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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忠粉独白:爱申花还需要理由吗?

日期:2019-12-11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我们忧愁过,或许还会不断地伴随各种各样的忧愁,但我们更向往达到“风骚”的意境。
作者|王 蔚


  做申花球迷真的苦。本来想给“苦”字打个双引号,转念一想,不用了。是实实在在的苦。


申花球迷苦与甜


  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伊始。有远房的亲戚,去南方淘金,那个目空一切,那个眼睛几乎翻到天上的感觉,我们窝居在上海的人,除了羡慕就是无地自容。魔都衰落了。那时,在外地人面前甚至不敢说自己是上海人,特别是在广东倒爷、苏浙所谓乡镇企业家面前。人家早已赚得钵满盆满,我们上海人还囊中羞涩。那时,连饼干都被叫作“克力架”。用上海闲话来说,能吃到广东人嘴巴里的克力架,简直不要太卖样哦。没办法,人家就是这么拽,就是这么得瑟,谁叫你不争气呢?

  从那时起,相当一部分上海人养成了低调、务实、谦逊的作派。不豁胖。

  “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出自《荷塘月色》里的这句话,总记在我的心间,朱自清触动了我——那时,生活在还没有“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的魔都,就是这般心境。现在,作为一个申花粉,这种心境也是年复一年地挥之不去。

  真的,热闹是别人的。是隔壁的,是皇城根的,更是在天河的山呼海啸里的。

  前一阵,我花还在保级阶段。某同事咧嘴问,笑容中没怎么怀好意:“申花球还去看啊?这种球有啥好看?”我其实真的不愿多说什么,说什么呢?就像生了一个考试总是喇叭腔的孩子,开家长会时不把头埋得低低的,还能怎么样。但是,我还是脱口而出:“这就好比有人喜欢越剧,有人喜欢沪剧,爱好而已。”你猜那人说啥吗?他竟然说:“我喜欢淮剧。”我敢肯定,心虚的是他,不是我。我敢肯定,他压根不知道淮剧团的门是朝南还是朝北开。

  申花,连同申花球迷,就是这般被人不断嘲讽、挖苦、取笑。就如同当年,别人在吃克力架,我们还挤在弄堂里生煤球炉。

  申花常遭人骂。该不该骂?不要说申花,中超哪个队不该骂?看着国足就气不打一处来。“见谁都输,中国足球还要不要脸了?”这是范大将军的话。

  有时,不骂申花两句,真的不解气,哪怕自己是花粉。踢成那个熊样,被李铁之流在主场欺负成那样。他的原话,是我平生第一次旁听赛后发布会时听得真真切切的:“花了那么多钱,打成个保级队!”人家就是敢在你的主场撒野,向着你们的教练席、你们的观众挥拳示威。

  申花绝对是悲壮的,坎坷的。尤其是今年,濒临降级,苦苦挣扎,绝地反击,逆境夺冠。我常常想,喜剧固然好看,但悲剧更具震撼力。在中超的舞台上,你说恒大球迷幸福?拿冠军如探囊取物。天天高潮,真有高潮?倒不是羡忌恨,真的是高潮太多会让人有审美疲倦。跌宕起伏、百折不挠,用惊心动魄换来含泪的欢笑。只有大片才有这样的元素。

  我并不赞同“瘌痢头儿子自己好”。这不对。但是,有些人骂申花,其实都是瞎起哄。我最讨厌,最不愿搭理的,就是那种跑到你面前,知道你是花粉,然后一阵嘲笑:“申花这种球还能看啊?还要看啊?”吧啦吧啦一大堆,然后又跟着来一句屁话:“我现在已经不看你们申花了。”你既然都不看球了,你知道个球?你还骂个球?就好比,我只看上海滑稽戏,从来不看河北梆子、东北二人转、安徽黄梅戏,所以,我是万万没有资格去诋毁人家的戏怎么不好看,怎么不如海派滑稽。同理,你听不懂或不看滑稽戏的人,也没权利来贬损上海的地方剧种。

  这就是人品。


蓝色信仰矢志不渝


  “不狂不放不申花!”尽管我们的口号也屡屡被人讪笑、调侃甚至污辱,但这就是我们的蓝色信仰,矢志不渝。狂、放,不代表放浪形骸,不代表狂妄嚣张。

  我很欣赏新华社为我花夺冠而发的时评,其中一句太赞了:“蓝色绽放申城,申花逆势夺冠!不骄不馁不放弃,不狂不放不申花。”

  “不骄不馁不放弃,不狂不放不申花!”构成了完整的申花精神。

  12月6日晚7时15分,当今日首发闪亮在虹口大屏幕上时,当球队的第12人——蓝血人激情四溢时,一张远去又熟悉的面庞划过夜空。张阿姨那句对孙女说的话:“奶奶看不到冠军了,但你一定能看到!”要多催泪有多催泪啊。我想,张阿姨还有沈爷叔,一定是昂着头驾鹤远行的。这就是申花人的精神。

  但申花球迷之痛,恰恰在于让你时常抬不起头来。黄袍加身的阿拉定定也感慨,太难了,太苦了:“这一年真的非常不容易,保级、质疑声,那种不认可非常多啊……”

  “吴晓辉还在,周军还在,申花搞得好啊?”耳朵里听出老茧了吧?在百度里键入“申花 吴晓辉”两个关键词,跳出的95600条链接吓得死人。前三条的标题依次是“上海申花总经理吴晓辉,球迷让你‘滚蛋’!”“炮轰管理层!申花球迷愤怒声讨:吴晓辉滚蛋,这是复兴第一步。”“张玉良真的一眼不看申花啊,哪怕看一眼,申花被吴晓辉搞成这样。”放眼中超,有哪一个俱乐部的老总背负这样的骂名?但我可以说,骂声里有花粉的恨铁不成钢,但更多的或许是“水军”们在兴风作浪。试想,能够在钞票掏得远远没有别人多的情况下,三年里为魔都搬回两座金灿灿的重量级冠军奖杯,这样的老总搭档,还不够模子吗?

  “有了这两座奖杯垫底,还要什么自行车?”当晚,我发在朋友圈里的这句话,许多人留言莫名其妙。哎,只怪我中本山大叔的毒太深了。没看过《卖拐》?大忽悠不是说“要什么自行车”“要什么手表”吗?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年初,有人打我电话说:“今年不要看申花了呀,我的好几个朋友都调方向了。”调方向?调啥方向?不就是看到人家在吃克力架吗?我当即断然拒绝。吃不起,我们不眼馋,更不会馋吐水嗒嗒滴。

  我的观点,看中超真的不是看球技,比得过五大联赛好看吗?甚至连日韩的皮毛都学不像。看本国本土的联赛,就是看地域情怀,看人文底蕴,看把自己的内心安放于何处。

  大浪淘沙。1993年12月10日,上海申花足球俱乐部成立。如今,26岁了。其间,有的申花人改换门庭,这也正常,打工而已,哪里钱多奔哪里。其间,有的拥趸把一身蓝变成了一身其他颜色,悉听尊便,这也正常得不得了。就像我老早是迷曲调委婉的越剧的,现在为啥不能让我迷一把抑扬顿挫的码头号子?但是,职业足球的魅力之一,就是培育了一大批前仆后继的死忠,他们构成了职业足球的最基本文化元素。


爱其香自苦寒来


  申花客场比赛,被骂得最多的就是“骚花”。客队常以“踩灭骚花”来给我花添堵。

  “骚花”?有啥不好。一个“骚”字,如果只把它理解成举止轻佻,那就太狭隘了。

  《尔雅》里,骚,动也。从建队伊始,“抢逼围”就是搅动中国足球的一股新风。

  更为普遍的释义,在传世之作《楚辞·离骚·序》里就有“骚,愁也”之解。现代人认为骚是个贬义词,其实不然,骚只是一种被压抑情绪的行为表现。古人还把诗人称为“骚人”呢。毛泽东著名诗篇《沁园春·雪》,最早就是发表在新民报上的,轰动全国。其中一句“唐宗宋祖稍逊风骚”真是神来之笔。“骚”也是一种文化,一种境界,一种品格。当今,对“骚”最鞭辟入里的解释,莫过于“闷骚”,与海派文化“闷声发大财”颇为暗合。所以,能把一支球队锻造成“骚”之队,那也是需要底蕴和功力的。

  我们忧愁过,或许还会不断地伴随各种各样的忧愁,但我们更向往达到“风骚”的意境。一般来说,暴发户是“骚”不起来的,他们的日子太舒坦。而中国古语不是还有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吗?

  我们爱申花,正是爱其香自苦寒来。

  12月6日17时,夜幕已经降临。虹口足球场正门两侧的人行道上已经是蓝色的海洋,蓝色的旗帜在冬夜的寒风里招展。我们在迎接自己的队伍到来。

  望眼欲穿。队歌唱起来了,旗帜挥舞起来了,口号喊起来了。就当是暖场。

  出人意料,以前一直是由内环方向由北向南驶来的申花大巴,突然从反方向疾驶而来。

  人有时候是要有点“迷信”的。

  美国心理学家、新行为主义学习理论的创始人伯尔赫斯·弗雷德里克·斯金纳(1904-1990)曾做过实验假设。人们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迷信行为,比方说,忌讳从梯子下走过,忌讳踩到裂缝等。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某些时候人们却会因为迷信而做某些事情。斯金纳认为,人们这样做的原因是他们相信或推测,在迷信行为和某些被强化的结果之间存在联系,即便是实际情况下两者并不相关。斯金纳的结论是迷信无处不在,尽管迷信行为并不会导致你想要的结果,但它们还是有积极功能的。当一个人身处困境时,迷信行为经常能产生力量,避免失控。有时候,由迷信行为带来的力量感和控制感,能降低焦虑,增强自信和信心,并提高成绩。所以,从事危险职业的人比其他人更加迷信。

  迷信能提高成绩?这个问题其实只要问问上海足球教父徐根宝就可以了。崇明基地的巨石是有灵性的。命硬的根宝,内心也是柔软的。

  更出乎意料。7时30分。一身白衣白裤的申花进场了。这是虹口啊。印象里好像没见过。根据中国足协的规定,比赛双方球队尤其是客队,必须携带两套颜色明显不同的比赛服到赛区,一般情况下,主队有优先选择比赛服装颜色的权利。

  是啊,我们是主队啊。决战鲁能的一身白,这是我们打客场时的队服,现在被选择在虹口披挂。就如同当晚进入赛场的大巴也临时改变了行进路线。这难道是巧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寓意?


  破咒。这是球迷们举起的巨幅海报。申花不信邪。不狂不放的申花就敢打破魔咒。

  谈未来总是老掉牙的事。尤其是申花。真的。我们兴奋过了,高潮过了,接下来的迷茫会不会接踵而来?

  不过,有一道很简单的算术题,还是有必要算一下的。虽然我的数学很差,否则也不学文科了。30分和60分比,到底少了多少?如果从能进亚冠的终极目的来看,两者应该是相等的。再来推算一下。如果在投入几乎可以少三分之一的情况下,三年里两夺足协杯,与七八年甚至十来年夺一次联赛冠军,哪个更合算?我想,绝大多数俱乐部老板会选择前者吧。当然,这仅仅是个数学玩笑。不当真。“1个联赛冠军等于10个足协杯冠军。”那是伊讲伊戆以刚的人的哲学。上海人乐于把生活过得很实惠。这不是阿Q,而是做人的智慧。

  1998年11月1日下午,我拖家带口坐在八万人看台的最后一排,也是全场最高处,上视的摄像机就在我旁边。儿子那时才八岁。我们见证了申花的第一个足协杯冠军。

  2019年12月6日,儿子从远在澳大利亚的家打飞的回到虹口,再次见证了申花是冠军。我们父子相约,明年的亚冠,澳大利亚赛场上,我们全家再为申花加油。

  “签证好办起来了。”这是夺冠之夜朋友圈里最传为美谈的一句话。亚冠,我们又来了。

  愿申花再书辉煌。愿上海之蓝继续耀眼浦江两岸。

  这对我们310来说,还需要更多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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