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办教育的春天何时才能到来
阅读提示：作为中国最发达地区之一的无锡市政府，理应将民办教育真正纳入全市教育总体规划中进行统筹，在各方面支持民办教育更好发展，以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办出让人民满意的教育。
撰稿｜章友德
一个久拖不决的问题
从2008年，香港荣智丰女士获得江苏无锡市政府公开招标“民办育才中学”举办权，时间已经过去8年了。8年啊，残酷的抗战也结束了，但这位当年“感动无锡教育的年度人物”，现在却面对一手创办的民办育才中学的办学困境，真是进退不是、哭笑不得。当年怀着传承祖父荣德生先生造福乡梓的情怀，回到家乡的荣智丰女士，现在是否后悔当年的举动？
这个久拖不决的问题是如何发生的，需要我们厘清一个基本事实。2008年，原来一所公办民助的学校转制为民办育才中学，学校从江南初中校址搬至无锡电大继续办学。再后来，由于无锡市政建设等原因，学校再搬迁到羊腰湾50号，即原来无锡三中的校址办学。原本这是一个非常有历史意义的搬迁。因为这一校址正是当年荣智丰女士祖父荣德生资助，曾经担任南洋公学（现上海交通大学）校长唐文治举办“无锡中学”的原址。荣智丰女士珍惜这一缘分，在各方面支持下全力以赴办好育才中学，事实上她也初步达到了预期的目标。学生最高数量达到1800人，37个班级。一切都在向着主办者当初的目标迈进。
但谁也没有想到，问题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育才中学原是无锡市学校管理中心所属的公有民办学校，创建于1998年，有34个班，1500多名学生，140多名教职工。转制的时候，当地教育主管部门要求育才中学一并接纳原学校的教职工和学生。尽管学校的师资等不一定符合育才学校师资的要求，但为了顺利转制，荣智丰还是同意了要求。其后几年，学校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但，从2011年开始，坚持自主性管理的。育才中学董事会，在教育理念、学校的依法依规管理等方面，遭遇了时任校长刘某及一部分教师的抵制，后于2012年发生了罢课时间。
工作组在进驻育才中学半年后，不仅没有有效处理问题。相反，荣智丰以及董事会却被“赶出”了学校，学校的公章、财务专用章、法人代表私章也被收缴，董事会对学校的合法权利也并剥夺。.jpg)
其后，无锡市学校管理中心在育才中学成立了排斥董事会及出资举办者的“管委会”，全面接管了育才中学，并在无任何合法合同、聘用手续的前提下，继续安排已经不再被聘任的刘某为校长，一些带头罢课的教师工资上涨，学校的国际英语特色班被取消，新加坡国际交流项目被否定，甚至导致荣智丰陷入国际纠纷。同时，“管委会”还与校管中心签订了原本存有争议的巨额校舍租赁合同。
2012年“育才事件”发生以后，无锡育才中学办学受到很大的影响。至此，一个原本良好的合作办学项目产生了一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冲突究竟是一个什么问题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民办教育获得了一定的发展。数据显示，国内登记的民办学校已经突破15.5万所，各类在校学生超过4300万。但这些数据并不能很好地反映出民办教育发展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困难与问题。2003年9月1日正式实施的《民办教育促进法》修订也迟迟不能通过。虽然《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明确提出，积极探索营利性和非营利性民办学校分类管理。将民办学校分成营利性和非营利性，进行分类管理是大势所趋，但如何分、怎么管，原有的民办教育怎么过渡，民办学校教师的身份如何确定等还没有形成基本共识。
如果不能对民办学校营利性和非营利性性质进行明确的区分，学校按照《公司法》对教师管理，教师在性质上则属于公司职员，可能会进一步加剧公办、民办教师的身份差异。而这一问题如果不能在法律上予以具体明确，就会影响到民办学校中教师的待遇与职业发展，会影响到民办教育教师队伍的稳定。2012年无锡“育才事件”的发生，充分反映出这一问题的普遍性和严重性。
本来，按照《民办教育促进法》，董事会有权制定学校发展规划和聘任和解聘校长的职权，但无锡育才中学董事会在行使自己权利的过程中，由于种种原因受到了来自各方面因素的影响。学校确定的包括：（1）为提升师资力量，施行全体教师轮训计划；（2）鉴于民办教师与公办教师待遇上的不平等，尤其是退休后民办教师的保障问题，董事会希望引入商业保险机制或成立针对民办教师退休后保障问题的基金，每年办学后的结余可以为此拨出一部分；（3）积极探索国际化交流合作，打造办学特色化，增强竞争力的三个发展方向也因此受到严重干扰。
无锡校管理中心，以2012年“育才事件”的理由成立的管委会，没有任何法律依据地剥夺了学校董事会管理学校的各项职能，这才有其后的一系列问题的发生。法律明确规定，各级人民政府对民办教育只有指导和督导等权限。如果地方教育管理部门对于“育才事件”的发生进行认真的调查，并进行及时有效的沟通反馈，后续的矛盾原本根本不会发生。
对在育才中学工作的广大教职工而言，关心自身待遇问题理所当然，但如果不能严格按照教师法、民办教育促进法等履行自己的职责，反而以所谓的待遇问题进行罢课，本身就违反了相关的法律、法规。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和权利，用罢课的方式影响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和工作秩序。
我国各地的民办教育在创办初期，曾经普遍通过高薪吸引公办学校的优质师资力量，但近年来，随着公办教师的待遇的逐年提高，与民办教师的待遇差距不断缩小。公办教师编制背后的福利，尤其是退休后的待遇，则进一步加剧了民办教师的不公平感与失落感。作为中国最发达地区之一的无锡市政府，理应将民办教育真正纳入全市教育总体规划中进行统筹，在各方面支持民办教育更好发展，以提高人才培养质量，办出让人民满意的教育。但我们却遗憾地发现，他们并没有到位。甚至，民办学校还遭遇了包括：用地安排、招生指标，生源遭遇等方面的歧视。这显然是与国家促进民办教育发展的大政方针背道而驰的。特别是在涉及学校办学理念、校长聘任等方面，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更应该尊重学校的办学自主权，绝对不能以任何借口剥夺学校董事会的管理权。
正是由于校管中心的乱作为，才导致无锡出现一个校区两所学校的不正常现象。两所中学都在校门口挂上了自己的校牌，甚至还引发了“校牌保卫战”，这一现象至今仍然延续。我们更不希望看到的是，湖滨中学还要“鸠占鹊巢”，竟然在这一校区，将原来协商短期办学的两个高中班，变成了湖滨中学整个初中部。校管中心甚至还曾要求育才中学整体搬走，以有利于湖滨中学打造一流高中。这严重违背了合同的约定，怎能不让育才中学举办者的荣智丰女士伤心。
荣智丰女士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如此热心回到故乡，继承祖父的意愿办学，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其实，她的要求非常简单，根本解决育才中学办学的校园校址问题。但回应她的却是，民办学校应该自己积极想办法解决。无锡真的缺少一块民办教育用地？
如何解决这一社会关注的问题
我国民间办学历史悠久。1905年，科举制度的废除为中国现代教育创造了必要的条件。在那以后，我国现代学校制度开始建立。其中，民办教育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像复旦公学、南开大学、南开中学等都是著名的民办学校。民办小学更是数量巨大。这些民办教育为国家培养了许多合格的人才。这是新中国建设和发展的基础。
1949年新政权建立后，由于种种原因，我国民办教育曾一度中止。改革开放后，民办教育再度兴起。经过多年的艰难发展，今天，我国的办学模式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民办教育已经开始扮演自己的角色，发挥着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中国已经初步形成了以公办教育为主体，公办、民办教育共同发展的多种学校产权并存的现代办学体制。
2002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办教育促进法》的颁布更是我国民办教育走上规范化发展道路的里程碑。从1982年到2012年党的十八大召开的30年间，我国对民办教育的重要作用有了越来越多的认识。理念指导实践，我国的民办教育也呈现出方兴未艾的良好发展态势。
但不可否认的是，民办教育在发展过程中还遇到许多发展中，包括民办教育自身存在的许多问题。2012年11月15日，在党的十八大闭幕式上，习近平说：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教育就是人们最关注的民生问题之一，如何补好教育等民生建设的短板，需要各级政府加深对发展民办教育重要性的认识。政府对民办教育重要性的认识程度决定了实践中的重视程度。要使“民办教育是国家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百年大计，教育为先”的这些理念落实在具体的办学实践中，需要各地政府为民办教育创造平等的竞争条件，才能使影响民办教育的，包括民办学校教师的身份待遇、学生义务教育经费等问题，在统筹城乡教育的基础上得到保障和解决。
具体到无锡育才中学，作为一所明确不求回报的非营利性民办教育机构，地方政府更应该在创造校舍等基本办学条件上，在办学经费资助补贴上，在充实师资力量及师资队伍建设上，在生源均衡、推动特色办学及教育国际化等方面，给予必要的支持，以保障育才中学在遵守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充分行使自己办学自主权。对民办学校，政府既不可放手不管，更不能刁难阻挠。只有依法维护民办学校的合法权利，民办学校才能够健康发展。当民办学校合法权利受到侵害时，政府首要的就是尊重法律，依法查处，特别是对公然违反国家法律法规，煽动游行示威、罢课等行为，更要依法严肃处理，不得纵容、庇护、偏袒违法犯罪者。但无锡的做法却不是这样，不仅没有及时处理肇事者，相反剥夺了育才董事会对学校的管理权利，这使得育才中学在过去的几年中得不到正常的发展。至今各种问题仍然存在，迟迟看不到解决问题的希望。
其实，民办育才中学的诉求非常简单，这就是明确撤销“临时管理委员会”，尽快恢复学校董事会的办学自主权利；以及恢复学校2012年时的独立办学校园。本来，解决这样的问题并不难，只要按照相关的法律法规、充分尊重民办学校的办学自主权就可以解决。地方政府应该充分认识到国家发展民办教育的重要性和紧迫性。
即使育才中学在办学过程中遇到了种种困难，但举办者努力办好育才中学的决心没有变化。他们只是期待，在前人社会办学的基础上，延续无锡城市民办教育文脉，为无锡受教育的学生提供一个可选择的学校，这样的自由教育理念值得政府尊重和维护，而不是相反。学校也应该严格按照法律法规和学校章程，努力办出有质量、有特色和竞争力的品牌学校。这样才能取到共赢的结果。
我国的民办教育在成长过程中，非常需要得到政府和社会各界的关心、支持，这样，民办教育才能更好扮演好复兴中华民族使命的角色。
我们期望，无锡市政府能够做出一个好的示范。（作者为上海政法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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