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过阿尔法狗， 为什么还要学围棋？

撰稿｜刘姝钰

　　可曾记得两年前那场被载入史册的棋局？

　　2017年5月27日，中国乌镇，棋盘一端是柯洁，另一端是阿尔法狗（AlphaGo）。聚光灯下，意料之中，柯洁零比三输掉了这场人机对弈。

　　可曾记得二十二年前，还是人机对战，同样地，人类输。1997年，棋王加里·卡斯帕罗夫与计算机程序“深蓝”对弈国际象棋，最终棋王以2.5:3.5（1胜2负3平）的战绩输掉了比赛。

　　围棋的复杂性要远大于国际象棋，也曾被认为是人类最后的智慧堡垒，现在却因人工智能的侵入变得摇摇欲坠。

　　刚刚过去的3月27日，人工智能专家杰弗里·欣顿和另外两位“深度学习”倡导者荣获2018年图灵奖，这一奖项被称为“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而曾经横扫围棋界备受瞩目的阿尔法狗就得益于“深度学习”，这让当年的人机对弈再次被提起并被热烈讨论。阿尔法狗就像一个推手，把围棋推向了人们的关注的焦点，推向了新的历史舞台，围棋竞技的技法、世界理解围棋的角度，都在这之后慢慢发生了改变。

计算机赢了，胜利者还是人类

　　阿尔法狗取得胜利后，很多人问，“未来人类棋手是否有战胜机器的可能？”答案是否定的。在纵横经纬19 ×19条线段分成的361个交叉点上，每一步棋子有大约200种走法，据推算，棋盘上可能出现的局面不会少于10的600次方种，若干步骤后，每一步走法可能带来的局面将会是天文数字。

　　从古至今，未曾出现过两盘一模一样的棋局。因此，通过暴力穷举法的手段预测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并不适用于灿若宇宙星辰的围棋世界。围棋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双方都企图寻找到全局最优解。

　　人类所采取的方法就是在不断的实战与死活题中寻找并积累经验。阿尔法狗也“仿制”了这样的经验录入方式，借助深度神经网络、监督/强化学习、蒙特卡罗树搜索三大秘诀，既可以像人类一样，通过实战不断录入经验，根据海量结果生成新范式，优化每一步落子，又因其强大的信息存储和计算能力超越人类，并能进行仿真运算，不断模拟可能性直至最终胜利——一句话，比你优秀（计算快且准）的人，还比你努力（大量数据的录入）。

　　但其实，阿尔法狗只是还原了围棋的本质，围棋是一项决策游戏，目的是寻找最优解。人类受传统经验的限制，对一些固定套路深信不疑，对一些奇招、险招不敢轻易尝试。而一心只想取得最终胜利的人工智能，通过无数次模拟可能出现的最终局面，往往会采取当局人无法理解的走法。

　　这一现象也出现在柯洁与阿尔法狗的对战上。与阿尔法狗的战斗无疑也开启了柯洁新的围棋思维。在此后的一场比赛中，柯洁对战韩国世界冠军元晟溱时火力全开，各种“阿尔法狗流”的招法跃然盘上，最终取胜。柯洁用“震撼”来形容阿尔法狗带给围棋界的感受，但同时也表示人类还会变得更强，而他也通过自己的不断蜕变，印证着这句话。在人机大战赛后，已经加入DeepMind团队的棋手樊麾宣布，DeepMind将公布阿尔法狗50盘自我对战棋的棋谱。

　　在不断厮杀的围棋赛场上，人工智能的加入带来了鲇鱼效应，搅动棋手寻找更新、更奇的黑白布局。当然，对于人工智能而言，一盘棋结束了就结束了，但对于人类而言，却享受了走子奥妙带来的乐趣。

　　毕竟，追求更强，比追求胜利本身更加动人。

阿尔法狗赢了，可惜它体会不到愉悦

　　如果单纯把围棋当作一项只有胜负价值的竞技项目，那人工智能的胜利将永远变成笼罩在围棋上空的乌云。

　　中国古代的传统游戏有很多，例如将棋、叶子戏、双陆、樗蒲等，但大多数已逐渐消亡，唯有围棋传承至今不衰并发扬光大，从日韩到欧美，围棋都得到了传播和重视。日本畅销动漫《棋魂》影响了几代青少年重新认识围棋，并因此对围棋产生浓厚兴趣。韩国高分电视剧《请回答1988》中，也将主角之一设定为天才围棋少年。不得不说，在世界弈棋文化中，围棋一直保持着它独有的优越性。这种优越性，单靠其竞技性是无法达成的。围棋演变至今经历的悠久历史以及文化内涵，赋予了它与生俱来的艺术性。

　　自唐朝开始，围棋与古琴、书法、绘画并称“琴棋书画”，后人将“琴棋书画”称为君子四艺。古人将围棋视为艺术，工整的棋盘、圆润的棋子、优雅的对局室、清脆的落子声，还要伴之绝美诗句。“绝艺如君天下少，闲人似我世间无”“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围棋挣脱竞技的桎梏，上升为一种意境的感官体验。棋圣聂卫平曾经讲过，围棋可以看作是中国文化、哲学、艺术、智慧的伟大结晶，围棋的每一处美都体现了中国文化之美。

　　而对于人工智能而言，赢棋是最终目的，下棋是达成目的的手段。在柯洁对战李世石的梦百合杯决赛上，曾有这样一条网友评论：从双方的失误中，我们看到了职业大赛的残酷，看到了纹枰上燃烧的烽烟、听到了黑白子力间刀来剑往的杀伐之声，正是这无形的血与火，给了二位对局者以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这个时刻，他们全部身心都已牵连着棋盘，包括每一个汗毛孔，这与其说是在下棋，不如说是在决斗！可以看到，在围棋的赛场上，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角地抢占，有“进可攻退可守”的安营扎寨，有“进退维谷”的险局突围和弃子战略。

　　在AlphaGo强势打入围棋世界后，我们反而可以回头审视初心，更清楚地看到在无情的厮杀下，却是百转千回的对战思绪，在高超的技术背后，我们还需要艺术的浸淫。

　　我们常说，“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对于阿尔法狗而言，每一场对战的胜利只是丰富了它进一步学习总结的数据库。与此相反，人生无法仅用几个数据概括，围棋就像微缩的人生，你在这个四方天地经历种种选择，每一种选择都可能导向一个截然相反的结果。

　　磨砺与求胜，就是棋手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