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布:从生活到艺术再到馆藏
松江布:经纬之间有自信
2020年4月11日,周六,位于上海市松江区中山西路203号的清代晚期建筑凯氏宅变身“松江布展示馆”对外营业。对于从2006年就开始收集松江布的画家冬野而言,他终于有机会让家乡的这一老物件迎来了华丽转身。
现在很多人可能对“松江布”这个词有些陌生,冬野告诉《新民周刊》,松江布曾是中国棉布的“金字招牌”,享誉全世界。“松江布”泛指松江及其附近地区出产的棉布。曾经的松江府地处长江下游三角洲,在今上海市境内。元朝时期,松江乌泥泾人黄道婆由崖州带回的先进纺织工具和技术,推动了松江地区棉纺织业的发展,使得松江几乎家家纺纱,户户织布。
松江在明、清两代是中国棉纺织业的织造中心。明代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云:“凡棉布寸土皆有,而织造尚松江。”清康熙《松江府志》提到“吾乡所出皆切实用,如绫、布二物,衣被天下,虽苏杭不及也。”
早在乾隆初年,英国东印度公司就开始从中国购进棉布。在贸易过程中,英商发现广州所产的棉布穿洗后容易褪色,而松江布(英人称为“南京布”)则久洗后依然色泽艳丽,松江布在英国风行一时。
清咸丰十年(1860),全国销售布匹4500万匹,其中3000万匹产自于松江府,约占全国的2/3。通过海上丝路,松江棉布用一经一纬构建起了东西方之间交流的桥梁。法国作家维克多·雨果在1862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悲惨世界》中就描写了中国紫花布(即松江布)在法国民间流行的情景。
随着工业时代的来临,家庭作坊式的手工操作逐渐被机器代替,棉纺织业从农村走向城镇,手工的纺纱织布越来越少见。而松江布也一度成为松江女子出嫁前的标配。
松江布不但质地柔软,而且花样繁多,不完全统计有上百种之多,一般常见有扣布(叶榭)、标布、三棱布、斜纹布、紫花布、飞花布、柳条布、格子布、药斑布等。
冬野回忆说,他母亲一代的松江女性还会用纺纱织布,但这一生活习惯近40年来几乎在松江家庭销声匿迹了。他开始真正接触松江布是在2006年。当时,作为一名出生在松江泗泾的青年画家,冬野搜集和家乡相关的各种老物件,一开始只是为了画静物,后来觉得其中一些东西就是家乡历史文化的一部分,其中最值得传承的就是松江布。
“我喜欢格子,喜欢各种颜色的老布,喜欢那些布里行间、纵横交错、理性与抽象并存的经纬线条和深藏其中的市井生活。这些年,我的布愈来愈多,不经意间它们在工作室的角落里,渐渐生长成一堵带有肌理的蓝墙。假如刻意截取其中的一段布面装裱起来,就是一幅很好的作品。”冬野表示。
冬野认识一个收破烂的外乡人老张,此人在松江待了十几年,每天摇着个铜铃铛,骑着个黑色破旧的三轮黄鱼车,穿梭于松江城的大街小巷,挨家挨户地吆喝。冬野收藏的那些松江布多半都是老张贡献的。
如今,冬野的仓库里收藏了15000多卷松江布,来源于泗泾下塘街、秀野桥、盐仓、黑鱼弄、勾月弄、景德路、叶榭、仓桥、新浜、石湖荡等松江各地。这些松江布最年轻的也有40年的历史,最老的可能有上百年的历史。
2012年,冬野和伙伴们在松江天马山下的一个叫九曲的小村庄内创立了“九曲创意工坊”,尝试着向民众推广不同形式的艺术创作——从陶艺到手工刺绣,最后他发现有关松江布的项目最有独创性,因为这是松江特有的棉布,而用这些年代久远的布来制造衣服、工艺品更能体会“从前慢”的岁月沉淀——松江布由手捻线木织机织成,木梭来回间,难免会有手工的线结;因存放年份久远,布面偶有微小黄点。
冬野的夫人本来在日企工作,逐渐也被松江布吸引,从制作旗袍等服饰开始,后来干脆就全身心打理“九曲创意工坊”。
冬野坦言,松江布文创衍生品并不赚钱,但他和夫人就是喜欢。他和夫人开设的松江布展示馆,也是免费开放的。在他看来,看过并摸过松江布的人,都会喜欢上这款轻薄透气的天然棉布。作为土生土长的松江人,他有责任让更多人了解松江布的美好。
2019年9月,冬野在华师大参观了“经纬华章”——上海土布的时代叙事展览,深受启发。与其在天马山下的创意工坊等待有缘人上门,不如给松江布做更大的宣传——10月,他把收藏的部分松江布放到松江美术馆展出,主题是“城市的白之布里行间”。这一展览取得了成功,除了络绎不绝的普通参观者,上海文化界也给予了认可。
松江文化馆馆长陆春彪表示,松江棉布做成衣服之后,会染上图案作为点缀,文人雅士多用梅兰竹菊,老百姓就会选一些野花野草,如马兰头、枸杞等,这反映的就是一种生活状态,取材于生活,体现的是普通劳动者对自然的敬畏与尊重。
上海市收藏鉴赏家协会会长陈鹏举则认为,松江布除了蕴含的乡情、乡味、乡韵是机器无法取代的,它那份原生态的质朴和美感,也为其他艺术形式提供了参考。在织造者的眼中,一匹棉布就是一件艺术品、一幅山水图。
当时,冬野就想,既然那么多人喜欢松江布,为什么不长期向世人展示这一美好物件呢?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冬野租下了位于松江仓城历史风貌区的文物保护点——凯氏宅。青砖黑瓦,四方天井,木质香味,将沉静秀美的松江棉布放入其中罗列展示,恰如其分。馆内展示了部分近、现代松江棉布及织造工具的图文实物资料。
无奈好事多磨,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松江布展示馆直到2020年4月才试营业,6月正式对外开放。冬野说,他希望更多的人了解松江布。至于松江布的商业模式,这不是他作为一名艺术工作者首先考虑的问题。
与时俱进的海派剪纸
2020年6月,位于上海市徐汇区枫林街道的林曦明现代剪纸艺术馆开启《纸·无止境》特展,引发全城热议。
剪纸,很多人觉得和农村有关,其实在上海这样的国际化大都市也有着深厚的文化土壤。
作为中国最古老的民间艺术之一,有着1500多年历史的剪纸艺术在全国各地衍生出不同的流派。南方剪纸包括佛山剪纸、福建剪纸、扬州剪纸、浙江剪纸,北方剪纸则有河北蔚县剪纸、山西剪纸、陕西剪纸、山东剪纸等。不同地方的剪纸,用途有所不同,风格也各异。郭沫若先生曾概括我国的剪纸艺术:“曾见北国之窗花,其味天真而浑厚。今见南方之剪纸,玲珑剔透得未有。”
上海剪纸亦称海派剪纸。一百多年前,来自四面八方的剪纸艺人将各地的民风民俗与民间工艺融汇于这座城市。
在上海,松江剪纸和闵行颛桥剪纸历史最悠久。
松江剪纸主要以江南百姓的生活、民俗民风为题材,注重情境和神态。在刀法上粗细并用,讲究造型,强调力度,注重装饰,妙趣横生,浑然天成。
颛桥民间剪纸艺术则始于明初。近年来,艺术家们在传承传统特色的基础上,还在探索将中国画的章法、版画的韵味以及西方绘画的透视技巧融入其中。2009年6月,颛桥剪纸被列入《第二批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成为“海派剪纸”代表之一,颛桥因剪纸项目连续两届(2011年至2016年)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2010年上海世博会开幕式上,“颛桥剪纸一家人”在公众参与馆“秀·空间”,向全球各地的朋友们展示了中国剪纸的迷人魅力,获“秀·空间”优秀展演团队称号。
在颛桥当地,剪纸爱好者就有2200余人。周若妹、杜为秋两位也先后被授予“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称号。
早在2008年,颛桥镇文体中心就开设了“剪纸大观园”,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传承基地和展示窗口。随着需要展示的剪纸作品和参观的民众愈来愈多,“剪纸大观园”的空间显得十分局促。2018年10月,上海首个剪纸文化公园——颛桥剪纸文化公园正式开园。当地百姓可以在漫步公园的同时免费欣赏各种剪纸作品,这样的展览方式别出心裁。
对于寸土寸金的市区,剪纸馆也可以螺蛳壳里做道场。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列入世界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名录“上海剪纸”责任保护单位——枫林路街道办事处,专门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上海剪纸”代表性传承人林曦明大师开辟了一个剪纸艺术馆。枫林街道党建办主任金莉告诉《新民周刊》,林曦明现代剪纸艺术馆其实是枫林街道社区文化活动中心,也是社区家长学校,2010年开馆以来希望以剪纸艺术凝聚居民,服务社区学子。
徐行草编已成“友好使者”
位于上海市嘉定区徐行镇文体中心一楼的春晖传艺——徐行草编展示馆,自2018年开馆以来成为网红打卡地。
徐行草编是嘉定传统工艺品,2008年被评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有着1000多年的悠久历史,早在唐代就是贡品之一,比如制成“官拖”。徐行所产的黄草光滑、柔软、坚韧,非常适合作为草编的原材料。新中国成立后,黄草由野生改为人工培育,质量更佳,成品制作精巧,纹路细密,成为上海著名的工艺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黄草编织工艺在徐行广为流传,甚至成为徐行人挣外汇的重要手段之一,不少人上小学、中学的学费都可靠售卖黄草编织品来支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徐行地区家家户户都会编织。
时过境迁,由于草编制作过程是纯手工业,不能形成规模生产,经济效益低,经不起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原来的编织能手大都已转业,以草编为生的手工艺人凤毛麟角。随着嘉定城市化建设步伐的加快,大片黄草种植消失,徐行草编的原材料一度匮乏。
为此,近年来徐行镇政府一方面扩大黄草种植面积,在伏虎村农业示范点开设黄草种植基地,对种植者提供一定帮助和扶持;另一方面,加大对草编传承人队伍的培育,成立“草编能手工作坊”,开展“徐行草编传承人培训班”扩大传承人队伍。
而2018年开设的春晖传艺——徐行草编展示馆,就是一个具有传承、展示、推广作品功能的场所。与此同时,徐行草编的工艺品已经连续参加了两届进博会。对此,国家非物质文化传承人王勤表示:“希望让更多外国朋友看到我们的非遗技艺,让徐行草编从进博会走向世界。”(记者 金 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