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 从一张白纸走来

撰稿｜吴健

　　对强国海军而言，七十年生涯或许不够悠久，但对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而言，七十年征程却充满值得书写和回忆的记忆财富。从当初用购买商船甚至打捞沉船来充实队伍，到如今举世瞩目的航母编队，人民海军完成“华丽转身”，形成蔚为壮观的舰艇编队，这是如今人民海军的硬核，其背后是中国国防工业、科技发展使然。根据2015年5月26日发布的中国国防白皮书，人民海军最新的战略要求为“近海防御、远海护卫”，不仅要逐步实现走向近海防御与远海护卫型结合转变，更重要的是强调“构建合成、多能、高效的海上作战力量体系，提高战略威慑与反击、海上机动作战、海上联合作战、综合防御作战和综合保障能力”。人民海军舰艇编队今天走过的路，是在为未来的发展埋下伏笔。

“伟大邻邦”的蓝色崛起

　　“这是62吨和5.8万吨的差别。”关于中国人民海军成立70周年庆典，美国《国家利益》主笔凯尔·沟上用了很直观的表述：就在今天中国海军举办阅兵的同一片水域，1957年8月4日，新中国首次海上阅兵拉开帷幕，现场能提供的检阅平台仅是62吨的木壳鱼雷艇，如今，中国海军拥有排水量5.8万吨的“辽宁”号航母，“宏伟的身躯让周围一切都化作自己的背景”。专业人士明白，已是世界制造大国的中国有能力也有意愿实现令人难忘的海军现代化，因为这是成为“海洋强国”的必要条件。

　　俄罗斯功勋船舶设计师V.I·戈利亚克是中国的老朋友，他见证了“伟大邻邦”过去20多年间的长足进步，“我是1993年4月随俄海军编队访问青岛，正逢中国海军巨变前夜，他们渴望学习，希望掌握先进技术”。那一次，俄海军带去两艘主力舰——956型驱逐舰“快速”号和1155型大型反潜舰“潘捷列耶夫海军上将”号，让中国人斟酌到底谁是最急需的，“中国人很在意舰用机械设备的可靠性和运营成本，他们诚恳地表示拥有像俄军这样强大的军舰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我对他们表达了祝福。”

　　戈利亚克的祝福没有落空。进入21世纪后，中国政府进一步提出国家海洋战略，将海洋安全放在极为重要的地位，人民海军也在“中国海洋战略”的支持下实现了历史性的跨越。2005年8月23日，中俄举行代号为“和平使命-2005”联合军演，中国海军052B型驱逐舰“广州”号接连发射反潜火箭，准确摧毁目标，与此同时，西方媒体还在上海发现配备有类似美国宙斯盾防空系统的中国052C型驱逐舰，并将其称为“中华神盾”。2006年，中国人民解放军总装备部科技委员会副主任汪致远中将在接受香港《文汇报》记者的采访时透露，中国已具备自行研制航空母舰的能力，“发展自己的航母舰队的时机已经成熟”，这是中国官方首次透露有关建造航母的消息。2012年9月25日，中国海军首艘001型航母“辽宁”号服役入列，2017年4月26日，中国完全自主建造的001A型航母下水，紧接着，号称“航母侍卫”的055型万吨驱逐舰也在上海下水，美国海军战争学院中国海事研究所副教授莱尔·J·戈尔茨坦认为，北京投资研制这类巨大的水面战舰，“暗示了中国战略决策者确信，不仅中国海军有能力保护它们，而且这些有中国特色的新型‘无畏舰’能在世界海军力量平衡中发挥关键作用”。

　　更微妙的是，2018年，与中国舰队经常出现在同一片海域的俄罗斯太平洋舰队，继续把“快速”号和“潘捷列耶夫海军上将”号当成主力，他们在本世纪头18年新添的唯一主力舰是不到3000吨排水量的20380型多功能护卫舰“完美”号，它创造了纪录——俄罗斯建造这艘不大的军舰花了11年，“全世界至今也没有速度这么慢的纪录”。现在，俄军事造船业因为无法从德国获得21631型“暴徒-M”轻型护卫舰必需的柴油机，最后是中国朋友帮了大忙，“事实上，俄中之间已经存在一道深深的鸿沟”。戈利亚克说。

寻求原始创新突破

　　“中国海军又获得新驱逐舰、新潜艇甚至新航母——此类的新闻常见诸媒体，以至于有人会妒忌。”从造船专业角度看，戈利亚克承认，中国已让俄罗斯这位昔日“老大哥”望尘莫及了。“2001年2月底，我所在的北方设计局与中国单位史无前例地在船舶试验设计方面开展技术合作，中国人认真学习每个未知领域，造军舰最重要的就是了解‘军用规格’（即‘军标’），但军标数据库须要投入极大成本去测试，当时中国希望借鉴俄罗斯的人才、技术和数据库来做出自己想要的军舰。举个简单的例子，家用空调从几米高处坠地，可能有零件震坏，但军舰安装的空调必须在遭弹药击中产生的爆震波中维持工作，同时还要防水、防火、防强酸强碱、防腐蚀甚至防老鼠啃食（军舰电缆大多包覆钢铁）等等，总之建立和完善军标体系，是拥有先进军舰的前提。”

　　事实上，中国海军造船业的飞速进步，源于自身从不固步自封，在“追赶式创新”中寻求原始创新突破。总体看，中国海军这一轮装备更新与风起云涌的第四次工业革命“谐振”，新的大型舰艇、战机纷至沓来，既要在前所未有的数量和立体程度上组织协同起来，也要不断在新的海空条件、电磁条件下形成并发挥战力，还要持续在更远更长更复杂的航行作战中检验自己。俄罗斯“自由媒体”网站记者谢尔盖·伊先科在题为《“老大哥”失落》的文章中称，2004年问世的052C型舰是中国海军在技术原始创新上的重大突破，因为迄今有能力自主研制发行舰载相控阵雷达和导弹垂直发射系统的国家只有美俄，别国全是直接购买相关软硬件（如日本、韩国、西班牙、挪威等）。052C型舰突出隐身设计，首次采取全封闭的外形设计，以曲面板代替平面板，侧壁的倾角增大，折角处则采用圆弧表面，以降低雷达波反射面。“军舰不光是作战平台，也是数以百计的官兵的生活平台，052C型舰的厨房设计就颇富人文关怀，引进特制凹底型电磁炉，不仅一次烧制的菜量可以满足官兵需求，还适应了远海高盐高湿的环境”。

　　2014年，以052C型舰“海口”号领衔的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赴美参加“环太平洋”演习，在全部14个参演国中，只有美国、法国、加拿大、中国能做到从舰体到舰载武器、雷达、电子、动力系统的完全国产化，而且在参演舰艇技术水平上，中国舰艇明显高于法加两国，如果算上中国在建的大型航母和万吨级大型驱逐舰，中国的造舰能力已稳居世界第二的水平。当时，韩国海军宙斯盾舰的训练主管南大林上校亲口告诉中国官兵：“韩国舰艇很多装备是从国外进口，在管理和维护上存在困难，而中方舰艇均为国产，使用更方便。”这不是恭维，而是真正军人发自内心的羡慕。

　　更刺激西方神经的非2013年进入下水高潮的新一代远洋驱逐舰——052D莫属，日本《世界舰船》杂志特约作者冈部伊作介绍，052D与美国海军最新版本的伯克级驱逐舰区别不太大了，尽管仍比后者尺寸小20%，但拥有相当先进的相控阵雷达和作战系统，在“袖珍平台”上依然能发挥“完整战斗力”。他强调，从052D型舰的优先配属方向看，一至四号052D型舰提供给南海舰队，五号之后的舰艇似乎按照北海、东海、北海、东海、北海、北海、东海、东海舰队的顺序交付，凸显出中国海军的战略优先方向已转向“第一岛链”南端，这恰恰是美日军事同盟竭力弥补的“软肋”。

　　当然，最令中国人振奋的莫过于航母建造。2018年5月，中国第二艘也是完全自主建造的航母离开大连造船厂海试，这艘001A型航母建造速度令人印象深刻，筹备工作始于2013年。两年后，造船厂的干船坞里开始搭建船体。该舰于2017年4月下水。可以确定地说，几乎所有设备都已安装完毕。这是中国造船史上的一件大事，因为2012年入列的辽宁舰其实是苏联1143.5型航母、俄罗斯“库兹涅佐夫海军元帅”号的“亲兄弟”，苏联解体后从乌克兰买来未完工的旧船体，然后花了十年功夫恢复其军事功能。如果说辽宁舰只是在别人基础上的“续建”，那么第二艘航母则完全是“中国血统”，共有552家公司参与该航母项目，其中绝大多数是非军事企业（441家），这证明大船建造技术在中国工业的普及度。还有一点，长期从事001A型航母建造工作的技术人员和工程师有5000名。他们的平均年龄为36岁。这意味着，参与重大海军舰艇研发的是一群掌握新知识、充满实践热情的年轻人。

难以忘怀的体量

　　以2016年为节点，中国海军入役的主力舰艇数历史上首次超过美国——11艘对3艘。从公开消息源来看，2016年补充的舰艇中，尤为引人注目的是三艘054A型多功能护卫舰（“荆州”号、“湘潭”号和“滨州”号），这还不算上海沪东造船厂向海军交付的071型船坞登陆舰“沂蒙山”号，它与美国圣安东尼奥级船坞登陆舰类似，排水量2.5万吨，用于海军陆战队登陆。与美国军舰一样，“沂蒙山”号也搭载四架运输直升机和两艘气垫登陆艇。一个月后，这家上海造船厂又向海军交付了多艘072A型坦克登陆舰。俄罗斯《观点报》援引军舰工程师亚历山大·希什金的话说，鉴于海军舰艇尤其水面舰入列的信息较为公开化，可以做个相对公允的评价：2017年，中国海军新增两艘052D型驱逐舰和两艘054A护卫舰（排水量在2000吨以下的近海水面舰只不在讨论范围），再算上多艘潜艇，中国海军主战舰艇在2017年新增满载排水量吨位3.94万吨，增幅5.1%，总吨位已达80万，作为对比，美国海军同期新增吨位13.56万吨，增幅4.1%（减去4艘退役的洛杉矶级攻击核潜艇），76%的增量由福特级航母贡献，美国海军共有舰只208艘，总吨位345.74万吨。而俄罗斯新增6400吨，增幅0.8%，新入列“马卡罗夫海军上将”号护卫舰和一艘轻护航舰，现有舰只104艘，总吨位77.99万吨。

　　美国《国家利益》称，截至2018年，人民海军拥有至少1艘航母、3艘船坞登陆舰、25艘驱逐舰、42艘护卫舰和约60艘潜艇，这些数字也曾出现其他国家的军事刊物上。人民海军拥有五大兵种，涵盖岸防部队到舰载航空兵，具有一定的区域远程投送能力。法国海军参谋长克里斯托弗·普拉聚克表示，中国现代化造船业多年来一直占据着军舰交付总吨位世界第一的位置，同时还向市场提供油轮、液化气运输船、客轮、集装箱货轮、滚装船和特种船只。“如今，中国造船专家能建造所有类型的水面舰船和潜艇。”实际上，中国深化国防与军队改革整体构想中，军民融合是重要原则，所有军工企业都在“军转民”与“民参军”两项产业模式改革政策指导下优化体制结构，中国社会对军工企业改革也具有强烈预期，资本市场上，军工概念股始终处于稳定状态，就是这个原因所致。观察中船重工、中国船舶两大造船集团，都从事民用船舶与军用舰艇的造船、修船、船舶装备、船舶技术开发、货物及技术进出口等业务，并从造船主业发展到钢材结构工程、电子信息与金融活动等相关辅助产业，具有极强的市场与技术适应能力。尤其作为首批混合所有制改革试点企业，两大集团优先选择在纯民品、竞争性强业务领域引入各种所有制资本，优化国有股权结构，但同时保持承造军舰业务的特殊属性，确保管理与技术层面的顺利推进。

追求“外向型”海军战略

　　与装备建设相同步，人民海军开始追求“外向型”海军战略。尽管中国在前些年发表的国防白皮书坚持海军主要任务是“近海防御”，但在2009与2011年公布的国防白皮书中，明确要求人民海军必须能在远海执行任务，2013年版国防白皮书要求人民海军“强化远海机动作战”。尽管对远海的地理范围存有不同说法，但人民海军近期任务明确地指出，远海包括由西北太平洋至印度洋东岸的广大水域。对中国海军舰艇编队而言，通过狭窄的宫古水道以及在西太平洋开阔水域航行已成常态。英国《简氏海军评论》主笔托比乔格·赫米森认为，未来观察中国海军舰艇编队的构成，应着重于以下几大焦点：

　　航母编队的补给舰。大型补给舰是西方观察中国航母编队能否迈向环球航行训练的关键指标，中国海军要想与美军航母打击群看齐，则至少要具备当前美国海军大型快速作战支持舰中的油弹补给舰的整体补给能力与航速，如满载5.3万吨的萨克拉门托级快速战斗补给舰或4.8万吨的供给级油弹综合补给舰等。中国已在2016年推出4万吨级901型综合补给舰投入海试，但它只代表中国海军初步具备航母编队远海整体补给能力，但该舰是否具备至少25节的航速，以便跟上航母编队快速移动，仍需要观察。中国尚未公布901型舰采用何种动力系统，如动力系统没有突破，中国航母编队想要像美国航母打击群那样走出去，恐怕仍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新的舰艇推进系统。反潜作战中，声呐兵凭借掌握敌方舰艇声纹特征来捕捉目标。2016年1月，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一院18所声称，他们研制的300千瓦级高效低噪声大扭矩电机推进系统完成样机研制和测试，由于新电机采用直驱电机代替传统的高速电机加减速器的驱动方式，低速情况下可提供较大扭矩，运行效率达95%，且减振降噪效果显著，换言之，它运用在水面舰、潜艇上都可获得最佳输出，不仅省油，还降低噪声。更重要的是，这则信息透露出中国舰艇用综合电力系统已全部国产化，不但解决舰上大量电子设备供电问题，航行期间发电机将一直处于最高效状态，且更省油，再加上取消传动轴后，船体内部设计更灵活，静音性能也会提高。事实上，军舰使用全电推进势必成为未来趋势。

　　人民海军对无人机“群”作战的需求。2016年11月珠海航展上，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披露固定翼无人机集体飞行试验，以67架飞机的数量，打破之前由美国海军保持的50架飞机的世界纪录。这项技术不仅使中国无人机发挥更大的作战应用，另一重点是中国“集群智能”的技术。由于“集群智能”把无人机群作为整体控制，与单机作战相比，机群在作战时的威慑更大，战时机群的存活率相对较高，即使部分无人机失去战斗力，整个机群仍可继续作战。面对解放军强调“不对称”作战，瞄准航速快、航程远、载重大与无人员伤亡的低风险，中国海军恐怕早就开始钻研相关作战行动方案，瞄准的目标正是航母打击群。

　　水下数字化听音阵列成熟度。西方媒体谈论中国海军快速发展时，总不忘强调反潜是中国海军“弱点”，但这样的论调到底有多少真实性呢？对反潜至关重要的水下听音器要想成体系运用，关键有两条：一是中继传输数据信号的平台或装置；二是确保听音阵列不被破坏。观察中国海军、海警局舰艇频繁巡航东海、南海，早有信息称中国正在构建立体的反潜探测网，特别是水下部分——官方在南海已设立国家级海洋声学研究基地，研究目的就是要监控与探测南海水下动态。更有信息显示，“水下听音项目”作为中国“863计划”中“岸基光纤线列阵水声综合探测系统”成功布放完毕。

　　2015年5月26日问世的第九份中国国防白皮书《中国的军事战略》中，赋予中国海军的战略要求是“近海防御、远海护卫”，建军重点强调“构建合成、多能、高效的海上作战力量体系，提高战略威慑与反击、海上机动作战、海上联合作战、综合防御作战和综合保障能力”。对照2016年三大舰队的联合军演，不管是打破建制混编，了解、熟悉各自战略任务，熟悉不同海区水文气象条件，再加上结合陆（火箭军、战略支援部队）、空（轰-6K轰炸机、空警-200H预警机、运-8X警戒机）力量，中国海军遂行制海任务正如珠海中国航展展示的“海防体系”及“海面监视指挥信息管理体系”的发挥。展望未来，人民海军舰艇编队的阵容将更为完美有效，足以捍卫祖国的蓝色海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