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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产电影:冰冷的是火

日期:2020-01-02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如此看来,2019年的电影市场着实有趣——三大黄金档的三种爆款:科幻、国漫、主旋律,背后都有着多年的积淀与颠覆,而他们亦有殊途同归之处——满怀诚意,尊重创作规律。在这个行业进入“寒冬”的时刻,看似冰冷,实际上却让真正热爱、真正专业的人留了下来,冰冷的,于是成了火。
作者| 阙 政

  

  12月10日,距离2020年还有21天的时候,全年电影票房已经突破了600亿元。

  数据是最直观的年度总结。如果翻看全年数据,你还会发现这些结论:

  年度票房排名前10位的电影中,国产片占8席。

  单片产出上升——票房40亿元以上的电影总共4部,2019年就有3片入围,除了《复联4》,三分之二都是国产片。

  三四五线城市下沉市场放缓,一线城市票房同比仍有增长,观众学历提升明显。

  而对普通观众来说,2019年的电影,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莫过于三个档期——贺岁档、暑期档、国庆档。

  这三个黄金档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此前也有多次表现不尽如人意的历史时刻。唯独今年,黄金档真的火爆全场。


科幻元年的试错与收获


  “说实话,他给我介绍那些,我一点都没听进去。不过反而让我从他身上看到了2011年拍《战狼》的那个我——四处跟别人介绍我电影中的直升机应该怎么开,我的坦克、飞机、狙击手、埋伏、爆炸都是什么样的……那时的我和郭帆很像,我们都如同打了鸡血却又濒临崩溃,因为很多人都不看好。”

  这是吴京眼中的《流浪地球》导演郭帆。从受邀客串,到变成主演、参与出品,爆款背后,有着电影人的诚意和惺惺相惜。

  后来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流浪地球》成了2019年贺岁档最大的爆款,票房46.18亿元。火到那年夏天的上海国际电影节直接请来国际著名科幻片导演罗兰·艾默里奇,共同探讨中国的“科幻片元年”。

  “对我来说科幻这个类型是很特别的,它是和其他流派一样并立的,很多超级英雄的电影,其实都是往科幻方面倾斜,主要是科幻的故事确实非常吸引人。”罗兰说,“我当时对于超级英雄电影不是太感兴趣,所以我就找普通人,把他们变成英雄——普通人应对很极端的情境,他们就是英雄,他们必须做出关于生死的决策,每一个决定都非常重要。这其实是每一个人自身很自然内在的一种英雄主义,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元素。我觉得灾难片和科幻片结合在一起会有更好的效果。”

  看这段话我们就明白,中外的科幻是相通的。阔别地球与太阳系之后,我们反而可以找到相似的语言,而这语言,还是关乎人类、普通人本身。好的科幻片,一定是和普通人也能发生某种联系。《流浪地球》的打动人心,不止在于大刘搭建的硬核“推动地球旅行”计划,更在于将普通人投入末世蛮荒,每一个决定都生死攸关。

  《流浪地球》之前,国产片并非没有过科幻作品,早在1980年就有《珊瑚岛上的死光》。但业界仍然将《流浪地球》认定为“开启华语片科幻元年”的作品,原因何在?猫眼研究院的刘鹏曾做过统计:近几年科幻元素电影的票房呈逐步增长趋势,票房占比从之前的10%左右,到2018年超过20%,2019年更高。年产量也达到30部左右。尤其,2019年还是第一年含科幻标签的中国电影票房超过好莱坞电影在中国的票房。“2015、2016年其实是喜剧片含有科幻元素,不是真正的科幻电影,而《流浪地球》可以说是第一部以科幻世界观为背景,并取得高票房的电影。”

  此外,猫眼平台还针对观众评论做了分析——“大家在看好莱坞科幻或者国产科幻时,满足来自于哪里?”结论是:好莱坞电影是特效很棒、制作精良、故事深刻,好莱坞的科幻制作水准、宇宙观的构建得到中国观众的喜欢;而国产科幻主要还是在喜欢演员、故事感人、主题好,让观众满足的是演员和故事情节。

  未来十年会不会是“科幻元年”之后的大丰收?首先要明白科幻的受众都是哪些人。根据猫眼的统计数据,硬科幻观众占到2.1%的,科幻占到11%,泛科幻是19.3%。体量核心科幻受众大概不到1000万,其实还有很大的空间。现阶段,看科幻电影的人更偏向一二线城市,因为影片往往需要一个知识背景,但也显示出渐渐下沉的趋势。“科幻电影未来想赢得更好的票房,其实可以探讨怎么在年轻观众或者是下沉女性观众中有所影响。”

  于是2019年暑期,当一部名为《上海堡垒》的科幻爱情片登陆院线,大家都寄予了“接班《流浪地球》”的重任。结果就比较尴尬了:无数观众写出了“科幻片始于《流浪地球》,终于《上海堡垒》”的差评。

  其实滕华涛也是电影节论坛的座上宾,和罗兰·艾默里奇共同探讨科幻电影。

  在那次论坛上,他甚至已经预言了自己的失败:“我们这边其实还是相对比较分裂,有些人懂技术,但是可能对于创作方面是完全不了解的。有些是创作人员完全凭空想象的创作的事,但是他对技术完全不了解。而且最主要是拍摄科幻片,非常重要的是有一套非常严格、很精确的管理体系,这套体系其实在好莱坞那边已经非常成熟,而且运转得很正常,但是对于我们这边来讲,还完全没有建立这种体系,只是大家摸索尝试一点点来做。”

  试错阶段的中国科幻,有人试验成功,有人试验失败,都是必经之路。


国漫崛起容易输出难


  2019年的夏天,李家三少哪吒和龙王三太子敖丙的友谊将被镌刻入电影史册——首日破亿,5天打破《大圣归来》4年前创下的国漫票房纪录,破10亿,15亿,20亿,30亿,40亿元……《哪吒之魔童降世》就这样引燃暑期档,票房和口碑齐头并进一路狂奔,经历了漫长的80多天档期后,将票房锁定在50亿元。按照35元一张的全国平均电影票价,基本上10个人里就有一个看了它。

  回看《哪吒》的成功,你可以说是因为它倚靠了民间传说的群众基础,又被赋予全新的时代意义:我命由我不由天。哪吒从“反抗父权”的象征,变成了“打破成见,扭转命运”的代言人。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依然无法解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二刷、三刷、四刷。被多次刷看的电影都有一个共性:观看过程本身就能带来愉悦。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对《哪吒》的导演饺子来说还有后半句:先尽人事,后听天命。

  电影开始前,光是哪吒的形象,就设计了100多稿;广受好评的剧本,也改了66遍。“在经过了66版的迭代之后,终于剧本是磨完了,之后场景设计、人物设计,我想剧本都磨得这么辛苦,那场景和人物都必须做扎实,所以就磨得也辛苦,把那些设计师都要逼疯了;然后磨完这一段就开始磨分镜头。我就在想,人物剧本都磨得那么辛苦,分镜头也不能轻松,然后分镜师也快逼疯了;再接下来,到做模型的时候,我们就想分镜磨得这么辛苦,模型怎么也不能放松……接下去那些步骤我不说你都懂了,就每一步,都这么磨,如果哪一步我们觉得轻松了,我就在想,肯定是因为要求太低了,结果是没有麻烦,制造麻烦也要让它变得更难。”

  正是这样的诚意打磨,让《哪吒》最终呈现的剧情极其符合好莱坞经典电影的节奏模式。因为极度符合创作规律,使得整个观影过程非常舒爽——编剧的大手在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转弯、每一个分岔口,都给观众指了条明路——《哪吒》算不上巧夺天工的艺术品,却绝对属于匠人匠心,每一分打磨都见诚意。它的口碑票房双赢,就是给中国电影上的最好一课。

  而《哪吒》成为爆款,映照出的还不只是自身的成功,更为国漫再度添薪加火。2019年的暑假,“国漫崛起”再度成为热词。但国漫早已不在“崛起”的阶段——近5年来,国漫可以说是年年有爆款——2019年1月的《白蛇:缘起》,2017年的《大护法》,2016年的《大鱼海棠》,2015年的《大圣归来》,几乎都是票房和口碑双丰收。而今《哪吒》不仅打破由《大圣归来》创造的国漫最高票房,还打破由迪士尼出品的《疯狂动物城》创造的动画电影中国最高票房,既是作品优秀,也是时势使然——国漫征战多年,确实走到了可以奏响凯歌的时代。

  不过,在本土高票房的背后,也应当看到,《哪吒》出征海外后,虽历经美国、澳大利亚、新加坡等多国多地,但最终海外票房却止步于15万美元,与49.34亿元本土票房相比堪称九牛一毛。国漫虽已崛起多时,要输出海外,却还征途漫漫。



主旋律就该拍得很好看


  告别暑期档,很快又迎来了国庆档。新中国成立70周年的国庆档,理所当然地成为主旋律电影的天下。《我和我的祖国》30.55亿元,《中国机长》28.65亿元,《攀登者》10.77亿,这三驾马车创下的票房就已经占到2019全年总票房的10%以上,堪称史上主旋律电影最强一年。

  这强要归功于导演梦之队——陈凯歌、张一白、管虎、薛晓路、徐峥、宁浩、文牧野,加上总制片黄建新,《我和我的祖国》一片就集齐了8位导演。这里头有拿过戛纳金棕榈、金球奖最佳外语片的第五代,也有拿过金鸡奖、票房累计超过100亿元的第六代,最年轻的文牧野生于1985年,处女作《我不是药神》一鸣惊人。

  这强也要归功于全明星阵容——不论是《攀登者》还是《中国机长》,担当主演的都是人气演员,不仅长得帅,更是实力派。与以往主旋律影片多采用与领导人长相接近的“特型演员”相比,做法非常不同。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人心所向——新中国成立70周年,观众其实是需要从银幕上找到一个抒发爱国热情的出口,主旋律影片符合人心期待。但,人心天然是不喜欢生硬的说教,因此主旋律电影同样是电影,同样需要放在电影创作的规律中去打磨——这才是2019最强主旋律电影年的秘诀:尊重电影规律。

  在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尹力看来,“主旋律电影曾经也有脍炙人口的佳作,但是随着电影市场的快速发展,这一部分的影片正在失去观众。所谓的主旋律电影,是各地宣传部主抓,每一个地方出现一个劳模,出现一个先进人物,报告会、纪录片、材料都挺感人,就要拍一部电影……改革开放40年,这个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电影对现实的表达,在很大程度上是缺席缺位失声的,很多社会热点问题在电视、纪录片、自媒体传播”。

  而2019年国庆档的主旋律,纷纷打破了“好人好事”的传统主旋律拍法——“历史瞬间、全民记忆、迎头相撞”。这是总制片人黄建新给电影定下的12字创作主题。《我和我的祖国》想表现的不仅是国家70年来所取得的成就,更是艰苦奋斗、平凡而伟大的中国人民。《中国机长》将一个英雄机长的事迹放在空中灾难片类型中,主旋律电影从未如此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攀登者》也大胆改编史实,加入了戏说演绎的部分,同样以雪崩、飓风等灾难片模式开启攀登者的珠峰登顶之旅。

  仔细看,这仍然不是2019年突然冒出来的新做法,而是有着历史积淀——《战狼》《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吴京和林超贤导演的这几部都算是主旋律,都打下了基础,一方面让业界知道,主旋律还能这么拍;另一方面也让观众获悉,主旋律也能拍得很好看。

  《中国机长》也不是于冬第一次投拍主旋律电影,曾经的《智取威虎山》就翻拍自红色经典,也取得过好口碑和票房8.8亿元的双丰收。当年的导演是徐克,而现在的导演是刘伟强,都是香港人。圈内人对于冬说:“红色经典你都敢碰,还让香港导演来拍,你给大陆导演也留口饭吃啊。”但是于冬还就瞄准了“主旋律商业大片”这种复合模式——《智取威虎山》《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建军大业》,包括2019年的《烈火英雄》《中国机长》,走的都是“主旋律+商业”的类型。

  他觉得主旋律在年轻人中也会有市场:“我们年轻的时候看美国电影,那是特别向往电影里的生活方式,《风月俏佳人》,一身西装一穿,太帅了。但是现在的年轻观众,已经是不迷恋美国生活方式的一代人。他们想看情感的回归,叙事的回归,讲述时代人物的情感共鸣。”

  “主旋律电影”这种说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呢?上海戏剧学院影视学院院长厉震林表示:“是1987年先提出来的,到了2007年的时候又提出了一个概念叫‘主流电影’,比如《张思德》《云水谣》都是主流电影的开山之作。2015年又有学者提出来‘新主流电影’,根据我的理解,主旋律电影更多是主体性的东西,弘扬一个主流的价值观。到了主流电影,可能是主流价值观要跟我们的艺术性更多结合。那么到了新主流电影,可能还要更多跟商业性融合,是这么几个阶段。”

  在他看来,新时代的主旋律电影有“三性统一”的特征——社会性、灵魂性、娱乐性,三性各自有一个配方的关系。

  如此看来,2019年的电影市场着实有趣——三大黄金档的三种爆款:科幻、国漫、主旋律,背后都有着多年的积淀与颠覆,而他们亦有殊途同归之处——满怀诚意,尊重创作规律。在这个行业进入“寒冬”的时刻,看似冰冷,实际上却让真正热爱、真正专业的人留了下来,冰冷的,于是成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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