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萍：孔雀于飞

　　在她眼中，孔雀，不仅仅是鸟，也是人，是有情世界的芸芸众生。可以说这出戏汇集了杨丽萍40年舞蹈艺术的精粹，是她艺术生涯的人生总结。

记者｜何映宇

　　济南，山东剧院，大型舞剧《孔雀》一票难求。
　　都是冲着杨丽萍来的。《孔雀》，自去年9月开始巡演，一直要演出两年，杨丽萍说光是订单已经订至明年年底（这还不包括国外的演出邀约），可见此剧的火爆程度。
　　之前，有消息传出，《孔雀》是杨丽萍的收山之作，杨丽萍矢口否认：“这还不都是媒体炒出来的？就是一八卦。毕竟，想要在这舞台上看不见我，那还得等到两三年以后，订单都下到明年了，你们着什么急？”
　　1958年出生的杨丽萍今年55岁了，可是，依旧年轻。岁月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50多年的人生，她一路走来，似乎也顺风顺水，没有经历什么大的波折，她真的是一个上天眷顾的宠儿吗？
　　
和孔雀的不解之缘
　　
　　杨丽萍跳舞，和父母无关。
　　“在舞蹈上，我有一点天赋，这是我最好的一门语言吧，我父母是农民，和舞蹈没关系，所以家庭方面没有什么影响。”杨丽萍对记者说。
　　在大自然里，在村子里耳濡目染，舞蹈，就像是一道光射中了这个坠入凡间的精灵，没有人教她，可是，似乎舞蹈就是她的身体，就是她的灵魂，让她一降临这世上，就注定了要和舞蹈结缘，一辈子不离不弃。她说你只要留意，舞蹈无处不在，就算是追逐野兽的动作，也是舞蹈。
　　没有电灯，用的是煤油灯，取暖用柴火。家里的生活条件很艰苦，当时正值“文革”，父亲因出身问题害怕挨整，扔下家人一走了之，母亲独自一人拉扯她、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家境实在说不上殷实，但是她并不觉得苦。“不穷啊，我们有田地，吃得很饱啊。”她伸手就可以摘到桃子吃，出门就是一条清澈的河水潺潺流过。她的童年，就在河边，放牛、放马，抬头，是流云飞渡，身边，是树影婆娑，向日葵和她的倒影在清澈见底的溪水中，还有，小鱼从影子中穿梭而过。
　　美极了。幸福极了。
　　1971年，她从村寨进入西双版纳州歌舞团，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转折，她对此的描述却是轻描淡写：“对啊，他们来招生，就录取了。”
　　到歌舞团后，还没经过任何的训练，第二天，她就上台表演了，随后，她开始了7年“送戏上门”的生活。每一次，至少三个月，演员们背起行囊，徒步行进在原始森林般的村庄之中，和村民同吃同住，有时还帮他们收庄稼，因为在当时，他们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去为工农兵服务。冒着热气的大象粪便、乱窜的蛇、吸血的蚂蝗威胁着前行……他们走村穿寨，但是收获也是宝贵的，那些少数民族的舞蹈，是遗落在乡间的珍珠，很多人视而不见，而杨丽萍却随手捡拾，成为她一生受用不尽的艺术宝库。
　　有一次，她就听到一个很美丽的传说，传说的主人公叫孔雀公主，故事里有一个美丽的金湖，金湖里有荷花，还有孔雀栖息的地方。当时，她就问团里的一个老同志：“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一找这样的地方？”他说他知道。结果，他真的带着她去了，她记得那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湖，湖边有一棵很大的菩提树，上面结了很多菩提果，那里有很多孔雀，孔雀一个接一个地争着开屏，特别美。
　　她和孔雀，有着不解之缘。有一段时间，她躲在菩提树后仔细观察孔雀的一举一动，它们怎么走路、抖肩、落足，然后将其融入到自己的舞蹈中去。专注于孔雀舞，她坚持了30多年。早在1979年，她就跳过舞剧《孔雀公主》，1980年，杨丽萍进入中央民族歌舞团，以“孔雀舞”闻名，被誉为继刀美兰之后的“中国第二代孔雀王”，1986年，她创作并表演了独舞《雀之灵》，一举成名。她出神入化的形体舞蹈演活了孔雀，令人叹为观止，但同时，我们似乎也从这支舞蹈中看到了那个在金湖边寻觅孔雀踪影的小女孩，那样地纯净，不染红尘。
　　2012年9月11日，她开始舞剧《孔雀》的巡演，其脱胎自《雀之灵》，可见杨丽萍对孔雀题材真是情有独钟。在她眼中，孔雀，不仅仅是鸟，也是人，是有情世界的芸芸众生。可以说这出戏汇集了杨丽萍40年舞蹈艺术的精粹，是她艺术生涯的人生总结。55岁的年纪，可是看上去，依旧和年轻时一样美得不可方物，而且，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有那么一股超凡脱俗之气，也许，她就是传说中的孔雀公主，你看她的手指、身形、眉眼，在舞台上，在灯光和音乐的衬托下，似乎随时都可以化身为鸟展翅高飞。
　　她说民间和大自然是她最好的老师：“民间一直都有孔雀舞。我的舞蹈当然和大自然、和民间的生活都有密切的联系，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接地气’，有泥土气，但是其中又不乏文化的含量。”
　　因此，这些年来，杨丽萍一直致力于保护民间传统文化，搜集整理少数民族的舞蹈，将最原生态的乡土歌舞精髓和民族舞经典全新整合重构，再创云南浓郁的民族风情，那就是在世界巡演中引起轰动的大型原生态歌舞集《云南映象》。62面鼓的鼓风、鼓韵，120个具有云南民族特色的面具，《云南映象》中的道具、牛头、玛尼石、转经筒等全是真的，70%的演员是云南的少数民族，以原汁原味的民族歌舞元素，艺术地再现云南各民族的土地和家园。对杨丽萍来说，那是民间传统的一次总结，也是面向精神世界的一次灵魂朝圣。
　　
从三顾茅庐到四顾茅庐
　　
　　“你知道三顾茅庐，那么你知道四顾茅庐吗？”杨丽萍问记者。
　　张纪中是她的朋友，可是要请动她出演《射雕英雄传》中的梅超风一角，却也没少下功夫。
　　当杨丽萍用孔雀舞的身段表演起阴狠歹毒的九阴白骨爪，小伙伴们都表示震惊了！震惊之余，我们也不得不承认，杨丽萍真美，美到你可以忽略原著和1983年TVB经典版《射雕英雄传》中的瞎眼老妇，欣然接受这样最美梅超风的演绎。
　　当然，那只是玩票，偶尔为之，完全是因为老友张纪中的诚意所动，再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则是因为十年之后东方卫视的《舞林争霸》节目。对于她能和金星、陈小春、方俊一起出现在评委席上，杨丽萍的解释也是盛情难却：“这回不是三顾茅庐，是四顾茅庐了，蹲在我家门口不走。我是不太喜欢参加社会性活动，如果不是他们执意要请，我恐怕也不会去。也就是说，以后如果还有类似节目来请我，恐怕得七顾茅庐，不是七顾茅庐，我不会去。”
　　在《舞林争霸》的节目中，她多次和金星发生争执。张傲月和刘福洋合舞《暗战》之后，金星认为这段舞蹈形式大于内容，而杨丽萍却称赞这段编舞富含寓意。在选择谁能成功留在舞台上时，杨丽萍说相比起每次都要进入生死一舞的刘福洋来说，张傲月显得“幸运”得多，这“幸运”一词似乎立刻刺激了金星的神经，金星特别强调进入这个环节的每一位舞者靠的都是实力而非运气。现场气氛一度火药味十足。
　　有一次，愤怒的她还忍不住拍了桌子。谈到金星，她的回答显得很微妙：“我们很早就认识，也就这样，普通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们到底是两个行当，她跳的是现代舞，我跳的是民族舞。那次拍桌子就是因为意见分歧，她不尊重我嘛，我就发脾气了，我一般不发脾气，要是发起脾气来还是很厉害的。她怎么说也是晚辈么，我们少数民族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
　　引起争议的不仅是她和金星的互掐，还有她的奇装异服，她对于这些争议并不以为意：“穿着打扮是我自己的意思，因为我只有这样的衣服，这是我的习惯。还有一些是我的舞迷设计的服装，他们送给我，我觉得合适我就穿了。”
　　杨丽萍就是这么随性，她走自己的路，不受世俗眼光的影响；她现在是云南杨丽萍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公司的具体事务她并不操心，对于公司上市这样的大事也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上市是总经理他们的理想，可不是我的理想，至于能不能上市，这还要看造化。我的看法是，上不上市要看天命，上市当然也有它的好处，我们只要很坦然地看待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一切都看淡就好了，别太刻意为之。吃小亏可能占到大便宜，还有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些道理古人早就告诉我们了嘛，可是我们老不记得。”
　　她有她的梦想，只是觉得，梦想，是美丽的梦，就好。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散淡的人，也会曝出一些是非。2012年9月，有人曝料称，杨丽萍在大理洱海双廊镇建房排污污染严重，立即引起议论纷纷，对此，在记者面前一直很平静言简意赅的杨丽萍突然有点愤怒：“就是有人故意捣乱！我们造的房子怎么可能没有排污系统？都不必用大脑，用脚丫子去想都想得出来！这事就像孔雀会吃肉、老虎会吃草一样可笑！这可能吗？”
　　这一风波过后，洱海的房子她再没住过，但是她说她的母亲还住在洱海的岛上，每年再忙她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母亲，那里，毕竟是她的家，是她的精神故土，是她一切艺术和梦想的根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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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自己20岁上下、青春年少时的个人梦想吗？后来实现了吗？当初的梦想和现阶段的梦想有何不同？
答：我那时的梦想很多啊，比如说梦想能在云上飞。这样的梦想不可能实现也无所谓，梦想嘛，没有说一定要实现。还有就是希望以后能特别快乐，特别幸福，没有悲伤，这是物质上的梦想，物质上的梦想是很容易实现。
　　我现在的梦想还是想在云上飞，其他的梦想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了。
　　只是我没有想成为伟大的舞蹈家，只是觉得舞蹈是我人生的必需。至于成不成为伟大的舞蹈家艺术家，那就不是我的事了，是媒体吹捧的事。
您的梦想有没有被人嘲笑，或是遭遇过重大的打击？
答：没有，因为我从来也没和其他人讲过，也没有人问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有人说现代社会对“成功”的定义就是“合法赚到很多钱”。当梦想和发财成为近义词，您怎么看？
答：不矛盾。你要明白食物链、自然法则。自然法则是什么？羊要吃草，老虎要吃羊，彼此之间不会有矛盾，春夏秋冬、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如果没有票房，我们就没有食物，填不饱肚子怎么跳舞？跳不动了嘛！有了食物我们才能将人生活得精彩，才能快乐，才能欢歌笑语。我们得到阳光的抚爱，我们就歌颂它，这不矛盾，但不要单独讲什么商业，单独讲商业太片面了。你觉得我们的舞蹈不纯粹吗？我们的舞蹈特别纯粹，是非常严肃的艺术。
身处浮躁的时代，在您看来专注力的价值体现在哪里？
答：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执著的人。
专注精神对您实现自己的梦想有过怎样的帮助？
答：在我看来，在这个浮躁的时代，更重要的是清醒。我觉得我是一个比较清醒的人，能看清楚事情的真相再来做事，这可以让你少走弯路。
请用几个词汇来描述您所理解的“中国梦”。
     答：精神、传承、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