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帝汶：澳门的反面之镜

　　二十年前、上个世纪末，是西方殖民主义者感到晚钟敲响的时刻。尤其是以老牌的英国、葡萄牙为代表，一方面不愿承认所谓西方优越感的迷失，另一方面却刻意政治埋雷或挖掘陷阱，居心叵测地为日后仍然可在以往“领地”发挥影响打下伏笔。英国在被迫撤离香港以及马来西亚、伊拉克等殖民地时的丑恶嘴脸和分离主义的手腕安排，其恶劣效果世人已皆知。葡萄牙其实也如此这般，只是葡萄牙和英国相比国力沉沦更快、更明显，因此往往还打着联合国的旗号。作为国家高端智库的亚洲事务观察员，笔者在迎接澳门回归的同时，还观察了东帝汶的独立，以之为镜，颇多思考。

奎宁的故乡

　　葡萄牙殖民主义者及其所谓的历史学家，从不承认殖民的罪恶和暴力掠夺的血腥。如关于亚洲，这些优越感极强的“大嘴们”往往强调：是葡萄牙发现了马六甲海峡、发现了日本、发现了澳门；甚至完全抹煞土著的贡献，声称是葡萄牙的商船队和水手，在东南亚热带雨林开发出了可可、咖啡、橡胶和金鸡纳霜……而这些热带地区特有的经济作物，主产地之一就是包括东帝汶在内的印度尼西亚。

　　一旦掠夺到这些经济作物及稳定的开发权益，其暴利甚至会超过英国东印度公司的红茶生意。如金鸡纳霜，也称奎宁，是治疗痢疾的特效药。中国民间医师在广东主要即在澳门和邻近区域，最早发现了金鸡纳霜的植物母本并进行了中医式的提炼，康熙年间其植物母本是禁止出口海外的。与此同时期在南美的秘鲁，西班牙殖民者也收买了当地酋长获得了其植物母本，但对葡萄牙是严密封锁的。葡萄牙殖民者一心想分一杯羹，在了解到相关产地情况后就图谋长期霸占澳门和东帝汶等关键区域及海运航线。为了这种巨额暴利，他们不惜诉诸武装冲突。

　　东帝汶地处东南亚努沙登加拉群岛最东端，西邻印度尼西亚西帝汶，东南方与澳大利亚隔海相望。从世界地图上看，只是一个不起眼到不用心找根本找不到的小岛国，但它被葡萄牙殖民者占领长达四百年。而十六世纪以前，东帝汶被苏门答腊的宝利佛逝王国和爪哇的麻喏巴歇王国先后统治。十六世纪伊始，就被到亚洲进行所谓商业贸易的葡萄牙殖民者盯上；1520年，帝汶岛初次被其入侵。1613-1618年，荷兰殖民者进入帝汶岛西部，与葡萄牙争夺殖民地。1859年，葡萄牙、荷兰正式瓜分帝汶岛，从此有了西帝汶、东帝汶的历史记载，目前西帝汶仍然是印尼领土。葡、荷两国又在1893年、1904年在帝汶岛发生军事冲突。二战期间，日本占领整个帝汶岛；其间，东帝汶和澳门一样展开了反日斗争。

　　诡异的是在二战后，西帝汶的政权归还给印尼，而东帝汶却被判定为非自治领土，仍由葡萄牙管辖。葡萄牙算是二战的战胜国，当时善于投机和利用国际法空白点的葡萄牙独裁政府，在英美两国的支持下刻意制造了东帝汶地位未决论的基调；也为后来印尼与东帝汶的武装冲突埋下祸根。1974年，一批葡萄牙青年军官发动政变、推翻了独裁政权，号称建立民主政府。新的葡萄牙政府为了参与酝酿中的欧盟组合体，必须及时调整自身的财力。于是，放弃海外殖民地或领地被其提上议程。当时，周恩来总理接到了葡萄牙方面信函后即表示条件成熟时展开澳门主权交接谈判。1979年，中国和葡萄牙正式建立了大使级外交关系。

　　中国和葡萄牙建交之后，两国关系从民间到官方发展都相对正常；作为一个仅一千多万人口的西欧国家，也不想和已经是联合国安理会五常之一的新中国发生政治上的对抗，反而力图和已宣布改革开放的新中国进行贸易往来。这样，澳门作为中葡双方一个贸易、投资和文化交流的桥梁地位，也就明确下来了。但是在处置东帝汶的问题上，葡萄牙政府并没有和印尼当局进行有效的磋商。

血腥的独立

　　说到底，还是国家硬实力的比较问题。四十年前，印尼还没有建立起能够捍卫海防和国家权益的海军力量，其长期处在和菲律宾、越南、马来西亚等邻国的意识形态与领土、邻海纠纷中。而葡萄牙的舰队还能够光顾东帝汶的港口，为了有个稳定的海外据点，自然并不愿意东帝汶归属印尼！于是，葡萄牙当局效法英国撤出殖民地的做法——从国土上肢解一个主权国家，并人为地催生一个所谓新生的国家。如同英国在撤退之际，一心谋求于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巴基斯坦脱离印度、科威特脱离伊拉克一样；葡萄牙当局也力图策划东帝汶脱离印尼而独立。

　　新加坡脱离马来西亚，相对是和平的。巴基斯坦脱离印度、科威特脱离伊拉克，都引发了多次惨烈的战争而遗祸至今。葡萄牙支持的东帝汶独立运动，同样引发了印尼的武力对抗和长时期流血冲突。印尼在政治上宣布东帝汶为其第二十七个省，并动用武装力量对其分离势力进行压制。东帝汶则出现了三个派别：主张独立的独立革命阵线，主张在葡萄牙统治下实行自治的民主联盟以及赞成与印尼合并的人民民主协会。争执之下，内战骤然爆发而血腥。至1999年之前的二十年间，内战致使不足百万的东帝汶人口数消减四分之一，绝大部分人死于饥饿和疾病。一位叫古斯芒的诗人曾经这样描绘：“多少家庭被枪弹打碎，多少血肉被刺穿！东帝汶流过的血印刻在土地里，石碑上，屋瓦间。这里的人们品味过内战的苦，比任何人都爱护和平”。而古斯芒，也正是东帝汶独立运动的领导人。

　　古斯芒既组织独立的武装部队，并从葡萄牙和澳大利亚获得资金与武器装备的援助，也从事公开化的政治斗争。但他在一次公开活动中被印尼当局逮捕，长期牢狱生涯，被称之为东南亚的曼德拉。1997年下半年，美国金融寡头引发的亚洲金融风暴席卷包括香港、澳门、印尼等经济体在内的整个东南亚，香港和澳门在中国中央政府的鼎力支持下渡过了难关。但印尼社会矛盾大爆发，不仅其股市和汇市全面崩盘，而且大米涨价五倍、蔬菜供不应求，东帝汶独立倾向更浓。葡萄牙、澳大利亚等国为所谓拯救东帝汶于水深火热中，纷纷向印尼施压，印尼迫于压力接受了联合国提出的东帝汶自治解决方案。此后，美国主导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安排了印尼经济的管制方案，雅加达获得了一些有条件的贷款和物资援助。

　　亚洲金融危机带来的内外困局，还引发了印尼政局的变更；执政三十余年的苏哈托政权在西方抛弃中黯然下台。西方暂时认可的代理人哈比比，一改印尼对东帝汶的强硬国策，并宣布特赦古斯芒。于是，就在中国正喜庆迎接澳门回归的1999年下半年，古斯芒领导的独立革命阵线则在紧锣密鼓地谋划东帝汶独立！在葡萄牙、澳大利亚和美国鼓动下，联合国还对东帝汶实行了二年多的托管。并在名义上联合国的主持下进行全民公投，结果78.5%的选民支持东帝汶独立。不久，古斯芒又在西方默许下当选为首任总统；2002年东帝汶民主共和国成立！

后盾的对比

　　东帝汶独立之后的一段时期内，对印尼的领土完整和主权尊严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一些省份纷纷效仿东帝汶要谋求独立，甚至一度连扩大自治都不愿意和印尼中央政府举行政治会谈。一旦印尼政府反应迟缓，极端暴力事件就迅速而频繁出现。如现在中国游客趋之若鹜的度假胜地巴厘岛，在2002年和2005年的10月都发生过特大规模的恐怖爆炸袭击。2002年10月一家巴厘岛夜总会的爆炸，还直接导致了八十八位澳大利亚游客的丧生；这也迫使澳大利亚外交部和相关智库高官反思是否还要支持这种独立建国运动。同样的选择，也发生在亚齐省。

　　亚齐，当然是印尼的一个行政省份，但相对富裕。亚齐独立运动领导人，认为本区域地理位置优越、油气等矿产资源丰富、港口投资也不乏西方问津者，根本不愿意和印尼落后的国民经济体系捆绑在一起。但印尼民族主义也高涨起来了，内外姿态强硬的铁娘子梅加瓦蒂成为印尼总统，也是东南亚第一位女性领导人。她勉强承认了东帝汶的独立地位之后，坚决以高压态势反对其国内任何省份以任何形式脱离中央主体而谋求独立建国。而中国政府，是高度支持印尼保持领土完整的。

　　就在亚齐独立运动领导人开始发动武装斗争之际，2005年的一场堪称东南亚历史浩劫的大海啸在印尼海域爆发；亚齐省所在区域首当其冲，完全丧失了与印尼中央政府叫板的人力和物力基础。此后不久，亚齐省放弃独立而选择扩大自治权益！梅加瓦蒂代表印尼中央政府签署了协议。不过，梅加瓦蒂总统对于东帝汶的独立还是耿耿于怀的。除了南海，东帝汶三面被印尼环绕。独立建国后的东帝汶，得不到梅加瓦蒂以及以后任何一届印尼政府的具体支持。而葡萄牙和澳大利亚也因国力的持续滑坡，无法给予东帝汶以实际的经济援助。换言之，从经济发展及基础设施建设角度，内生力量薄弱的东帝汶不幸成为外来投资者的弃子。

　　如今，东帝汶也是东盟的一个积极成员，并力图在东盟对华经济合作中有所作为并造福本国人民。然而在迎接澳门回归中国二十周年之际，一些东盟智库的高级研究员在和笔者交流时，都感慨地引用中国的成语“背靠大树好乘凉”。即澳门因为基于中国的硬实力，走上了和平归还政权、按“一国两制”的创造性方案成为高度自治的澳门特区。二十年来，澳门经济高度繁荣并实现转型发展、人民生活幸福安康、民生事业保障有目共睹、城市国际地位持续提高；体育、教育等事业获得充分进步！而东帝汶仍然是各项事业发展艰难，处于较低的发展水平。

　　比较而言：目前东帝汶和澳门人口分别是126万、62万，前者正好是后者两倍。但是，2018年人均GDP分别是2035美元和82600美元；前者连后者零头都未到，属于联合国标准下的欠发展地区。民生方面如果仅以体育为例进行比较，也是差距非常明显。如2005年东亚运动会上，澳门特区以东道主身份获得11金16银17铜的优异成绩；2010年广州亚运会，澳门历史性获得首枚亚运金牌。特区政府先后为武术、保龄球、空手道等六个项目开办了青少年体育训练学校以加强梯队建设，同时推出“精英运动员培训资助计划”和“退役精英运动员进修资助计划”，消除尖子运动员后顾之忧。同时，利用承办一些大型国际赛事的契机，澳门还新建多座符合国际标准的体育设施，让澳门市民日常锻炼有了更多去处。而东帝汶，只是在中国政府的援助下得以组队参加了广州亚运会；目前，还谈不上体育人口的培育和区域运动会争夺奖牌以及体育设施兴建。

　　所以，一个强大而不断繁荣昌盛的祖国，自然是澳门发展的后盾。而有意思的是，东帝汶也在积极响应中国提出的一带一路倡议。东帝汶官方认为：澳门在南海北端，东帝汶在南海南端；完全可以配合并发展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新支点！（作者为上海社科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