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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的视角里,这是中国的解放之路

日期:2019-05-2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看着那副表情,好像准备不光要把上海,还要把整个旧中国快速翻过个身来似的。”丘里诺夫描述道。

撰稿|吴健  朱延瑞


  七十年前,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到了改天换地的伟大时刻,世界是以什么角度观察,得出什么结论?这,是个很有价值的话题。随着档案解密,那些本着客观真实立场、用热情饱满笔调所记录的点点滴滴,正用另一种方式打动着今天幸福生活的人们:世间一切欢乐中最崇高的欢乐——解放,在1949年的上海,它真的来了!


“新中国的使者”


  上海解放,是中国解放进程的一部分,后者是前者不可缺少的叙事阶段。1949年,来自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苏联的新闻记者密集来到解放区,和共产党、解放军、劳动群众打成一片,获得了丰富而鲜活的素材,随后密集刊登在苏联和东欧国家的主流媒体上,打破了西方媒体对这场中国命运决战的“新闻垄断”。也因为苏联记者是站在节节胜利的正义者一方,他们所得到的感受也更具有历史意义。

  苏联记者A·丘里诺夫在1949年一期《星火》周刊上发表的文章,反映了他随解放军从山东直下江南、抵达上海的历程,对土地改革、支援前线乃至正面战斗都有涉及。1949年的山东,除开有美军停留的青岛,该省已变成红色的天下,保障着人民军队南下解放全中国的步伐,更有大批完成支前的民工回归故乡的和平工作。“黝黑黝黑的面孔,大开大合的笑声,透彻心扉的话语,村民和亲戚们热烈迎接着光荣的支前民工。”在山东南部的一个县,丘里诺夫在解放区干部陪同下出席支前英雄表彰大会,随着音乐响起,一个个胸带大红花的民工代表走上主席台,“他们不善言辞,却懂得朴素的道理,正直的人不应只是善良,还要有勇气,就像翻译转告我一个民工代表的话,‘别看老蒋(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当局)兵多,武器好,只要咱们齐心跟他们干,那帮坏蛋是不经打的’”。

  能证明的就是不久前结束的淮海战役,国共双方投入的140万大军之外,是山东等老解放区志愿支前的500万民工,他们自带干粮,用中世纪的小推车把弹药和粮食送到各个战场,帮助炮兵将大炮拖过沼泽地,从战场上带走伤员并照顾他们,其中一些人履行了情报人员和哨兵的职责……当解放军包围徐州以东的国民党黄百韬兵团时,几乎是攻坚部队三倍的民工队伍硬是过了七天七夜的“随战随补”的火线生活,每位民工都承受高达几十公斤的重量,每晚行驶35-40公里,向阵地运去超过10万发的炮弹,几乎所有这些工作都是在国民党飞机轰炸下完成的。

  一名被俘的国民党军官承认,“我们为什么打败,因为我们只统计共产党兵力多寡,却不统计共产党背后的老百姓有多少”。丘里诺夫坦言,这个俘虏意识到问题症结,却得不到答案,因为按照共产党新民主主义革命纲领组织起来、并通过改革获得土地等生产资料的底层民众(首先是广大农民)是任何正规军事后勤系统都难以核算的“志愿兵”,“在山东、河北、河南乃至其他北方十几个省过上新生活的爱国者,他们明白自由是无私的,要将解放带到自己的兄弟姐妹那去,让仍被黑暗,压迫和饥饿控制的地方见到光明,正是这一点,来自江淮各地的新一批民工跨过了长江,进入了南京,也开向了上海”。

  一位民工告诉丘里诺夫,“我不怕国民党的子弹和炮弹,我对胜利深信不疑。我也不担心家人,他们都得到人民政府的好好照顾,而且老家的人都嘱咐我,在前线要表现积极,给老解放区争光”。的确,率先解放的人,犹如重获阳光的嫩芽,他们身上所迸发出的活力与激情,是传统雇佣关系中用金钱或其他庸俗手段所无法刺激出来的。

  丘里诺夫给这些人一个客观而准确的评价——“新中国的使者”。


年轻的爱国者



  “人民解放的历史,是不可能与人民军队的历史分割开的。”南进的道路上,丘里诺夫与无数解放军指战员交流。翻译介绍,四分之三的解放军是20岁上下的青年,不少人要么是翻身农民,要么是从国民党军过来的解放战士,“贵族绅士和达官显贵觉得这些年轻人土里土气,知识不多,可谁也不能否认,正是他们在战场上表现出的英雄主义和自我牺牲精神,扭转着中国的命运”。

  让丘里诺夫印象深刻的是24岁指挥员刘桂奇(音)领导的“奇迹团”。向江南进军的一次战斗中,整整3万敌军似乎是“奇迹团”面前不可逾越的“人肉长城”,但刘桂奇抓住敌人互不统属的弱点,派出小部队穿插敌防线结合部,再结合正面主力前后夹击,成功突破防线。丘里诺夫见过“奇迹团”里的侦察兵,他们晒得黑黑的,就像二战时期的苏军侦察兵那样,挎着缴来的各式手枪、匕首和望远镜,他们穿的不是普通军服,而是农民的蓝色短袄和棉衣,戴着毛线帽子,这种打扮渗透到敌后,很容易被当成本地居民。他们回忆,国民党军虽多,但排兵布阵很“滑稽”,“重要哨位和观察点空无一人,官兵都住在抢来的地主庄园、商店铺面里,可碉堡里却几乎是空的”。这也难怪,解放军最常碰见的是带“暂编”字样的部队,这是国民党的老套路,把新编练的地方部队扔出去当炮灰,让嫡系保存实力,可临了嫡系也逃不出解放军的手心。

  解放军翻译还给苏联记者透露一个细节,比起淮海战役时候的缴获,在江南缴获的战利品中,大炮、迫击炮、机枪等等除了美国货,又出现不少新厂标的武器,例如英国和加拿大造的轻机枪。“如果把我们这些年缴获的武器,从厂标上加以检查的话,可以看到一幅清晰的图景,那就是帝国主义是怎样对我们进行绞杀。”一位解放军干部如是说。

  后来,苏联《真理报》记者西蒙诺夫在三野第24军司令部作战科长恽前程陪同下走访一处曾激战12个昼夜的战场。“对了,”恽前程兴奋地讲述了一个传奇的故事,在一大片田野里,负隅顽抗的国民党军还在迷信会有援兵来,“我军用从国民党那里缴获来的美国坦克去打他们。当坦克在战场上出现时,困守的国民党军竟从战壕里爬出来迎接它们,他们深信这是蒋介石答应派来的援军到了,共产党不会有坦克!”


一周就能发生的转变


  西蒙诺夫发现,行军中间,解放军的群众纪律很有意义。这些纪律中,包括:非因军事上的极端必需不得踩踏田地;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无论如何不强买东西,并且一切都要付钱;借去暂用的一切都要保护好以便归还;要做有礼貌的模范;不要叫老百姓给你工作,相反,如果你有时间而且有可能的话,要帮助老百姓。这些纪律在城市里又加上补充的内容:不坐人力车;非因急需不用老百姓运输工具转运物资等。所有这些纪律都被严格执行,战士们所受的阶级自觉教育,使他们懂得军队利益与群众利益是不可分割的,这保证着他们对纪律的自觉遵守。

  在诸如上海这样的新解放区,解放军做群众工作是多样的。在乡村、在城市,散发传单,张贴布告和军事形势图,这些东西向居民们解释着共产党和解放军的政策和斗争形势,还有稳定社会的初步办法,组织集会和宣传队演出。翻译告诉西蒙诺夫,在军队迅速推进、驻留不久的情况下,开展群众工作的最有效方式,就是遵守纪律。和居民们习惯的国民党军截然相反,解放军从不强买,一切都付钱,一切都归还,拒绝强制征用手段,热爱劳动,加之对人很有礼貌(在中国,这是品德),每个战士在每时每刻用自己行为,从早到晚地在居民中间进行教育,而一切反动派的宣传与此相比都显得毫无能量。

  西蒙诺夫得知,绝大多数俘虏的国民党士兵,在解放军部队中过了一周后就能成为坚强战士。为什么?因为,来到毛泽东的军队里,他们马上处于具有高度道德原则的气氛中。“看看解放军与居民交朋友的制度,就在这种战士心中产生共鸣,还有指挥员的民主作风——强调除职务上服从之外一律与战士政治平等的关系,他们马上就弄清了:自己和指挥员都是一个阶级的兄弟,只是职责分工不同罢了。”

  别忘了,多数国民党士兵,特别是年轻士兵,都是被抓丁去的,他们在队伍上每天都受到军官虐待与掠夺,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这么快懂得——从自身利益出发,他们过去为保卫压迫者而战是多么荒谬。


上海没有倒下



  1949年5月27日,上海,这座中国乃至亚洲第一大、世界第六大城市飘起了红旗,这让西方国家出现莫名的恐慌。丘里诺夫找到美国多家媒体的标题,发现上面无非是预测“中国经济衰落”,其中美联社信誓旦旦地称:“共产党无法保留权力,因为中国从未实现工业化,经济无法自立。”这段话让丘里诺夫感到似曾相识,原来,在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后,美国报纸也曾这样预言苏维埃政权“刚站起来,就会倒下”,“这帮‘先知们’还没从历史中汲取教训”。

  早在1949年初春,眼见国民党丢掉上海不可避免,美国《纽约先驱论坛报》记者写道,“一旦共产党人面对上海严酷的现实,他们将被迫改变目前的路线”。言下之意,新政权满足不了上海作为工商业重镇所需的生产与生活要素,因为资本主义世界用了一百余年将其变成附属于自己的“消费型城市”,便利自己进入并垄断整个中国市场。这位美国记者不相信新政权恢复上海经济的计划。“光上海纺织业就需要美国提供的棉花,而上海发电和机械制造企业所需的重油也依赖我们和英国人。”特别是谈到重油,美国记者加重了威胁语气:“如果英美愿意,他们将让赢得上海的共产党置于极其困难的境地。”

  确实,上海解放前夕,至少美国已停止与上海的棉花与重油贸易,但共产党和上海人民没有屈服。就在1949年秋,包括54家纺织厂在内的全市企业全都恢复运营,市场呈现出国民党时代不可想象的繁荣,滞留上海的一名美国《纽约时报》记者不得不承认:“共产党迅速为上海引入稳定的资金和物资,支持所有工厂复工,尽管美国突然终止燃料和原材料供应,但这里的食品和产品价格已趋于稳定,上海人非常支持共产党。”

  可是,美国人只看到物资上的变化,然而,人的地位变化才是上海面貌改变的关键。早在一战后,上海就出现维护工人利益的工会,通过工会,工人寻求提高工资,签订集体协议,改善工作条件,可是1927年4月12日发生的国民党反革命政变,捣毁了共产党领导的工会,工人陷入地狱般的境地,每天工作时间持续12-16小时,而国民党用刺刀挑起来的所谓“改革派工会”根本没有保护过工人利益,这只是剥削者的顺从工具。可随着上海解放,劳动者的地位被彻底改变,所有工厂都有了真正的工会。

  丘里诺夫看到,人民政府大力支持上海工会运动,它引入工人保险,要求企业将一部分工资总额分配给工会基金,用于开展文化活动。在工厂、俱乐部、图书馆以及学校,各种旨在提高政治、文化和技术水平特别是消除文盲的课程受到热捧。一名工人告诉苏联朋友,新的时代让所有人充满激情,我们有能力去改变一贫如洗的面貌。“看着那副表情,好像准备不光要把上海,还要把整个旧中国快速翻过个身来似的。”丘里诺夫描述道。(鸣谢桂飒爽、贺敏、郑远、狄竞等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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