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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背后的博弈

日期:2014-06-1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绿茵场上你死我活较量的背后,种种角力、较量,以及伴随着各种丑闻和疯狂的政治博弈从来没有停息过,而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撰稿|伟 伦
 
申办尴尬与贿赂丑闻
 
  足球与政治,息息相关。
  在2014年世界杯大幕开启之际,国际足坛传出,处于西亚不毛之地的卡塔尔在申办世界杯申办过程中存在着贿赂黑幕:前亚足联主席、卡塔尔人哈曼为拉取选票支付了500万美元的“黑金”。顿时,外界一片哗然,有人开始呼吁,面对腐败的“确凿证据”,国际足联应该剥夺卡塔尔承办权,重新举行2022年世界杯申办国投票。国际足联、卡塔尔连夜危机公关、忙着“辟谣”……
  其实,类似触目惊心的消息,在太多申办背后都有类似情况。国际奥委会近些年自律较严,许多决议都是公开透明。然而,反观近些年的国际足联,随着自己越来越财大气粗,其作风纪律则越来越糟糕,暗箱操作的事情常有发生。
  日前,英国独立调查者潜心研究了超过数亿份电子邮件、账户往来信息以及各类文件,初步得出结论沙漠小国卡塔尔在申办过程中用各种利益输出的手段,影响最终具有投票权的国际足联执委们,最集中的方向是非洲委员。幕后操作者被指向前任国际足联副主席哈曼。
  据透露,哈曼曾向前国际足联执委、大洋洲足联主席雷纳德·特马里支付30.5万英镑的法律费用,通过“经济援助”方式使被FIFA停职(涉嫌收受冒充美国申办委员会的成员的贿赂)的特马里提出上诉,延迟特马里被踢出国际足联执委会的时间,从而达到阻止特马里的接任者达维参与最终投票,因为,达维支持的是卡塔尔的竞争对手——澳大利亚。另外一些机密文件还印证了此前媒体的披露,即卡塔尔在2022年世界杯申办过程中贿赂了前国际足联副主席杰克·华纳。作为哈曼的“同党”,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人及其家人收受了近160万美元贿赂,其中的45万美元来自投票前一个小时。有消息称这些钱款还帮助哈曼获得了中北美及加勒比地区足协的支持,以帮助其在国际足联主席竞选中能取代布拉特。
  面对外界的质疑和指责,卡塔尔方面当然断然否认,并且坚持表示哈曼的行动一直独立于卡塔尔的申办活动。但是自从卡塔尔获得世界杯举办权后,争议就从来没有停歇。早在去年,法国相关方面发表了一份近20页的详细调查报告,曝光在2022年世界杯申办期间,媒体曾抓拍到时任法国总统萨科齐、欧足联主席普拉蒂尼以及卡塔尔首相阿勒萨尼共进晚餐的场景。回顾当时情况,普拉蒂尼原本支持的对象是美国,但一顿晚饭之后他就改了主意,在投票中将自己那一票投给了卡塔尔。另外,法国前总统萨科齐一直劝说普拉蒂尼能够支持卡塔尔,因为石油富国卡塔尔富豪将给法国企业和足球界注入巨资。
  面对新“指控”,国际足联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因为,卡塔尔世界杯主办权也是和2018年世界杯主办权在同一时间确定的,英格兰在这次投票中仅获两票,在第一轮就早早被淘汰。国际足联首席调查官迈克尔·加西亚表示已着手调查申办过程中腐败和违纪的行为,他原定在当地时间周一会见卡塔尔世界杯组委会。最新消息称会谈时间已被推迟,侧面说明新证据出现在哈曼行贿和申办过程之间。BBC体育事务记者也认为:“新的腐败指控让国际足联承受到重新举行2022年世界杯主办国投票的新的压力。”
  在面临世界杯承办国易主的敏感时期,作为2022年世界杯举办权竞争失败的国家,日本方面立即表示,他们会静观卡塔尔2022年世界杯举办权问题的进展,并声称已对2022年世界杯承办工作做好准备。日本足协主席甚至公开表态:“我们有着完善的体育场馆和优良的设施,2020年我们还会承办奥运会,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成功承办世界杯呢?当然结果还是要国际足联做出。”
  最终,西亚弹丸小国会否被取消承办资格,外界不得而知。可是,由足球世界杯引发的背后博弈却令人触目惊心。说到底,世界杯申办、承办、参赛活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政治事件。日前,就在卡塔尔绞尽脑汁要保住承办权之时,巴西国内民众再度掀起抵世界杯的游行活动……“FIFA滚回家!这里没有世界杯。”巴西人从未如此讨厌过足球,2014世界杯却让这个“足球王国”的民众走上了街头。
  近一年来,巴西多个世界杯举办城市爆发全国性示威游行。几乎离不开足球的巴西人为什么要抵制家门口的世界杯?这要从“一张车票”说起。去年6月,巴西全国11个首府公交车票价格统一调高0.2雷亚尔(约合人民币0.6元人民币)的决定激怒了民众,“免费通行”组织宣称为“保卫公民权利”,进而通过网络组织了示威游行。随后,圣保罗民众走上街头,示威抗议公交车票涨价。很快,这股抗议浪潮愈演愈烈,民众抗议政府浪费纳税人的钱,为联合会杯和世界杯的花费太多,数十亿美元用于建造世界杯场馆,无视该国日趋严重的社会问题。
  为区区几毛钱而上街游行甚至发展到抗议世界杯这样4年一届的世界盛会?巴西大规模游行示威活动的诱因远比这表面现象复杂得多。
  出身工人的第40任巴西总统卢拉(2003-2010)在位期间发展了经济,缩小了贫富差距,将巴西带入金砖四国的行列。但在他之后,来自中产阶级家庭的罗塞夫继任,奇迹般的经济增长不复存在,居高不下的通货膨胀率成为了聚焦点。如今巴西人经常谈论的正是解决物价上涨这一现实问题,公交车票涨价只是持续而全面的物价上涨的冰山一角。圣保罗机场买两个夹心面包和一瓶矿泉水需要16雷亚尔(约合44元人民币),里约热内卢市区一家超市里卖的方便面,一碗约合23元人民币!贵得离谱的事情还有很多。许多已经到达巴西采访的中国记者曾经抱怨:三星级酒店也要200多美元,且设施陈旧、服务落后。在里约热内卢、圣保罗等大城市,买一台空调2000多雷亚尔,而请人来安装这台空调,需再支付1000多雷亚尔的上门费。
  当生活在高通胀率时代的巴西人为又一次公共服务涨价而走上街头的时候,耗资巨大的巴西世界杯便成为了众矢之的,连绿茵场上的球星们也在声援抗议行为。在2013联合会杯上大放异彩的巴西新星内马尔公开声援参与游行的示威者。他在接受巴西国内媒体采访时说:“我为在巴西发生的一切感到非常难过,世界杯不会解决巴西的社会问题,抗议的旗帜正飘扬在巴西各地,更好的交通、医疗、教育以及安全保障,这些原本就是政府的责任。”
  全球有4000万注册球员在踢足球,但承办世界杯已是如此奢侈——去年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批准了2018年世界杯筹备方案,其斥资6641亿卢布(约合1157亿元人民币),这已经超越了罗马里奥抨击的巴西世界杯预算。不仅如此,巴西世界杯的开支也远超迄今为止最贵的一届奥运会——中国国家审计署2009年对外公布的北京奥运总开支为193.43亿元人民币,这仅为2014巴西世界杯预算的十分之一。
  从南非到巴西再到俄罗斯甚至传闻里的中国,金砖国家在21世纪20年代掀起了一场世界杯申办热潮。目前,“金砖四国(不含南非)”国土面积占世界领土总面积的26%,人口占世界总人口的42%,国内生产总值占世界总量的14.6%,贸易额占全球贸易额的12.8%,按购买力平价计算对世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已超过50%。精明的国际足联瞄准了庞大的新兴市场,2008年北京奥运会后的1年半时间里,布拉特曾8次在公开场合示好,欢迎中国申办世界杯。然而,涌上圣保罗街头的巴西人提醒着“稳字当头”的中国社会,像奢侈品一样的世界杯也是易碎品。
  更加让布拉特和巴西政府无比难堪的是,在去年美洲杯揭幕战前,按照惯例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当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和巴西总统罗塞尔讲话时,全场爆发了巨大的嘘声,这一幕被直播镜头传到了全世界,让国际足联和巴西政府都倍感尴尬,而罗塞尔总统甚至为此没有出席巴西对西班牙的联合会杯决赛。为此,在巴西世界杯开幕式前,无比头痛的布拉特不得不做出取消讲话的决定,“我不知道巴西世界杯时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测未来。在世界杯开幕式上,我们也不准备进行演讲了。”
 
政治角力与狂欢骚乱
 
  世界杯是“和平时期的战争”,承载着许多政治的元素,人们一直呼吁让足球归足球,但世界杯背后从来少不了“政治因素”。
  在新兴民族国家,世界杯与爱国主义还在紧密而直接地联系在一起。老牌资本主义国家虽然相对超越了这个阶段,但也不会白白浪费这样的机会来治疗其社会的所有外伤,不管是民族认同危机、政府威信的丧失、社会疏离感,还是教育体制。据报道,在足球的诞生地英国,上届世界杯国家队被淘汰出局前,共卖出3000万面国旗。相对世界杯前夕举行的女王登基50周年庆典,人们对足球队的支持显得更加真实。
  世界杯是一种民族情感的替代品,或是一种人造爱国主义。弥漫在全球日常生活中的冷漠、孤绝和迷茫都会在世界杯期间爆发成另一种形式,展示其令人惊叹的力量。1970年世界杯四分之一决赛德国击败英国队后的第四天,执政的英国工党在选举中失利。在德国,如果国家队在国际足球比赛中刚刚获胜,那执政党在紧接着的改选中再次当选一般不成问题。1990年世界杯德国队夺冠,当时的总理科尔成功实现连任。2002年世界杯德国队差一点拿到冠军,在9月份的大选上,总理施罗德继承了科尔的好运气,击败强敌继续执政。而在邻国,由于法国队屈辱地倒在丹麦队脚下,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5天后举行的国民议会选举中,法国社会党领导的左翼执政联盟输给了希拉克领导的保守派反对党。
  2002年世界杯政治上得分最多的当数主办国韩国。在韩国队一路向半决赛挺进的过程中,总统金大中鼓动国民在民族团结的漩涡中放任自流,大大减少了民众对其政府腐败丑闻的关注,而世界杯韩国组委会共同委员长郑梦准更是功成名就,饱受溢美,一度盛传他将成为金大中的继任者。相比之下,同年南美洲的两个足球大国要不幸得多。通过挖掘公众对足球的热爱来获取政治利益的历史在阿根廷源远流长。从军政府时期的奥古斯汀·胡斯托、胡安·庇隆和若热·魏德拉,到最近的劳尔·阿方辛和卡洛斯·梅内姆的民主政府,都用足球来提升它们的公众形象。因此,当阿根廷队提前出局,失望沮丧的情绪蔓延全国时,对当年刚上任的总统杜哈德绝对是个坏消息。大失所望的球迷在赛后冲上街头爆发严重骚乱,而统治阶级本想通过重建民族自豪让大众暂时忘掉自己可悲的经济形势。当时有报道说,如果那些政客敢在街上出现,肯定会被暴打一顿。杜哈德总统本人为民族蒙羞做出了补偿。
  墨西哥队与美国队争夺进入八强的比赛打响前,墨西哥的《改革报》使用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大幅标题“这是一场战争”,在墨西哥队被美国队以2:0击败后,改革派总统福克斯一下子面临极大的政治困境。这场屈辱的失败被视作自1847年墨西哥战争美国攫取一半墨西哥领土以来民族信心的最大一次破产。福克斯在赛前的广播讲话中宣布:“我们不得不打败美国!”接着,在赛后的全国广播讲话中又对民众大加安抚:“更美好的一天必将来临。”这些都对他的事业无济于事。与此同时,墨西哥城的美国使馆紧闭大门,车辆禁止在附近通行,数千警察严防反美暴力事件的发生。
  一般说来,对政客而言,自己国家球队一旦取得大胜就是皆大欢喜,如果失败则要想方设法平息失利带来的阴影。然而,在法国当年尽管他们的国家队赢得了大力神杯,可是令那些政客们意外的是那次大捷狂欢后却给国家带来了“分裂”和“骚乱”。当时,在那届世界决赛中独中两元的齐达内顿时成为民族英雄。齐达内的肖像在比赛结束后漫长的夜间游行庆典中成了中心形象,更被配以“齐达内,当总统”的大幅标语。这场胜利开辟了法国文化生活的新时代,“齐达内效应”给法国社会带来新的宽容和友爱。政治家们也纷纷参与其中不甘落后:傲慢的右翼资产阶级的代表希拉克穿上了国家队队服颜色的衬衫,一向自命不凡、鄙夷无产阶级的左派人物,前文化部长雅克·朗说,他整个政治生涯都梦想能拥有这样一个时刻。
  但是这个新时代很快迎来终结时刻,国家队的形象很快四分五裂——法国世界杯后,法国与阿尔及利亚进行了一场友谊赛。这是两个国家第一次在足球场上相遇,标志着曾经的宗主国和其失去的殖民地国家的关系走向新的成熟。在这场比赛进行过程中,几万名阿拉伯青年在球场播放《马赛曲》时吹口哨起哄,齐达内等球星被骂做伊斯兰青年的叛徒,整场比赛中挥舞阿尔及利亚国旗的青少年大声向法国队起哄,比赛尚未结合,在法国队4比1领先阿尔及利亚队时,数千名球迷冲进球场,大规模骚乱,乱扔乱砸,大批防暴警察赶来,比赛不得不提前结束……
  在那一刻,民族英雄齐达内面临极其严重的个人困境,他曾为整个国家赢得荣誉,但又出生在阿尔及利亚移民的家庭。在法国,做一个阿尔及利亚人比做一个黑人还要难。世界杯上的成功让齐达内成为明星偶像和法国种族融合的典范,但他对那些阿尔及利亚的愤青们来说已不算什么。他们认为他是假的,太单纯,不敢道出自己是谁,说自己是阿拉伯人,也不敢表达作为阿拉伯人在法国生活到底是什么感受。
  为什么足球如此巨大的凝聚力?华东师范大学教授刘桂海分析,足球之战唤起人们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想象力,或许可以为我们提供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在波澜壮观的“足球战”中瞬间产生一个民族英雄,缔造一个民族神话,足球之战变成另外一种对抗,或是历史积怨的偿还方式,足球比赛的胜利成为国家民族的历史回忆。阿根廷与英格兰的足球对决摆脱不了战争的历史包袱,马拉多纳曾说:“赛前采访我们都说足球和政治无关,那是谎言,我们满脑子想的都是马岛战争。”
  足球的巨大影响力,也促使政治家去挖掘其中的政治资源。来作为其他事情的推动力,如借足球“人气”来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树立自己的政治形象。借足球与政治相通的内质,如“竞争”、“规则”、“公平”、“人人参与”等,来培养国家人才,“教育你如何成为队伍一员,什么是忠诚、如何赢得尊重、什么是失去尊严,如何平衡领导与服从之间的关系。”借足球的“外形”释放社会“积怨”。足球是人们释放抑郁情绪、增强沟通的一种媒介,英国历史上曾经有人比喻,足球比赛是工人罢工的“解毒剂”,足球有时候成为维系国家政权与民族稳定的一个重要砝码。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足球王国”巴西全国很多一部分民众居然加入到抵制世界杯的行列,这是令巴西政府和国际足联始料不及的。其实,他们并不明白,热爱足球的巴西人民抗议的不是足球本身,而是政府将巨资投入世界杯这样的“面子工程”上,而忽视人民的声音。足球虽然美丽,但面包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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