重。
汶川大地震中伤亡之所以如此惨重,是因为城市人口密集区尤其是学校、商场、医院等公共场所建筑物整体垮塌。而此次芦山地震,垮塌与伤亡主要发生在龙山、双石等位于震中区域的乡镇,民宅虽几乎都被夷为平地,但由于大多是一两层的低层建筑,垮塌造成的伤亡也就没有汶川大地震中那么严重。
更为幸运的是,地震发生在周六的上午,学校放假。谈到学校,这是灾后第一时间外界最为关心的一点,人们极其不愿北川中学的一幕重现。《新民周刊》此后又走访了芦山县城所有的中小学以及下属乡镇的一些学校,情形与芦阳小学相似。
之所以没有坍塌,除了地震本身的烈度没有汶川那次厉害外,还有一个原因——芦山的部分学校在上次汶川地震中成为危楼,国家拨款进行了重建。不过让人困惑的是,这些重建的校舍质量到底能不能算通过了地震的检验?
以芦山中学为例,2008年汶川地震成为危楼后,国家拨款重建,学校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介绍,重建耗资高达约5000万元,抗震设计级别为8度,2012年12月28日建成投入使用,但不到半年,却在芦山地震中所有新建校舍严重裂损,再次成为危楼。
这名老师目前住在学校前的帐篷里,他说:“也许专家们会认为没有垮塌就说明达到了抗震级别。”
“但我仍觉得后怕,假如烈度再大一点呢?假如那天孩子们在上课呢?”他认为必须铭记汶川地震的教训,要把学校建成最牢固的建筑。
民宅:抗震能力仍普遍较差
所有的灾难都有一个共同的狰狞面,那就具有绝大的破坏力以及由此给人们带来的巨大创伤,生死往往就在一瞬间。
双石镇双河村,37岁的村民杨双梅和8岁的儿子杨宇杰地震时正在自家二楼,剧烈的摇摆,房屋瞬间倒塌,杨双梅抱着儿子被摔到屋外的小巷子,刚摔到地面,巷子另一边一堵墙壁就到了,直扑母子二人,杨双梅本能地护住了儿子,母子俩瞬间被吞噬,等村民们把他们挖出来时,杨双梅已经没有了呼吸,儿子则得以幸存。
即便飞仙关镇这样的非震中位置的乡镇,房屋倒塌率也高达80%,这样的情形与汶川大地震时极其相似,中国农村的居民住宅普遍为农民自建,出于成本控制与防灾意识的不足,再加上农村建筑队的施工水平低、无监管,农民自建住宅抗震能力普遍较低,稍大一点的地震便会造成较大的破坏。
2008年盈江地震后,政府给受灾户分别发放了数额不等的经济补贴,其中重新建房的人家,如果完全按照政府规定的质量标准,就可以获得1万元现金补助,但是最后愿意领取这1万元的村民很少,究其原因就是农民认为按照政府规定的标准建造房屋,成本将超补贴数倍。
如何制定出更好的政策,尤其是在云贵川这些地质复杂、地震高发又相对欠发达的区域,引导并帮助农民普遍提高住宅的抗震能力,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仍然是国家的巨大挑战。
参与芦山地震救援的成都军区第42医院副院长苏永林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谈及民众的避震常识时很感慨,因为震后两日内,他在帐篷医院内接诊了至少5名在地震时因为慌乱跳楼逃生受伤的村民,而在成都,有3人因为强震发生时惊吓过度跳楼摔死。
“一些人的房屋没倒,却在跑出去时被倒塌的围墙砸死了。”苏永林说农村家庭一般都有很结实的家具,比如方桌,躲在下面完全可以避震,不能乱跑,除非地震时你就在门口。
不过,在现阶段,提高建筑的抗震能力,在中国恐怕远比提高农民抗震防灾的技能要来得重要且更具现实意义。
地震中有死亡,也有奇迹,芦山县市民杨能珍家的两层砖木结构住宅已经历经了至少两代人,在此次地震中,所有墙壁均已坍塌,四个房间中的三个已经“镂空”,唯一完整的是底层里间的一个卧室,杨能珍的女儿方晓燕地震发生时正躺在这间房间睡回笼觉。方晓燕是一个准妈妈,预产期5月6日,地震发生时,她被房屋剧烈的摇摆吓得半死,卧室的木顶已经被地震波撕裂,但最终在行将坍塌前,地震结束了,方晓燕与腹中胎儿捡回两条命。
对《新民周刊》谈起这段奇迹时,杨能珍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反复问记者:你说,我们幸运吧!
然而,生命安全不能总寄望于奇迹的发生。
志愿者:人多成“灾”,逐渐成熟
芦山县城,志愿者多到给人一种与灾民一样多的错觉,而且还有更多志愿者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志愿者的行动是最为迅速的,与这种速度相比,高速收费站灾后三小时左右才取消了收费,反应显得迟钝得多。
从雅安、荥经等方向通往芦山的道路无一例外都出现了严重的拥堵,原因就是社会车辆实在太多了。导致生命通道不畅,救护车、消防车、军车与运送救灾设备的专业车辆被逼爬行甚至趴窝。这一幕与汶川地震时何其相似,让人难过的是,20日,一辆载着17名战士的军车在驶往芦山途中因为避让社会车辆爆胎翻车,2名战士牺牲。
当然,爱心是可贵的,爱的苏醒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希望,但我们显然还没学会如何去表达爱,民间救援的规则五年后仍未明晰。
交警无奈之下设卡拦截,所有社会车辆包括采访车在内,一律不得驶入,一道关卡拦不住,就设立两道、三道??一些志愿者不能理解,焦急地要求交警放行:“我们要把物资送进去!”交警不得不一遍遍解释,甚至祈求理解。
4月20日,成都军区第42医院先后派出两支医务组奔赴芦山,但糟糕的路况妨碍了他们的进程,第一支队伍早上9点30分出发,下午3点才抵达芦山,耽误了半个小时,第二支队伍则被整整耽误了5个小时,不得已,领队干部陈凯峰几次跳下车帮助指挥交通。
由于对灾情误判,一些企业以为就像汶川地震时那样,大量人员被埋废墟,派出了重型设备,事实上,由于此次倒塌的主要是农村民宅,伤员第一时间均已由村民挖出或自行爬出,大型设备至少在目前的救灾阶段并不能发挥作用,反倒会占据道路资源。
重型设备被拦截在关卡外,在荥经通往芦山的道路上,一些志愿者举牌恳请非专业志愿者暂时不要前往灾区,给救命通道让路。
得以进入灾区的志愿者表现又如何呢?21日临近中午时,记者在芦山县人民医院门口见到了三女一男,四个年纪在20岁上下的青年人,四人正坐在私家车内怡然自得地抽烟,其中一个女孩子边弹烟灰边告诉记者,她们是来自成都某大学的学生,20日深夜与卡道拦截社会车辆的交警“斗智斗勇”才将车开进了芦山。“我们是来当志愿者的。”女孩说,他们来看看灾情,顺便帮忙搭了搭帐篷、送了一会儿水。记者问他们坐在车内要去哪里,女孩回答:明天周一要上课,我们现在要赶回成都。
就在他们不远处,两名脖子上挂着“征集返程车”纸牌的志愿者,很无奈地告诉记者,由于一时间涌进芦山的志愿者太多,很多人没有救灾经验,根本派不上用场,特别是一些来自雅安、成都、重庆地区的学生看到灾情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再加上周一要上课,都在21日急着返回。“长途车站停止运营,学生又向我们求助,要求帮助协调车辆送他们。”
来自云南的志愿者陈诚从这些学生身上看到了五年前自己的影子,“五年前我16岁,什么也不懂就到都江堰当志愿者,后来才逐渐明白当志愿者不能仅靠激情,光有爱心不够。”20日上午,他从云南出发,一路结识了十几个有经验的志愿者,组成了一支团队,接受四川省团委、雅安团市委的统一协调,组织零散的志愿者有序参与救援。
陈诚成了一个小“头头”,他站到志愿者培训处的一个水泥墩上,扯着嗓子对新来的一批志愿者喊话:你们都是很有爱心的,但我希望你们首先想清楚一个问题——我到灾区来干什么?我能干什么?
下面,四五十个年轻的面孔一脸迷茫,陈诚说,“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想的是希望能尽快去废墟里用手挖人?”
有人已经急了,“那还不快带我们去?!”陈诚却回答,“昨天,一个志愿者到震中救灾,却被村民骂了出来,村民骂他,请你走,你知道我们要什么吗?你什么都不带,来干什么?”
陈诚提醒面前的年轻人们要了解灾情与需求,当志愿者不是赶时髦,灾区更不是秀场。记者注意到一名身着旧式军装的男子,他自称是退伍军人,灾后两日里不断以志愿者身份接受媒体采访,却始终没有见到他参与志愿行动,哪怕是在搬运物资时搭把手。这名男子质问陈诚为何迟迟不给他们发袖章、手套、服装,陈诚哭笑不得:“你来灾区是干什么的?志愿者首先就是不要给灾区增加负担。”
33岁的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李岩是个暴脾气,他忍不住想骂人:“一点户外经验都没有,穿着裙子、皮鞋就来灾区?有些人来兜一圈,主要内容就是自拍发微博。”五年前,李岩也作为志愿者参加了汶川大地震的救援,“当年的一批现在都成熟了,问题是,新的一批年轻人,当年由于年纪小或者其他原因错过了汶川地震,现在觉得机会来了??”
“地震发生后最初三天内应该让专业救援队以及专业志愿者进入,其他非专业志愿者最好三天后再进来做发放物资等辅助性工作。”他打了一个比方,就像“前锋”与“后卫”的关系。
不过,李岩觉得与五年前相比,官方对志愿者的组织协调工作已经进步了不少,“汶川地震半个月左右才开始对志愿者统一组织,这次第一天就设立了登记处。”
这五年内,一些专业志愿者组织也逐渐成熟,壹基金成立了一个全国救援联盟,李岩所在的四川省山地救援总队就在这个联盟里。联盟的成员多是专业户外人员,平时进行应急救援培训。
芦山地震发生后,这个救援联盟组成了多支梯队,到芦山各个乡镇考察灾情,将情况反馈给后方,后方再针对性组织救援。
“不像以前那样各自为营、一盘散沙。”
医护:救治能力更强,组织更有序
4月20日深夜11点55分,12岁的女孩高诗琴被抬进了芦山县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后面的帐篷医院,生命体征不稳,命悬一线。
成都军区第42医院在灾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芦山,带来了一台手术车、一台透视车以及两辆救护车,并搭起了帐篷医院。“汶川地震时,我们医院也是第一时间进入北川中学展开救治,积累了宝贵的经验,让这一次的救灾显得更主动、更有效。”第42医院副院长苏永林告诉《新民周刊》。
高诗琴是宝兴县灵光镇人,地震时自家房屋坍塌,把她砸在废墟里,她挣扎着从废墟里爬了出来,由于道路被毁,直到深夜才被送至芦山。经过检查,她存在血气胸、脾破裂以及多处器官损伤。
手术迅速在部队手术车上顺利进行,而后被抬进重伤员帐篷养伤,苏永林说:“如果在汶川地震时,她只能转送成都救治,恐怕在路上就已经??”
由于灾情与汶川地震时不同,所谓的72小时黄金期表现并没有上一次紧迫。主治医师李波告诉《新民周刊》,与汶川地震挤压伤为主不同,芦山地震伤员主要是不同程度的软组织受伤。汶川地震时,李波曾在北川废墟处进行了三场截肢手术,作为一名医生,他并不愿意做这样的手术,可是“不截肢,坏死的肢体就会释放毒素危及伤员性命”。
此次芦山地震,让李波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迄今至少第42医院接诊的伤员中没有一例截肢或者终身残疾。他认为汶川地震积累的经验在这次救灾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汶川地震初期,各地自发赶至灾区的医疗队出现了扎堆现象。李波认为,这一次有了国家卫计委的统一部署,根据灾情需要从各地抽调医务人员并合理分配,这使得救治工作显得有序得多。
媒体:行为克制,报道仍欠理性
以汶川地震的经验对芦山地震作出的预判,导致媒体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出现了误判。大量媒体从业人员蜂拥而至,而后发现灾情其实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但整个社会的悲情以及汶川地震中表现出来的那种救灾的激情已经被点燃,至今仍未理性消退。
汶川地震时,一些媒体记者的表现让人失望,比如没有灾难报道的经验,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就冒冒失失跑到灾区,最终成为救助的对象;比如采访过程中,逾越新闻伦理,对尸体不够尊重,为了新闻效果,干扰救援、过度打扰重伤员、反复勾起幸存者惨痛的经历;比如,在报道中过于渲染悲情,对血腥场面不加处理。
媒体,就像整个国家一样,面对灾难这个命题,其实都在摸索与逐步完善的阶段,在汶川地震后,中国的媒体展开了反思,此后又参与了东日本大地震的报道。“我从来没有在日本的电视上看到什么‘感人’的画面。”旅日专栏作家唐辛子在博客中写道,“我只看到不断报道还有多少人需要救援,死亡人数又增加了多少,专家分析和官方发言人讲话,偶尔电视里会出现采访受灾者的镜头,但大都是安坐在避难所的避难者,他们说得最多的是:我们还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快些得到周围的信息??”
在此次芦山地震中,媒体记者整体表现较为克制,当交通堵塞,交警设卡拦截包括采访车在内的一切社会车辆时,给予了充分的配合,记者们或徒步或乘坐摩托车进入灾区。在采访过程中,汶川地震时广为诟病的表现得到了很大的改观,媒体不断通过自己的平台对外界发出理性的呼声,向外界及时传递灾区的各种所需。
当然,媒体的表现依然被评论认为缺乏足够的理性与专业,报道仍然过于煽情,喜好树立“最美”形象。
红会:收获一堆“滚”,正力改形象
民间公益团体在芦山地震发生后走上台前,最惹眼是国内第一家民间公募基金会——壹基金。公开报道显示,地震首日,壹基金筹得款项1000多万元,超出中国红十字会筹得的3万多元。壹基金官方微博公开的信息显示,截至4月21日共收到善款4000余万元。
汶川地震后,受郭美美、“天价饭局”等事件的影响,红十字会遭遇公信力滑铁卢,这对红十字会而言也可谓一场“大地震”。五年前,人们将一笔笔善款打入红十字会的账户,五年后的今天引人深思的鲜明对比是,人们将捐款投向了壹基金,而红十字会则在社交网站上收获了一堆“滚”。
红十字会能够抓住芦山地震这个契机重拾人们的信心?4月20日,中国红十字总会常务副会长赵白鸽飞赴灾区参与红十字系统一线救灾工作。
“对应不同受灾程度,目前本次社会捐助情况与汶川地震、玉树地震时期相比,大体相当,我们对红十字会的筹资情况还是很有信心的,”赵白鸽强调,红十字会与所有慈善组织是合作伙伴关系,“大灾当前,我们面对的是亟需帮助救援的灾区群众,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不存在竞争关系。”
她表示,这次救援较汶川地震更加科学、系统、理性,中国红十字会欢迎社会和媒体对资金使用进行监督,对于网友举报的违规现象,将发现一例、处置一例,绝不手软。截至4月22日17时,全国红十字会系统共计收到捐赠款物12234万元,其中,中国红十字会总会收到4247万元。
四川省红十字会副会长丁地禄告诉《新民周刊》,中国红十字会共计派出23支救援队400名队员、113台救援车辆前往灾区救援。
他认为外界不能受到一些负面声音的干扰,要看到红十字会在抗震救灾中确实发挥着积极的作用。
他回答:“不管别人怎么说,关键要看我们怎么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救援体系:注重实际,协调仍不够
由于担心人们对灾情误判,物资捐助过剩,民政部号召民众以钱代物的方式支援灾区。四川交警总队发出通告,为确保救灾物资按计划顺利运往灾区,抗震救灾物资一律实行第三方转运,先运输到雅安多营镇华丰物流公司,再按计划组织运往灾区,所有运输车辆应服从交警指挥,严禁擅自驶往灾区。国务院也发出通知,要求各单位和团体未经批准暂不要前往灾区。
总体而言,此次救灾的组织工作比汶川地震时有序得多。实际上,灾区的救灾力量并非越多越好。如果协调不好,救灾力量也可能相互对冲。根据灾害损失的等级,制定合理的应急措施才是关键。
记者在现场看到,相较五年前,各单位和团体到灾区的情况确实没那么严重,救援队伍扛着彩旗招摇过市的景象也没有见到。不过,救灾物资以及志愿者过于集中在芦山县城,以至于县城里的市民在各个发放点重复领取,而在下面的乡镇,断水断粮的受灾群众不得已在路边举起了“缺水、缺粮”的牌子,同样受灾严重的天全县距芦山县不过35公里,却似乎成了被人遗忘的角落。
这种状况一直到4月22日才得以缓解。上午,接受短暂培训后的志愿者们开始徒步进入乡镇协助发放物资。下午4点左右,四架分别装载食品等物资的军用直升机从成空驻邛某军用机场起飞前往芦山县的太平镇和宝兴县实施空投,这也是黄金救援72小时内首次实施的物品空投任务。太平镇玉溪村三合头组和旁边的山上接近300人被困,因为房屋倒塌严重,积极自救的村民现在严重缺乏水、食物,没有一顶帐篷,还有不少婴儿没有奶粉喝。
李岩认为,民间救援组织应该被纳入政府应急救援体系,加以规范管理和行动协调。在他的设想中,专业民间救援组织,可以协助政府快速对灾区进行人员伤亡、损失、物资需求等方面的评估。救援指挥可以据此优化调配救援人员及物资。
他说:“目前的统一协调显然不够。”
震中龙门乡的自救和救援
灾区家庭有着相似的状况——青壮年大多在外地打工,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女在家照料孙辈并干些农活。地震后,农村空巢老人、留守儿童,都需要营救和照顾。
特派记者|应 琛(发自四川芦山)
6位老人,8名留守儿童,一片红白蓝相间的塑料布搭建成的临时帐篷,组成了芦山县龙门乡古城村的一个特殊人家。
龙门乡位于芦山县与宝兴县之间,被视为此次地震的震中所在。4月21日,《新民周刊》记者搭乘摩托车赶往龙门乡采访。沿途道路两边,这样的帐篷和这样的“家庭”随处可见。
五年前,龙门乡在5·12汶川地震中也曾受灾。而这一次,不幸再次降临到这个人口为23000余人的乡村。
据雅安市政府应急办通报,震中龙门乡99%的房屋倒塌。记者在实地看到,整个龙门乡的大部分房屋都还“站”着,但若仔细观察,其实90%的房子都已经开裂。这就是一座矗立着的废墟。
截至4月22日20时,芦山7.0级地震震区共发生余震2536次,3级以上余震95次,其中5.0级以上地震4次,4.0-4.9级地震20次,3.0-3.9级地震71次,最大余震为4月21日17时05分发生在芦山、邛崃交界的5.4级地震。
而震后的龙门乡居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重新适应被地震颠覆的生活。
村主任的选择
这个特殊的帐篷人家位于龙门乡古城村高家边。在这个不到10平方米的帐篷内,聚集了多户人家,避难的村民中,年龄最大的80岁,最小的只有5岁。
帐篷边上是一栋有着八间屋子的两层楼房,八间房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几乎每间房都有一两面的围墙倒塌,而两层楼间的隔板已经完全掉落,只要有稍微大点儿的余震就会使之倒塌。
当地村民告诉记者,这里便是村主任高全良的家。此时,三四个女人正围坐在帐篷旁抽泣。
“昨天,我们这里砸死了3个人。”63岁的骆良淑指了指周围几乎全部垮塌的三栋房子向记者哭诉。
69岁的高希利正是死亡3人中的一个,他是高全良的丈人。高全良和儿子高锐,以及另外几个男人刚刚抬着3人的尸体上山安葬。
“现在这个情况,也只能先简单堆个坟埋了”,高全良的丈母娘骆良淑说,“昨天晚上,周围几户人家10多个人就挤在这个帐篷里,但帐篷太小了,只好让我们这几个年纪大的和小孩躺着,其他人就坐着打瞌睡。”高全良全家只从废墟中抢出几条被子,为了生火取暖,把木椅子也劈来烧了。
“地震的时候,我正在二楼收拾东西,突然房子就开始晃了。”骆良淑显得惊魂未定,她卷起裤管,指着膝盖上的一大块淤青说。“你看,这就是逃跑时给撞的。我一下楼,身后的楼梯就塌了。”
地震发生时,18岁的高锐正在睡觉,也被倒塌下来的墙压住了腹部。他挣扎着用力推开砖块逃了出来。7岁的高悦则被吓得一天都没吃东西。
高全良也向记者回忆起了地震当天发生的一切:“当时,我老婆已经在田里干活了。我在屋里听到女儿高悦的哭喊声,就冲了过去。我看见塌下来的天花板正好压在她腿上。”
搬开天花板,高全良抱着女儿冲出了房门。刚到屋外,他又听到不远处的喊声:“我听说是有两个娃娃被埋在屋子里,就跑过去帮忙了。”
大约经过一两个小时的翻挖之后,邻居家一个1岁和一个3岁的男孩终于被救了出来。高全良这时回到家中,才发现老丈人高希利不见了。“平时这个时间,他基本都去田里干活了。所以,我们都没注意。等到我们从石堆里把他救出来时,他的身上都被砸黑了,没想到??”
匆匆将老丈人的尸体搬到门前的空地,高全良又忙着组织村民展开抢救。虽然嘴上不说,但记者能够看得出来,高全良脸上露出懊悔与遗憾。“我不怪他,他也是去救人。再说了,他也不知道(父亲被埋)。”高全良的妻子高云珍抹着眼泪说。高云珍知道,同村有太多空巢老人、留守儿童,都需要营救和照顾。
现在最让高云珍着急的是,地里的油菜还有一两个星期就成熟了。“不及时收,就会烂在地里,收呢,又没有地方存放。”房子垮了,粮食如果都堆在废墟中,万一被雨淋“就惨了”。
让骆良淑担心的还有今后的生活:“修这房子要花二三十万,平时全家人靠种地只能维持基本的生活。今年过年时,二楼的屋顶才刚翻新过,又花了一笔钱。”
站在门口的碎石堆上,老人望着远方,一脸茫然。帐篷内,高悦似乎已从恐惧中恢复,开始和小伙伴玩耍。对于地震后的一家人来说,孩子才是真正的希望。
乡村医生的自救
龙门乡各个村灾民的情况,和这个“帐篷人家”差不多——青壮年大多在外地打工,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女在家照料孙辈并干些农活。
在张家沟组,记者看到10多户人家、三四十个人同挤一个帐篷,其中几乎全是妇女和儿童。
“家里的男人出去打工了,正在往回赶,但听说封路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一位大姐告诉记者:“大伙儿从废墟里挖出一些米,熬点粥大家分着喝。但我们现在急缺帐篷,现在这个不挡风,夜里或是下雨,怕老人和孩子撑不住。”
记者了解到,截至21日上午整个龙门乡搜救工作基本完成,共死亡26人,重伤53人,轻伤4000余人。
虽然此次雅安地震的震级没有汶川地震大,但震中芦山狭长的山区地貌,却大大增加了施救难度。
210省道,几乎成了此次地震救灾的唯一通道。在大量的救援车辆和社会车辆的压力下,210省道出现了拥堵。大大拖慢了救援的速度,很多守在村庄的灾民,至今没有获得救灾物资。
由于交通受阻,外界的医疗救援队,未能第一时间到达龙门乡,在各地医疗队抵达前的这一段宝贵的救援时间里,70岁的张玉田和他的儿媳妇程勇惠成了当地伤者的救星。
张玉田是一位退休医生,程勇惠则是古城村卫生室的医生。地震后,卫生室出现了明显裂缝,程勇惠不敢继续在里面工作,原本打算回家休息。但是震后很多受伤村民,都跑到卫生室求助。
“很多伤员头上、手上需要缝针,实在耽搁不起。”程勇惠告诉记者,在村民们的合力帮助下,她冲到摇摇欲坠的卫生室里,抢出了一批消炎药、酒精、针线,和两张破椅子。就是在这样的简陋条件下,4月20日一天,她给当地30多名伤员进行了初步救治。其中还对10多位伤者的伤口进行缝合。
“今天又给10多个伤者进行了初步的消毒和清创。”程勇惠说,两天来她已经免费给村民送出了6000多元的药品,“只要在这里签名登记就行了。但现在最后一块纱布都用完了,我还得想办法再去弄一点。”
告别了程勇惠,记者继续赶往龙门乡中心卫生院。记者了解到,中心卫生院的医疗点在地震后十分钟就在门诊楼前搭了起来。
院长王泽军向记者介绍:“我们院开救护车的周师傅自己家的房子在地震中毁了,他的妻子也受了伤,但他还是将孩子交给妻子照顾,第一时间赶回医院抢救伤员。”
“目前全院33名医护人员分散在全乡三个医疗点,另外两个点,一个在红星村,一个在王家村。”王泽军表示,龙门乡的医疗点目前只有9个人。“我们的医生护士连续工作到今天凌晨2点,早上起来5点开始又一直工作到现在。”
地震当天,中心卫生院里有10多个门诊病人和2个住院病人,地震发生时,门诊楼的玻璃大门被完全震碎,王泽军和同事立即将病人从侧门疏散。地震当天卫生院共接收了260名伤员,其中有45名重症伤员,已经顺利通过直升机转往芦山县医院、雅安市医院以及成都市华西医院。两天来,免费提供药品的价值高达十多万元。
“除了两名送来时就已经死亡的孩子,其他都是骨折、头和脚外伤的村民。”王泽军说:“而今天,因为露天住宿和饮食不能保障的关系,更多村民出现了感冒、肠胃炎和过敏等症状。”
尽管整个卫生院,和旁边的乡政府办公楼以及对面的晨阳希望学校都是在汶川地震后,按照8度抗震的标准重新修建的,所有的楼房在此次地震中也没有垮塌,但墙体均有不同程度的开裂,几乎所有窗户都被震碎。
记者在卫生院的公共卫生楼里看到,一楼走道里到处都是墙面、天花板上掉下的碎石块和玻璃碎片。
“幸好地震发生在周六,学校放假,也幸好这地震早震了半个小时。”王泽军不禁有些后怕,“20日是我们的疫苗接种日,八点半,孩子们可能全都要到卫生院来了。”王泽军说现在最担心的是阴雨天气,病人原先居住病房已经成了危房,现在只能到露天场所,雨天对他们的病情是个不小的考验。
目前,乡中心卫生院已经成了各地医疗队的临时聚集地:汶川县人民医院、绵阳市疾控中心、四川省红十字肿瘤医院??
4月21日中午12点,四川省人民医院的医务人员乘坐军队直升机抵达龙门乡。急诊科医生胡俊川告诉记者:“地震发生当天,他们就乘坐直升机进入龙门乡,但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降落地点,无奈返回了成都。”目前已经到达龙门乡的医疗组,由脑外科、普外科、急诊科、骨科、内科和产科的12名医生组成,他们带齐了必要的药品,已经可以开展简单的手术。”
缺水缺食物缺帐篷
地震后,自来水厂不再供水,灾区一些村民只能用井水或者河渠水。绵阳市疾控中心周主任介绍,现在绵阳卫生部门会对灾区用水进行检测,看能否饮用,并且要对饮用水进行消毒。“龙门乡还是四川省血吸虫多发区域,震后几天,天气会慢慢变热,此前救人为重点将会转为防治疫情为重点。”
采访中记者发现,龙门乡灾区的村民缺水、缺电、缺食品、缺帐篷的情况普遍严重。
21日上午,记者在距离芦山县城不到10公里的龙门乡红星村看到,沿途不少居民举出了写着“没水、没吃、没帐篷,救救我们”的牌子。在这里,孩子急缺奶粉,老人则缺药品。村里的年轻人已经骑着摩托车出去呼救。
同时,由于缺乏物资,乡政府门口的灾情统计处,几乎全是附近青龙村、龙新村和古城村的村民来反映“缺水,缺食物和缺帐篷”的问题。
21日13点左右,部分村民开始集中在乡政府所在地讨要说法。很多村民表示,政府一天只分给一盒方便面,粥也没有。
据悉,乡政府的办公楼已经变成了物资的临时储存处。龙门乡副乡长任德洪告诉记者,目前龙门乡只有帐篷300顶,纯净水较为充足,但食物只够一天。
事实上,由于要让出生命通道,4月20日晚,四川省交通部门下令,基本只准救援车辆进入芦山县。在雅安进入芦山的川藏线入口,记者看到,大量的车辆停在路边,不少车厢里都装着饮用水、方便面等救灾物资。
而在芦山县到龙门乡的途中,车流量也非常大,经常堵车。沿途余震不断,平均每几分钟就会发生一次或大或小的震动,网络信号、手机信号也时常短暂中断。
“地震发生后,乡政府每天给村民提供三瓶纯净水和一盒方便面,希望村民能够理解。”任德洪表示,等到大批的赈灾物资运来之后,会有序地发放到龙门乡的6个村。
值得庆幸的是,装载救灾物资的车辆已经陆续得到放行,进入芦山县。记者了解到,21日晚间,一支民间救援队已经向芦山县五星村的村民送去了帐篷293顶、被子800床、彩条布54包。
截至记者发稿时,供应龙门乡的8000个帐篷也正陆续送往了龙门乡的各个村。
震区行路几多难
灾区大部分路段一面靠山、一面临渊,在地震及余震的影响下几经塌陷,不时发生的山体滑坡使路面常被巨石阻断,道路通了又堵。
特派记者|王若翰(发自四川芦山)
4月20日晚,在地震发生约12小时后,《新民周刊》记者辗转抵达雅安市。因为害怕余震,这一夜,雅安市区内居民大部分一夜无眠,只能选择找一块空地露宿街头。此处距发生地震的芦山县尚有30公里,并非震区,建筑依旧保存完好,但感受到大地震动的人们,依旧如惊弓之鸟。可以想象,位于震中的灾区,人们此刻又面临着怎样的心理恐惧与生存艰难。
雅安到芦山的县道和荥经高速是能够到达芦山县仅有的两条道路,受地形限制,两条道路的大部分路段均是一面靠山、一面临渊,在地震及余震的影响下几经塌陷,不时发生的山体滑坡使路面常被巨石阻断,道路通了又堵。
考虑到救援车辆需要尽快进入灾区,四川省交警总队对灾区道路实施交通管制,但受到道路本身的地形条件所限,许多救援车辆及物资运送车辆依旧行进艰难,两条通道的入口处,大大小小的车辆连成了不见首尾的长龙。
为了在不增加道路负担的前提下尽快到达灾区探明情况,20日深夜大批媒体记者和从外地返回寻亲的打工者,选择用徒步的方式赶赴芦山。
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使双石、龙门、太平、宝盛、宝兴等震中区域通讯中断,在杳无音讯的情况下,焦急的情绪将许多不同的人聚集在一起,向着共同的目的地默默行进。
一路上,大多数人为了保存体力而选择低头赶路、闭口不言,间或有得到放行的车辆经过,好心的司机摇下车窗,询问路上的人们是否搭车。行至多营地界,在征得一位小货车司机的同意后,八九位步行者迅速跃上了货车的车厢,由于人们多数带着行李,狭小的车厢里,大家只能如插秧般站立,一些人甚至找不到可供攀扶之处。
经过了一个多小时步行与搭乘交替的行程,到达芦山县时,人们已是身心俱疲。
危路阻断救援
为了进一步了解灾区几个村镇的受灾情况,21日,记者决定继续向震中进发。一辆芦山县电视台的采访车表示愿意搭载记者同行一段。
行至清仁乡路段,道路管制越发严厉,据执勤的交警透露,清仁乡通往双石镇的道路由于山体滑坡严重,打通道路需要采用爆破手段,因此暂停放行所有车辆。
停车处地处通往双石镇和龙门乡的三岔口,当地同行得到的消息是,位于芦山县北段的太平镇,目前因为大面积山体滑坡,救援物资很难到达,加之通讯中断,那里的情况很让人担忧。“过了龙门再往北,穿过宝盛就是太平了,我们的车过不去,只能送你到这里。”别过同行一行,记者又一次徒步踏上北往太平镇的道路。
大概是由于路途中断的缘故,清仁乡通往龙门的车辆越来越少,除了武警部队的救援车辆和一些运送物资的重型货车外,这里已经几乎看不到其他车辆的影子,大概是由于道路原因,大批的救援物资尚未到达。受地震影响,沿途清仁乡的受灾民众只能暂时栖身在用自家防雨布支起的临时帐篷里,一些人因得不到救援物资,甚至在路边打出了“没水、没粮,没人过问!”的牌子。此时,由于手机信号中断,记者不能与外界取得联系,无法将这里的情况告知相关部门。直到遇上芦山县交通运输局的工作人员黄文彦后,记者才得知,龙门到宝盛路段的宝盛大桥亦面临被巨石堵塞的情况,普通的挖掘机无法移走石块,只能进行爆破,现在要去太平镇,只能走山的另一面,即从龙门到围塔,再到太平。
“现在能走的路要绕山大半圈,而且一路都是农村公路,宽度只有3.5米。这条路和原本龙门到宝盛的路加起来,刚好是一个环抱大山的圆形,但那条路一时半会通不开,只能走这条。”坐在志愿者钟文超的越野车上,黄文彦接过记者手中的纸笔,简单画了一张图纸,标明了几个受灾区域的位置,及目前无法疏通的路段。“我们现在快到龙门了,到了龙门走山的西边,那里到围塔大约有18公里,是上山道路,从围塔到太平7公里,是下山道路,如果路上畅通,我们还能再开5公里,就到宝盛了。到了那里估计就暂时不能走了。当然,我现在也不能保证这条路一定走得通,因为还有余震,还可能发生新的山体滑坡。”黄文彦指了指后方,透过车玻璃,记者看到一台重型起重机尾随其后。
“局里让我跑这一趟,就是来检查路段、桥梁的,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实现道路畅通,遇到不严重的滑坡,我们可以让后面这台起重机把石块清走,要是石块太大,就只能通知后方再派人来爆破了。”据黄文彦透露,原本龙门到宝盛的东面环山路段不仅路程更短,且路面均为6.5米宽的国道,如果没被巨石堵住,救援物资通过这条路送达是最快的。而现在,所有来往的救援车辆只能挤在西边这条3.5米宽的农村公路上。
果然,依照黄文彦的描述,车子在开过龙门后,驶上了高低起伏的盘山道路,与普通盘山道路大大的圆弧形状不同,这里的山脉呈蜿蜒的S型,且两处转弯的间隔不足10米,从路边的道路指示牌上看,这里的路段就像一道道连在一起的闪电标记,很多转弯处甚至是30°的锐角。受这样的地形限制,3.5米宽的路上,救援或运输物资的车辆往往在相向而行时“狭路相逢”,即便小心翼翼地避让,两辆车也时有摩擦,由于山体滑坡,很多路段靠近悬崖边的护栏已经损坏,行驶在外圈的车辆遇到转弯时,外侧的两只轮胎几乎有三分之二处于悬空状态。这样的情况下,道路拥堵可想而知。很多车辆在行至山体滑坡的断裂面时,不得不停下让对面驶来的车辆先行,在时有余震发生的山路上,生死安危只能听天由命。
艰难跋涉的寻亲者
迂回的山路上,地震造成的路面突起和下陷随处可见,不时的颠簸使坐在车上的人几欲呕吐。在到达围塔村后,由于后方跟随的起重机行进缓慢未能跟上,黄文彦乘坐的越野车暂时找到了一处约有10米长2米宽的横马路略作休整。在这里,聚集了十几位乘坐摩托车返回太平镇的寻亲者。
自称从太平镇来的摩托车司机陈康告诉记者,政府第一批救援车辆是在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到达太平镇的,“但只是大略了解了一下灾情,说是要向上级汇报,并没有带救灾物资来”。“我们昨天晚上吃的粮食,都是从倒塌的房屋里扒出来的。在一个小超市里,我们扒出了一些方便面和矿泉水,都发出去了。这只能暂时解决问题,希望政府早点送东西过来。”
据陈康讲述,他是在21日清晨时分从太平镇出发到芦山县城的,希望替乡亲们了解一下县里的救援情况。“大概在早上7点左右,我在路上遇到了政府派出的第二批救援部队。据我观察,他们好像带了些医疗设备来,但还是没有带吃的。”在芦山县城里,陈康遇到了从甘肃返乡寻亲的赵思林。赵是太平镇人,连夜从甘肃坐大巴到成都,又乘救援车辆到达芦山县后,陈康主动提出用摩托车载赵思林回太平。
“我家里还有我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父亲耳朵听不见,不知道地震时能不能及时跑出来。现在家里电话打不通,我心里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自己回来看看,要不然不放心。”说到这些,赵思林的语气变得沉重,一边的陈康赶忙告诉记者,“太平县伤亡人数不多,因为房子都是木制的,即使塌了也不容易砸死人,我昨天晚上已经配合镇里领导,把大部分乡亲们安置在学校操场的空地上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救援物资的问题。”望着天空偶尔飞过的救援直升机,陈康满怀希望,“即使道路不好走,粮食和水也可以空投。”
在继续驶向太平镇的路上,钟文超又搭载了两名就读于芦山中学的男孩,14岁的何洪和15岁的潘军。两个男孩一路上心事重重很少讲话,只告诉记者,他们平时在学校住校,地震后学校放假,他们因为担心住在太平镇的父母,遂一路搭车往回赶。随着钟文超的越野车渐渐驶入太平镇,两名男孩看到沿途房屋倒塌状况并不严重,神色才渐渐有所缓和。
震中盲区
到达太平镇时,已是4月21日下午5点左右,这里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由于救灾物资未到,村民们只能靠着一片片的断壁残垣,用塑料布或是床单,搭起简易帐篷临时栖身。在一片空地上,一户人家正在吃晚饭,一名妇女正用塑料盆从河边盛水,冲洗头上的肥皂泡沫。面对记者的询问,一位老太直言,米和青菜是从倒塌的房子里扒出来的,但也只有这些,吃了这顿下顿就没了着落。至于烧饭用的水,老人指了指儿媳妇洗头的地方说:“河里舀来的。”
看到太平镇的情况,黄文彦认为,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去宝盛,了解一下大桥被堵塞的具体情况。桥通了就好办了,那条路运物资进来要快得多,这条路又窄又长又难走,指望粮食从这里运太慢了。
走访中记者发现,太平镇的房子在地震中十有八九都成了危房,伴随着一阵阵余震,瓦片、砖头稀里哗啦往下掉,每震一次,都会引起一阵恐慌。
在太平驶往宝盛的路上,我们的越野车遇到了一辆向宝盛运送汽油的军车,开车的武警见到有车辆经过,特意摇下车窗,叮嘱我们到了前面要减速慢行,因为那里路窄,且临近悬崖。最后,这名武警战士还是不放心,要求钟文超开车跟在他的后面行驶。
距离宝盛约3公里,一处巨大的山体滑坡点赫然出现在眼前,不同于其他山体与路面形成的斜面,这里的山体在距离头顶不足5米的地方凸出路面,半悬着的巨石下方,呈现出开裂的断面,3.5米宽的公路被这样的“房檐”罩住了几乎一半。“房檐”下方,一部分滑落的巨石已被清至崖边,另有一部分摊在路面上的碎石,显然是新落下来的。大概是害怕此处再有巨石滚落,武警战士开到这里,猛然踩足了油门一路狂奔,轮胎碾过路面的碎石,一度颠簸得几近翻车。拥有二十多年驾驶经验的志愿者钟文超见此情况,将车停在后方告诉记者,此时不宜紧跟,以免两车同行引起共振,一定要等到前车驶过尘埃落定后才能走。
面对这样的路况,身为芦山县交通运输局工作人员的黄文彦显得忧心忡忡,“这样的路早晚是问题,即使这次地震过了,山体也随时有可能坍塌。”在我们的越野车驶过这一路段时,许多微小碎石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哔哔啵啵声不绝于耳。而在之后的返回途中,这里又多了几处滑落的巨石。
傍晚5点,钟文超的越野车终于将黄文彦送到了太平与宝盛交界处的宝盛大桥处,在长约30米的桥体中部和尾部,两块巨大的石灰岩赫然阻断了通往宝盛的道路。成都武警水电三总队队长冯振华告诉记者,据估算,这两块巨石中间的一块重约80吨,另一块重约120吨,而现有的挖掘机最大承重仅30吨,在不通过爆破的情况下,无法挪动巨石。
“石块爆破后,我们的挖掘机和装载机需要同时作业,完成桥面的清理工作,但这两台设备重约60吨,加上石块的重量,我们害怕桥体会因不堪承受而塌陷。”冯振华说。
通过黄文彦的确认,冯振华制订了爆破计划,“现在只等钻机到位,我们就可以实施爆破。”据冯振华介绍,目前,龙门乡通往宝盛乡的东面环山国道路段已全线清理完毕,加上我们之前走过的西线路段,只要这里完成爆破,龙门至太平的国道既可全线开通。
21日晚6点31分,拦在龙门桥上的巨石终于完成爆破,至此,龙门至太平门户大开。但考虑到目前地震造成的多处公路下陷,及之后可能发生的余震和伴随而来的山体滑坡,此路段目前依旧问题重重,有待进一步彻底解决。
地震预警之惑
地震预报目前还是世界难题,一些国家能够做到地震预警,但预警能力也十分有限。
撰稿|袁 慧
截至4月23日,四川芦山地震共造成193人死亡,让人倍感遗憾的是,在伤亡者中,竟有身在成都、重庆等地的数人,惊慌中跳楼导致重伤甚至死亡。据媒体报道,成都有3人在强震发生时因惊吓跳楼死亡。成都大学5名学生,在地震发生时采取不当避震措施,从楼上跳下,导致受伤,其中一人重伤。重庆一男子因恐慌从三楼跳下,脑部重伤。4月21日,一次较强的余震持续了10秒左右,西南石油大学一名学生从宿舍楼跳下。
那么,如果地震预警系统真的灵光,这些被恐惧折磨的伤亡者,是否可能做出另一种选择?该不该有?有没有用?围绕地震预警,疑惑与争论从未停止。
假如地震可以预测
芦山地震前晚,微博“预报中心”发帖说,有动物异常表现并“预测”地震,就在芦山地震前不久,4月17日,云南大理州发生5.0级地震,而早在3天前,“预报中心”预测云南等区域或将于72小时内发生5.0级地震。因为这些微博,“预报中心”一举成名。
神秘的“预报中心”博主至今从未显露真容,微博上的资料显示,博主是一名出生于1995年的学生。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博主解释说,微博中所指的“异常动物”,是指自己湖北家中的动物。在雅安地震前晚7点多,博主的一只猫,一只狗,叫了一个小时,老鼠也窜了出来。
“预报中心”微博目前拥有20多万粉丝,特别是四川雅安地震以后,微博更加红火。不过,“预报中心”这种民间预报的形式,受到了官方机构的批评。云南省地震局新闻发言人张俊伟接受媒体采访时称,根据我国法律,任何个人或民间机构对外发布地震预报信息都是违法行为。他还建议网友不应采信民间机构发布的地震预测消息。
芦山地震中,已经有造谣者被处理。一名自称地震局内部人员的造谣者,被成都市公安局抓获,警方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散布谣言扰乱公共秩序的该名造谣者予以行政拘留。
公众总是期待地震的发生可以预测,因此,像“预报中心”这样的民间人士受到追捧。但严谨的科学家会说,地震预报目前还是世界难题,一些国家能够做到地震预警,但预警能力也十分有限。
地震预测、预报、预警是三个不同的概念,预测是通过观测手段、观测资料分析,根据规律能提前判断某地今后某个时期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把预测结果进行发布,就是预报。而地震预警,是指在地震发生后,利用地震波传播速度小于电波传播速度的特点,提前对地震波尚未到达的地方进行预警。
几秒有何用?
基于地震预报的难度与政策风险,地震预警开始在研究与实践中得到重视。
此次雅安地震发生后7秒,“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发出预警信息:“四川芦山6.4级地震(后来修正了震级),成都主城区烈度4.6,为成都市提供了28秒避险时间,为雅安市区提供了5秒避险时间。该预警信息实时通过微博、计算机网络、手机客户端、汶川和北川电视台和学校专用接收终端等同步发布。”
8时2分,汶川电视台提前42秒发布地震预警信息:“四川芦山正发生有感地震,汶川将震感轻微,请做好避险准备。地震横波还有42秒到达。”已经安装预警接收设备的北川中学、青川乔庄中心小学等学校的地震预警信息接收服务器触发并报警。电视节目中插播的信息,就来自汶川县防震减灾局和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
2008年汶川地震后,物理学博士王暾成立成都高新减灾研究所,目的是“为研究、研发、试验地震预警技术”。作为中国首个民间地震预警系统,这家研究所获得了来自政府的资金支持。
今年3月21日的新闻显示,研究所通过与四川各市州防震减灾局合作,并在四川省科技厅、四川省应急办、四川省地震局等单位的支持下,建设了覆盖四川全省的地震预警和烈度速报系统。
不过,有网友疑问,现有的预警信息发布渠道过窄,当地人既没有收到短信,也无法听到警报,更不可能“随时都看着微博”。
最先实践地震预警的是墨西哥,目前应用最有成效的是日本。
在破坏性的地震来袭前提前十到几十秒发布预警的意义何在?首先,地震预警可以用于高速列车的制动、海岸防波闸关闭、人员避灾、交通管制,飞机起降管理,海啸对轮船影响预警等等,大型生命线工程可以自动触发一系列安全措施。同时,还可以通过广播和电视向居民和工作人员发出预警,包括家庭、学校、集会停止和避险、工作和高危工作停止、生命线和电梯应急管理等等。有理论研究表明,如果预警时间为3秒,可使人员伤亡比减少14%;如果为10秒,人员伤亡比减少39%。
但在目前,我国地震预警系统本身还处在一个发展的阶段。四川省工程地震研究院院长周荣军此前向媒体介绍,地震预警是有盲区的,台网要达到一定的密度,一定的范围覆盖幅度。预警可以,但一定是预警30至50公里以外的地方有用。地震台网的建设不足,是目前我国建立地震预警系统的基础软肋。
敏感学科
“如果民间机构都能做地震预警,官方部门干什么去了?”芦山地震后,舆论开始追问官方地震部门的乏力,有网友指责,地震局经费大多花费在行政上,而不是科学研究。
《唐山大地震》一书作者钱钢认为中国在预警信息上的公开存在重大变化。在他看来,唐山地震后的十年间,余悸未消,地震部门最怕“漏报”,政府最担心“漏警”。而1986年后,随着经济、社会的发展,对“虚报”和“虚警”的担心则上升到主要地位。从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初,中国大陆经济高速发展,地震活动却相对平静。各级政府高度重视本地的稳定,对任何可能“影响投资环境”的负面信息都严加控制,震情信息自不例外。
官方的谨慎态度,也导致了民间观测的收紧。按照钱钢的研究,“唐山地震之后全国有群众测报点3万多个,业余测报人员20万人,其中四川省业余测报有1.4万人,堪称群测群防大省,‘文革’之后群测群防队伍被认为科学性不足,1979年开始整顿,1980年底全国测报点降到5000多个,业余测报人员降到2万,四川到了1985年,含重庆,全省不到1000人做这个工作。”
有了预警,是否就能够高枕无忧?很多专家表示,在中国建筑、基础设施抗震能力很差的现实下,与其投入大量资金研发预警系统,还不如把房子盖得更牢固。
上海防灾减灾研究所副所长罗奇峰教授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曾谈到预警系统的规律:越是接近震中,能提供预警的时间就越短;离震中越远,提供的预警时间越长,但意义也随之削弱。另外,地震预警因为求“快”,对地震大小、震源等信息的判断不一定完全准确。因此学界至今仍对地震预警持不同意见,支持方认为它能有效避免损失,反对方则认为它需要长期的人力物力投入,效果却有限。从长远看,加强房屋抗震设计,是更有效的抗震自救之道。
灾难中的媒体
媒介在拉近我们跟灾难距离的同时,也在影响重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撰稿|孙少晶
五年前的汶川在众人记忆中的震撼还没有退却,芦山地震又一次把全国人民带入了那个让人似曾熟悉却又悲伤痛苦的语境。对于大多数人来讲,这是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地震,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空间距离上。另一方面,这又是一场遥远的地震,因为大部分人并没有身处灾区,无法切身体会到灾难的无情、绝望的冲击、救援的紧张。通过媒体,这场地震对与那些远离灾区的人来讲遥远却又相近、间接而又直接、瞬间却又持久。
大多数人经历的是一场媒介化的芦山地震。报纸、电视、广播、门户网站、论坛、微博、微信等各种媒体都参与了对这场灾难的报道和救援。媒介在拉近我们跟灾难距离的同时,也在影响重建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
与五年前的汶川相比,这次地震得到的媒体关注程度,特别是国际媒体关注程度还是稍逊一筹。国际大牌媒体BBC, CNN, NEW YORK TIMES, 都在第一时间报道了灾难的发生和伤亡人数,但不管是从报道位置还是报道密度上来讲,国际媒体对雅安灾难的关注程度远不及波士顿枪击案。
面对灾难,对媒体来讲最大的挑战莫过于处理好理性与感性、整体与细节、责任与伦理之间的平衡。五年前的汶川地震,媒体记者曾经因为挖掘新闻过度“消费”处在死亡边缘的受难者而饱受诟病。今次,各种媒体上反复提醒媒体记者不要因为阻碍生命的通道而影响救灾。可以说,媒体在面对这次灾难变得更加成熟和理性了。
汶川地震报道中的新闻娱乐化、受众狂欢化的影响让人们反思媒体在灾难中应该扮演的角色。当时,媒体对“猪坚强”、“范跑跑”的追逐固然也让人们对一些社会问题进行反思,但是不得不承认,那些报道更多的是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而没有触动公众的灵魂。
针对自然灾难报道,媒体面临的一个巨大挑战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