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人民海军诞生地：1949年4月23日的历史瞬间

记者｜刘朝晖

　　白马庙，是江苏泰州城南的一个小村庄，离开长江不远。70年前，在渡江战役隆隆的炮火声中，人民海军在这里宣告成立，从这里扬帆起航，使这个地名永远载入了人民海军的史册。

　　从当年渡江的渔民小木船，到今日在大洋劈波斩浪的现代化舰队，人民海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谁能想到这支队伍刚创立时的辛酸？一路走来，筚路蓝缕，几多艰辛，几多不易。在人民海军70岁生日之际，我们重访白马庙，走进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诞生地纪念馆，去寻访当年那段不平凡的记忆和历史。

白马庙小楼里的庄严宣告

　　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诞生地纪念馆旧址的院落里，有一座掩映在绿树丛中的丁字形二层小楼，青砖灰瓦，木制楼梯，是一幢有130多年历史的清末建筑。这里曾是一王姓地主的书楼，渡江战役时第三野战军东线指挥部就设立在此。1949年4月23日，第三野战军前线委员会委员张爱萍以宏亮的声音在这座小楼内庄严宣告：“根据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的决定，三野立刻组建人民海军。今天，1949年的4月23日，将是人民海军诞生的第一天。”

　　如今，旧址展区里，丰富的图片和详实的文字讲述了三野指挥机关在此指挥东线集团取得胜利的过程，复原了粟裕、张震、张爱萍的卧室兼办公室，陈展着将军们曾使用过的雕花木榻及木箱、茶几等实物。《新民周刊》记者看到，在小楼二楼的会议室长桌上，铺着绿桌布，放着搪瓷杯，一切仿佛还是70年前的模样。

　　为什么人民海军的诞生会是在这里？海军诞生地纪念馆馆长徐进向记者介绍了当年的历史背景。

　　1949年1月1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中原野战军对国民党军队进行的战略性进攻战役——淮海战役，取得了伟大胜利。解放军摧枯拉朽，国民党军队溃不成军，人民战争节节胜利，长江以北大部分地区悉告解放，处于解放军掌控之中，泰州城也于1949年1月21日宣告解放。面对军事战场的颓势，国民党政府假借“和平谈判”之机，调集军舰在长江水面布防，同时在长江南岸加固工事，意欲凭借长江天堑阻止解放军渡江南下。中共中央、中央军委运筹帷幄，洞察其奸，积极做好两手准备，一俟“和平谈判”破裂，即组织渡江战役，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同年1月中旬，华东野战军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4月5日，“三野”代司令员兼代政委粟裕、参谋长张震、政治部主任唐亮和副主任钟期光率司令部直属队进驻泰州城南郊外的白马庙乡，在白马庙庄里大地主王氏的小楼内设立渡江战役东线作战指挥部。“这里地理位置较好,离长江不远不近,便于渡江战役中部队的指挥与灵活调度；同时,作为老解放区,群众基础较好、交通也便利。”徐进说。

　　1949年1月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1949年及1950年我们应当争取组成一支能够使用的空军，及一支保卫沿海沿江的海军。”当年年初，中央军委把组建人民海军的重任交给了第三野战军，首先在华东实施。

　　1949年3月24日，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委员会主席毛泽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司令朱德热烈庆祝“重庆”号巡洋舰官兵起义，指出中国人民必须建设自己强大的国防，除了陆军，还必须建立自己的空军和海军。3月下旬,三野司令员陈毅向华中军区副司令员、三野前线委员会委员张爱萍传达了中央军委关于成立人民海军的决定，并指示其负责组建人民海军。

　　1949年4月20日，渡江战役打响。1949年4月23日，三野主力胜利渡江，当日解放南京。同日，中央军委急电三野：立即组建海军，定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军区海军。

　　历史时机到来了！这天下午1时30分,张爱萍召集28军84师副参谋长李进等13人，就在三野渡江战役东线指挥部内，召开了华东军区海军成立会议，宣布人民海军的第一支海军部队——华东军区海军正式成立，张爱萍出任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兼政治委员。

历史的选择与必然

　　泰州白马庙成为人民海军诞生地，是历史的选择与必然。

　　徐进介绍，党中央、中央军委在1949年初酝酿成立人民海军，有着充分的战略考虑和需要：人民解放军已取得了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的胜利，百万雄师准备直捣国民党政权的首都南京。但同时，由于解放军缺乏海、空武装，致使国民党陆军残部从海上逃跑，撤到台湾，并占据了东南沿海许多岛屿。为了追歼海上残敌，解放东南沿海岛屿和台湾，保卫自己的海疆，同时为了反对来自海上的帝国主义可能的侵略，保卫新中国的独立主权，没有海军是完不成任务的，这就必须迅速组建一支人民海军。

　　同时，接管、收编国民党海军迫在眉睫。1949 年，国民党海军发生了一系列起义事件，如 2 月 12 日“黄安”号护航驱逐舰在青岛率先起义，2 月 25 日国民党当时最大的巡洋舰“重庆”号在吴淞口起义。4月23日，国民党海军第二舰队司令林遵，按计划率领该舰队30艘舰艇在南京以东江面起义，另一部23艘舰艇在镇江投降，从而切断了长江上中游的国民党海军江防舰队以及50多艘炮艇的退路，至此国民党海军主力迅即落入人民解放军手中。起义部队的接收与训练，军港与码头接管，都急需一个机构来统一管理。

　　此外，江南军事重镇江阴要塞国民党军于4月21日宣布起义，23日，渡江部队多已过江，便于在江南集中，并且江阴要塞的设施没有受到损坏，这为新成立的华东海军临时指挥部提供了暂时驻地。中央军委考虑到这一情况，果断要求立即成立海军，先把架子搭起来，边打仗边建设。另外，紫石英号事件的出现，在国内、国际影响极大，帝国主义的嚣张气焰，也让党中央和中央军委认识到建立人民海军迫在眉睫，对人民海军成立也起到积极的作用。

　　就这样，中国人民解放军的第一支海军部队——华东军区海军在战火中诞生了，这也成为了人民海军东海舰队的前身。从此，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里出现了一个新的军种——人民海军。

　　在海军诞生地纪念馆展厅中，展示着一张珍贵的史志资料，显示的是1989年中央军委关于海军成立日期问题的批复:“同意以一九四九年四月二十三日成立华东军区海军的日期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的成立日期。”同年3月10日，中央军委通过《人民日报》宣布，泰州白马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诞生地。

由陆到海逐步壮大

　　在白马庙小楼西边300多米处的海军诞生地纪念馆，外形像是一艘在大海中航行的军舰，造型别致威武，极具现代感。展厅内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幅巨大的仿铜雕塑，反映的是渡江战役时的场景，雕塑从中间往两边缓缓分开后，播放的视频讲述了中国海军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历程。

　　人民海军在组建初期，基础实力非常薄弱，这是一支从陆地转向水上的人民武装。宣布华东区海军成立当晚，张爱萍将军就带领十多人从靖江八圩港渡江到达江阴。

　　海军是一个技术军种，在陆军“大老粗”眼里，无疑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人民海军初创时13位见证人中的唯一健在者，93岁的黄胜天老将军回忆，当时调入海军的几千人是一群“旱鸭子”，建设海军必须要有解决人才的新思路，不咎既往、不拘一格、广开门路、求贤纳人。渡江战役中大量的国民党海军舰艇人员投诚起义，在相当程度上壮大了人民海军的实力。据统计从1949年2月到12月，国民党海军起义共计16起，起义舰艇73艘，成为组建新中国人民海军的骨干力量。

　　1949年8月15日，根据中央军委指示，解放军华东军区海军学校在南京挹江门原国民党海军总司令部旧址正式成立，华东军区海军司令员张爱萍兼任校长和政治委员。起义的海军官兵们一面为准备走上新的工作岗位愉快地学习，一面迎接新中国的诞生。张爱萍还公开发布通告，在上海等地成立了“国民党海军人员登记办事处”，先后有4000多人纷纷加入到人民海军的行列，其中还有许多旧海军的高级官员，有些人还在一些重要岗位上任职。

　　1949年8月28日，毛泽东主席在北京中南海接见了张爱萍以及起义的原国民党海军高级军官林遵等人。毛主席说：“你们（起义的原海军人员）有科学知识，有技术，我们新海军要向你们学习。人民解放军同志有优良的政治工作和战斗作风，你们也要向新海军学习。新老海军要团结，相互学习，共同为建设强大的人民海军而奋斗。”

　　起义的“重庆”号舰长邓兆祥，担任了安东海军学校第一任校长，后又领导创建了新中国第一所海军快艇学校，并出任大连海军学校副校长。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他和教员一起编教材，做教具，研究和改进教学方法，为新中国培养了大批优秀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