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奢侈品”：去美国代孕淘“宝”
阅读提示：有意思的是，好的代母如同金牌月嫂一样十分抢手。上海有位企业老总，预订了一位当过三次双胞胎代母的美国妇女，希望为他诞下一对龙凤胎。
记者｜金 姬
加州淘“宝”
33岁的上海名媛Linda（化名）看着怀中的宝宝，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一年半前，她几乎快要放弃当妈妈的念头。身患多囊卵巢综合征的Linda很难自然受孕，上海某知名妇幼保健院的一位主任医师是她最后的希望，但这一次试管婴儿失败了。这位上海权威妇产科专家给她打了促排卵的针，做出了3个胚胎，移植Linda子宫后不久就小产了。
Linda算是一个富二代，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基本上没有吃过苦，而这一次要宝宝的事把她折腾得身心俱疲。很快，她通过自己的圈子了解到在离自己原来看病的妇保院只有1.5公里的华山路上有一家有着与美国医院授权合作多年的老牌咨询机构“优儿库”，她立刻就电话联系了对方，约了见面时间。
Linda记得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她在咨询机构的办公室入口处看到了各式各样在美国代孕的宝宝照片。在一间如同家庭会客室的地方，她和优儿库的工作人员聊了4小时，此前对代孕一无所知的Linda立刻决定去加利福尼亚要个代孕宝宝。
在中国内地，代孕并不合法。而在美国，代孕也不是在所有地区都合法。全美约有20多个州对代孕有不同程度的法律认可其中就包括被人们称之为代孕天堂的加州，这里代孕体系十分健全，当然收费也颇为昂贵——代孕一次的基本花费在15万美元上下。另外还根据客人对代孕母亲的条件和代孕服务需求的不同而配套提供17万至19万美元的贵宾定制服务套餐。对于Linda这样家境殷实却无法顺利生育的中国人而言，支付十几万美元就能在一年后获得一个健康的宝宝，未尝不是一种理想选择。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Linda要做的就是飞到加州，和这家机构合作的美国代孕公司Extraordinary Conceptions以及代孕妈妈（业内俗称“代母”）分别签订合约。在加州，代孕是一个由律师、医疗机构、社工多方参与的产业链。
代孕公司有专门合作的医疗机构，通过常年和美国顶级试管婴儿医院的合作代孕公司也甄选出了在实际操作上成功率最高的医生合作以保障代孕公司的客单能顺利推进，同时也避免意外的发生，另外代孕公司还可以帮助客户联系体检、取卵、胚胎移植甚至安排机票和住宿等一系列服务。双方签署一份厚厚的委托协议，选择不同服务意味着最后支付的价格也会不同。当然，像Linda这样的中国高净值人群，往往已有美国绿卡，或在美国置业，代孕公司不用过多考虑这些客户的签证或住宿问题。
此外，客户和代母之间还需要各请一位专业律师来签订合同，至少几十页的协议如同房屋租赁合同一样，双方律师之间不断PK，把所有可能遇到的问题都写进合同里并明确规定如何处理如代母流产、客户暴毙、婴儿不健康等突发情况。而且，美国加州的法律确保代母在生完孩子的那一刻，就可以把监护权转交给婴儿遗传学上的父母。如今的代母都是注册制的，因此Linda不用担心代母生完孩子反悔而不愿移交宝宝的情况发生。
Linda发现，美国的很多代母是基督徒，她们做这件事不只是为了赚钱，也觉得自己是在帮助别人。Linda赴美之前就已经看了不少代母的详细资料，她可以通过年龄、学历、宗教、婚育史、肤色等条件来筛选出自己喜欢的代母。
和很多对代孕不太了解的中国人一样，Linda一开始倾向于找华裔代母，虽然宝宝的基因和代母无关，但她更希望宝宝在类似自己的身体环境中成长。后来发现，白人代母也许更胜任，因为她们往往身体更强壮、更容易顺产、产后几乎不用坐月子。Linda最后选择了一位有过顺产生育史的美国白人女性。
接下来，Linda需要在美国再做一次身体检查。她之前在国内的病历由代孕公司全部翻成英文发到美国的医疗机构那里，但这只是作为参考。美国医生发现，Linda这样的情况完全可以“自卵自精代孕”，也就是由她提供卵子、她老公提供精子，做成胚胎后植入代母体内。
像在国内做试管婴儿（IVF）一样，Linda被打了促排卵针。由于她患有多囊卵巢综合征，美国专家干脆把劣势变优势，在精确给药的情况下让Linda的卵巢可以一次取卵24个。Linda老公也飞去加州提取了精液，美国医疗团队最后做成十几个胚胎，通过PGD（胚胎种植前基因诊断筛查）筛出9个合格的胚胎。代母体内被植入一个胚胎9个月后给Linda诞下一个漂亮宝宝。Linda决定把余下的健康胚胎冷冻保存在加州当地医疗机构，每年只需支付几百美元的保管费。如果她今后再要孩子，只要解冻再找代孕妈妈即可。
Linda等到宝宝满月后才敢坐飞机把他带回上海，深怕飞机起降时对新生婴儿的耳朵造成影响。大多数Linda身边的人只知道她赴美产子去了，并不知道她找代母“借肚皮”这件事。对于大多数中国人而言，无法生育并不是一个可以挂在口边的话题。
代孕界的中国潮
近几年，像Linda这样选择到美国请代孕妈妈生宝宝的中国人越来越多。尤其在美国加州，中国客户几乎成为需求最大的金主。总部在美国加州圣迭戈的Extraordinary Conceptions（以下简称“EC”）创始人Mario Caballero告诉《新民周刊》，他2005年创立的这家代孕公司公司从2008年开始接触中国客人，目前占到全部客人的四成，余下客人中有三成来自欧洲、一成来自南美，剩下的都是美国本土客户。
Mario坦言，10年前创建这家代孕公司公司是因为自己对此感同身受——他和妻子前后花了8年时间、20万美元，最终代孕才有了自己的孩子。Mario的太太是一位律师，负责代孕法律事务，而Mario则主要和医疗机构打交道。
迄今为止，EC已接待了数百对来自中国的夫妇，其中95%是夫妇，5%是同性恋couple或单身。此外，EC每个月能够接到10起业务咨询。为此，Mario在美国雇佣了5名说普通话和1名说粤语的员工，可能是全加州雇佣最多中国员工的代孕公司了。
和大多数美国代孕公司一样，EC公司主要负责帮助客户与医生见面、提供法律咨询，以及寻找代母。据Mario回忆，公司是从2008年开始接受中国客户，他很快嗅到了商机。在美国，代孕公司竞争十分激烈，而在中国，代孕尚不被官方认可，这意味着中国市场有巨大的潜力。
2年前，众大国际医疗在上海设立了办事处，推出“优儿库”这一品牌，负责联系美国代孕公司和开拓中国市场并提供业务咨询。众大国际医疗执行董事Diana Liu告诉《新民周刊》，公司进入中国内地市场的时机，也正是中国客户赴美代孕兴起的时候。
总部位于美国波士顿的另一家代孕公司Circle Surrogacy也证实了这一说法，创始人John Weltman是一名律师，他1995年进入代孕行业是因为他自己和同性恋人也是通过代孕机构拥有自己宝宝的。“我们帮助在英美两国的中国人代孕至少8年。大概从2年前开始，中国本土的夫妇来代孕的也显著增加。”
为什么是2年前，两家代孕机构都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美国CNN此前报道指出：“雇美国人代孕能让中国人避开本国在生育问题上的限制性政策。另一个激励因素：孩子会成为美国公民，到21岁时能支持父母申请绿卡。”对此，Diana表示了不同意见：“之前所谓锚孩子（特指非美国父母在美国所生的孩子，就像一条风雨飘摇的船一定要把锚抛下后才能平稳靠岸），主要是指滥用美国落地生子身份，现在真正去美国代孕的中国客户是需要解决生育问题，并不是为了要给孩子绿卡，因为很多客户经济实力足够投资移民。”
据美国加州West Coast Surrogacy创始人Amy Kaplan介绍，中国夫妇去美国寻找代孕服务都是近几年通过口口相传让大家所知道的。在她的代孕机构中，2009年首次出现了中国客户。现在，估计有47%的客户来自中国大陆。“相对于传统的客户群，寻求代孕的中国客户总体来说的确增长很快，我们大约有过9对左右夫妇，在我们看来最关键的还是作为医学技术本身的吸引力。”
Diana认为，愈来愈多的中国人赴美代孕，主要基于三个原因：不违背内地的计划生育政策，解决孩子身份；安全；成功率高。很多中国高净值客户，并没有首选美国代孕，而是遍访中国名医，还是希望自己生出宝宝。
Diana给记者举了一个最新例子：“我们有个客户是国内上市公司老板，老婆42岁了。之前在内地做了好多次试管婴儿都失败了，又去香港一家著名的私立医院尝试，也没有成功。最后才找到我们。”Diana说，像这位客户目前的身体情况，取卵即便成功，胚胎也未必可以通过PGD筛查，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考虑选择他人的卵子来进行代孕。
此外，随着美国高院承认同性恋婚姻，世界各地的同性恋都到美国寻求代孕，其中不乏中国客户。以同性恋律师创立的波士顿Circle Surrogacy为例，当下他们有15位中国客人（其中一些来自香港地区），大多数是异性恋夫妇，也有一部分同性恋夫妇和单身人士。而EC的创始人Mario这两年频繁飞中国和潜在客户接触，2个月前刚到上海参加过一个同性恋派对。
亚洲市场潮起潮落
上海旭灿律师事务所主任菅峰律师接触过多起代孕案例，在他看来，代孕技术最好的是美国，但前几年内地有钱人嫌长途跋涉太麻烦，首选去泰国。“泰国医院认可的是英文体检报告，所以如果中国客户在内地医院检查的报告需要翻成英文，有些就干脆去香港检查。一般女方去泰国最短要待一个月时间，接受当地医生检查。男方三五天或一周到泰国逗留取精即可。由于这并不是光彩的事，女方泰国之行往往不愿让亲朋好友知道，待在泰国时也很孤独，因此代孕机构会安排两三个女客户住在一所高档公寓里，好有个说话的人。”据菅峰律师了解，中国客户支付给泰国代母的费用在人民币10万-15万元，当然还需另外支付医疗费、交通住宿费和中介费。
今年2月，泰国立法者通过了严格的新规定：对于谁可以在泰国接受代孕和在什么情况下才可以代孕都有限制，这一法律从7月30日起生效，意味着中国人很难再到泰国寻找代孕服务了，当然，黑市另当别论。
据悉，由于缺乏切实的法律规定，近年来泰国已成为同性伴侣及其他寻求代孕服务者的热门目的地。然而从去年7月起，公众舆论开始反对外国人来泰国进行商业代孕服务。原因是一对澳大利亚夫妇在泰国进行代孕，生出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患有唐氏综合征，被嫌弃而被抛在了泰国，其生父母带着健康的孪生妹妹回了国。后来还证实，孩子的父亲有对年轻女孩性侵的前科。
与此同时，越南从2015年1月1日起允许“出于人道目的代孕”。但在菅峰律师看来，越南因为医疗技术和法律都不太完善，很难吸引中国客户。
欧美人比较青睐印度市场，因为包括出国费用在内仅需花费在美国代孕的1/6至1/5之间。美国《华盛顿邮报》此前报道称，越来越多世界各地寻求低成本、省事的代孕产子的夫妇把这个有着超过12亿人口的国家作为优先选择的目的地。但印度政府资助的一项调查显示：由于规章制度的缺乏，一些肆无忌惮的代孕公司机构会引诱贫穷的、教育水平低的妇女来签署这些她们并不能完全弄清楚的代孕合同。尽管这里少有关于代孕产业的数据，但由于高科技的使用、大量的专业医生、低廉的价格，印度已经成为医疗旅游的中心。
这项由社会调查中心妇女保护组织完成的调查显示，一些外国夫妇用Skype来定期查看代孕妇女的腹部从而监视孕期的进程。对于代孕母亲的报酬并没有明确的规定，价格完全是由诊所自行决定的。代孕妇女在怀孕期间是被特别的设施保护的，社会干扰也是受到限制的，但是流产妇女的权益没有得到保障。
医生、活动分子和代理人称代孕产业的迅速膨胀，缘起于生活在美国、英国、阿联酋的不能生育且有印度血统的家庭。至少有一半的委托人仍然属于这个群体。大多数情况下，委托人的精子和卵子被移植到代孕者的子宫，然后在婴儿出生后会进行DNA的检测来确认血缘关系以及解决国外护照的问题。
调查项目组走访了总共100个来自新德里和孟买的代孕母亲、家长、医生、代孕代理机构，以及其他参与这项交易的人士。大多数代孕者都是已婚已育。大概半数的受访代母称她们完成了小学的学习；一半多一点的受访代母说她们曾经做过女佣的工作，每月可以挣到50美元。大多数代母都提到要么是因为贫穷要么是为了孩子的教育开销她们才同意代孕。大多数代母说是她们自己决定做代孕的，但是有时候也会被丈夫强制要求去挣钱。对此，女权主义团体认为印度代母受到了严重剥削。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客户始终对印度代母不太接受，印度的脏乱差环境也让中国人望而却步。
业内人士透露，其实中国内地也有地下代孕市场，其中四川代母最流行。“四川人的肚子便宜，人民币10万元就能搞定了。而且，父母只要通过当地孤儿院走一个收养手续就能规避法律，通常做法是给当地民政局和孤儿院送点礼就行。走这个流程，孩子的身份问题就解决了。”
美国代孕启示录
由于愈来愈多的中国人赴美寻找代孕，双方的文化差异也日益显现。
Diana表示，在美国更倾向于医生选病人，而不是病人选医生，因为美国医生会很注重手术的成功率，按照客人的实际情况来判断是否能接受开始病人的治疗。中国客人如果仗着自己有钱而颐指气使或不尊重美国医疗和代孕系统的规矩，很有可能就在美国医生面前碰一鼻子灰。“有一位年逾不惑的女性客户，两次取卵后生成的胚胎都没有通过PGD筛查。她老公就提议通过代母的肚皮用自然淘汰法试一下，被美国医生立刻否定。一方面代母有律师保护，代孕流产对她而言既伤身又可能拿不到产后的营养补偿费；另一方面美国有严格规定，不合格的胚胎是不能移植的，不能把代母的肚子当作试验品。”
事实上，客户和代母是一种双向选择的过程，有些过于挑剔的中国客户未必能够找到心仪的代母。“优儿库”医疗咨询部徐主任向《新民周刊》透露，她曾接触到一位中国客户对代母的祖上三代都有要求，觉得血统出身很重要，但其实代母只是负责脐带供养，宝宝的基因都是来自中国父母，完全没有必要如此“精益求精”。
而且，美国代母在怀孕期间需要情感照顾。所以代孕机构往往会建议中国客户与代母保持一定的沟通，充分尊重代母。即便在代母孕期能够保持良好互动，大多数中国客户往往在孩子出生后就和代母断绝往来了，他们大多数人选择不告诉孩子有“代母”这回事。而西方客户会有不少选择和代母保持长期联系，代母甚至可以像家庭一员经常出现。
有意思的是，好的代母如同金牌月嫂一样十分抢手。Diana介绍，上海有位企业老总，预订了一位当过三次双胞胎代母的美国妇女，希望为他诞下一对龙凤胎。这位代母目前正在产后恢复中。通常，美国代母顺产2个月后就可以进入代孕流程，体检签协议大概需要2个月，这意味着代母最快产后4个月就可以再次移植胚胎了。
此外，针对中国客户等国际客户，美国的代孕机构提出了保证金制度。因为美国本土客户和医疗机构可以延后结账，赖账的话会影响自己的信用记录。而国际客户回国后就可能难以联系，问有钱的客户要尾款是一件很头疼的事。“不少美国医疗机构是不愿接受国际客人的，此前赴美产子的那批中国妈妈中有生完小孩不付医药费回国的先例。”Diana说，现在的美国代孕公司会要求客户把钱放在信托机构，多退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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