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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蓝丁:志愿军将士的战地守护神

日期:2023-07-19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李蓝丁经常在战斗激烈的东线直接参加伤员的抢救工作,进行各种复杂手术。在李蓝丁的带领下,这个手术大队随志愿军从鸭绿江畔打到元山前线,从平壤市打到汉城边缘。
撰稿|王泠一


  一晃,抗美援朝战争赢得胜利七十周年了。我第一次听说并记住抗美援朝的概念,是在1973年即胜利二十周年之际,当时我6岁、就读幼儿园。幼儿园的班主任周老师就是位战地护士,她教我们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并告知我们“志愿军英雄们不怕艰苦、一把炒面一把雪的战地伙食故事”。而鸭绿江就是我记住的第一条河流,早于长江黄河。

上图:新中国首部反映战地救护英雄气概的电影《白衣战士》,就是以李蓝丁为原型创作的。


小朋友见到大英雄


  不久,我读小学了。小学任教自然课的姚老师和周老师是志愿军战友、并在归国后结为革命夫妇。姚老师给我们讲自然地理的时候,说的都是朝鲜的地形和地貌;班上同学有一半是志愿军战士的孩子们。所以,我们那个时候接受革命传统教育和爱国主义教育(当时还有个国际主义教育)非常自然和容易请到战斗英雄来和我们主题座谈。如学习课文《金色的鱼钩》,就由李校长请来了红军老战士给我们讲述跟随周副主席(周恩来)长征的故事。1974年国庆节前夕,李校长给我们请来了白求恩式的志愿军大英雄、战地总护士长李蓝丁!

上图:入朝参战前的李蓝丁,就被毛泽东主席赞誉为中国的南丁格尔。


  在大英雄来学校之前,二年级的我们必须的功课就是阅读校长保存多年的连环画《医疗队长李蓝丁》;校长还鼓励我们要勇于向大英雄请教问题。我本来准备的问题是:冰天雪地里如何给志愿军伤病员打针?之所以想提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担心液质药水瓶子或袋子会被冻成固体。没想到,大英雄看到我们教室里有一架钢琴——其实是全校唯一的一架钢琴,就给我们弹奏了一曲很好听的歌谣,并问我知道这首曲子吗?我当然只能回答不知道啊——长大后我才了解到这是任光的作品《渔光曲》。她没有生气,又问了我第二个问题:“咱们新中国成立有多少年啦”?我脱口而出:“八年!”这下她似乎很吃惊地反问我为什么。我就回答:“因为我今年八岁。而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所以新中国也八岁啦!”但接着她一字一顿地告诉我:“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年啦!所以,新中国今年是二十五周岁!”

  那天晚上,校长亲自到我家家访。父亲和我是校友,父亲读小学时校长正好是他的班主任。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古汉语,什么“朽木难雕”啊!什么“孺子不可教也”!我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话,此后就不愿意和校长交流。但我对于李蓝丁大姐的英雄事迹,从此追寻近半个世纪呢。包括我在初中时期,就已经搞清楚了朝鲜战场上是如何首先保护药品和输液瓶袋的。

  1983年,抗美援朝胜利三十周年,我在上海长宁区的延安中学就读高中。教授我和同学们英语的李老师也是志愿军战士,他在战斗中负伤后就得到了李蓝丁率领的医疗队及时救护。他一度和我们颤颤地说如果救治不及时的话,右胳膊就保不住了,就无法和我们一起打篮球了!那年的国庆节前夕,我又见到了大英雄。记得是在瑞金宾馆的草坪上喝咖啡!当时咖啡是稀罕物,请客的是附近瑞金医院的党委书记张明秀。聚会的还有其他革命前辈,我是作为入团积极分子兼志愿军后代代表有幸出席的。张明秀是红军和新四军著名将领罗炳辉的夫人。她也是护士长出身,并且和李蓝丁是新四军时期的生死相依的白衣战友;她比李蓝丁要年长六岁、四川人,参加了红四方面军和随后的长征。那天晚上,聊得多的还是抗美援朝话题。因为上年朝鲜领导人金日成访华,受到了小平同志的热情接待;小平同志还亲自向他介绍了四川的包产到户使得家庭粮仓满满的政策性效果。而当年9月,中国党政代表团回访平壤。也就是在那年,我初次接触上海出征的医疗队对于抗美援朝战地救护的伟大贡献。


了解更多她的事迹


  1985至1989年,我在复旦大学就读本科。那时为了推进校园国防教育,复旦后来分管文科的副校长庄锡昌在校长谢希德等校领导支持下,就直接邀请同处杨浦区五角场区域的第二军医大学(现海军军医大学)选派教官来给我们上课。当时,二军大教官们除了给我们讲解百万大裁军的必要性、人民海军的创建和战绩等,讲得最多的内容就是抗美援朝战争案例以及后勤、卫生保障机制是胜利的必要条件等元素。同样,授课教官资历深、有过抗美援朝及抗美援越的战场履历。有意思的是:他们都相当自豪地宣称李蓝丁是二军大杰出校友;因为她得到过毛泽东主席的十次接见呢。在他们的口述下,李蓝丁事迹逐渐清晰起来。

  李蓝丁原名李一冰,1924年10月出生在浙江省海宁县盐官镇(今郭店镇)仙步南街一个富有而开明的家庭。他父亲毕业于师范学校,因为是长子长孙,在家主持家政。由于他所受教育的缘故,家庭教育的中心便是读书求知。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里,李蓝丁从小就养成了喜欢读书的习惯。新知类书籍简直成了她的幼时伙伴,两个哥哥也自愿充当了她的小教员。

  在家乡读小学的时候,李蓝丁从思想进步的老师口中知道了共产党的概念;甚至她的哥哥也会悄悄地告诉她传说中的朱毛(朱德、毛泽东)红军的传奇故事。1937年,李蓝丁到上海读中学。1939年,她考入上海私立同德高级助产学校。这期间,她看过斯诺、威尔斯和史沫特莱等外国记者、作家用英文写的介绍中国工农红军和陕甘宁革命根据地的书。二哥还帮助她找来一本介绍红军长征的《随军西行见闻录》。这些书籍给她的思想打开了一个生机勃勃的新天地。本来她的父亲送其求学的出发点就是避开乱世,安心地成为一名护士。但当时李蓝丁通过西方国家通讯社的专题报道和还能在上海租界内得到的报刊图文,了解到了日本侵略者的凶残罪行和苏北等抗日根据地的英勇斗争,直接萌发了参加新四军抗战的意愿。

  1941年12月,只有17岁的李蓝丁刚从同德高级助产学校毕业,就在上海中共地下党组织的帮助下、得以秘密渡江并参加了新四军的战斗部队;战地上她既是医护骨干,也是教员,培训了一大批富有战地救护(实战)经验的白衣战士。解放战争中,李蓝丁继续在战地和孟良崮等实战中培训救护人才;并且在规模性减少部队伤亡、安全迅速转移伤员、保护战地手术台等方面取得了突出成就。而这一切,为她和其领衔的救护队在朝鲜建功打下了基础!

  1950年10月,正在北京参加全国战斗英雄代表会议的李蓝丁,在大会的欢宴声中听到了美帝国主义在朝鲜燃起战火的消息。她立即就坚定地表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责无旁贷。”开完会回到部队后,她毅然决定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当年11月18日,以李蓝丁为队长的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志愿手术队,紧紧跟随部队跨过鸭绿江,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而在李蓝丁的带领下,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志愿手术队不断地在各野战医疗队中巡回配合战地后方救护工作。但不久李蓝丁就了解到因手术队人手较少,离激战前线又较远,许多志愿军伤员是二期或晚期的重伤,有些重伤员来不及送到相对后方的手术队就不幸牺牲了。

  于是,李蓝丁就果断地向志愿军后勤部领导提出建议,适当调整组织,增加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志愿手术队人员,扩大战地手术队服务,直接发挥手术队救护作用。她还建议手术队靠前,尽早抢救重伤员。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医管局局长卢桂华、政委钟剑平,欣然接受她的建议,便以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志愿手术队为主,还抽调了相关野战医院的医生、护士为骨干,组成了一个志愿手术大队,下设11个手术分队,7个分队开赴朝鲜东线,4个分队开赴朝鲜西线,并由李蓝丁担任大队长。这也就是李蓝丁被誉为抗美援朝战地总护士长的由来!

上图: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上海出版的连环画《医疗队长李蓝丁》。


  李蓝丁经常在战斗激烈的东线直接参加伤员的抢救工作,进行各种复杂手术。在李蓝丁的带领下,这个手术大队随志愿军从鸭绿江畔打到元山前线,从平壤市打到汉城边缘,在不到8个月的时间里,进行了1200多次手术,没有发生过任何医疗事故。她的出色战地救护业绩和英勇无畏的精神面貌,得到了志愿军指战员的共同赞赏。于是1951年5月出刊的《人民画报》封面,就刊登了“赴朝鲜前线的李蓝丁同志”的大幅照片、有限介绍了李蓝丁的事迹。

  现在看来很好理解:因为1953年7月才签署停战协定,《人民画报》的报道只能是有限介绍。但此后的李蓝丁一直很低调,基本上不谈及自己在抗美援朝战争中的战地救护心得和业绩。她是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次会议代表,接着就是归国后的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第二、三届全国人大代表;她在公开场合强调:“我们建国的共同纲领,给卫生工作的建设指出了方向,中国人民在卫生医药事业和提高科学知识、提高技能上,需要建树的是太多了。目前我们必须面向广大的工农群众:要在每一工厂和农村,肃清落后迷信思想,开展科学的卫生医药工作,仍是一件很艰巨的工作。正同消灭封建主义残余一样是长期的改革。”


深悟何为厥功甚伟


  1993年国庆节前夕,我已经在复旦大学攻读博士学位了。当年是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四十周年,教授过我军事后勤学的第二军医大学的教官们离休了;他们在祝贺战友李蓝丁同志七十寿辰后,认为有必要从学术上总结抗美援朝战地救护经验。在功勋军医们邀请下,我得以做客第二军医大学并自觉地协助他们整理战地救护回忆录,回顾李蓝丁们的非凡征程!

  而从军事后勤学角度看:在抗美援朝战争中,我军面临的战场情况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相比有很大差异,卫勤保障需求也有很大变化。从武器装备上看,“联合国军”装备有数量庞大的火炮,且能得到空军战斗机、轰炸机的近距离空中支援,使得我军官兵的伤情多以炸伤为主,通常出血量大、情况危急。从战术打法上看,在以运动战为主的抗美援朝第一次至第五次战役期间,我军穿插、迂回的距离较远,且多处在山岳丛林地带,前线官兵负伤后需要经过较长时间的后送转运,无形中增加了战场急救的难度和工作量。从季节情况看,我军入朝后,朝鲜半岛进入严寒漫长的冬季,而第一批入朝部队多从华中、华南地区抽调,官兵对寒冷天气难以适应,冻伤、肠胃病频发。尤其是处于东线作战的志愿军第九兵团,还没来得及补齐冬装就紧急入朝,在长津湖一带的高原地区与敌人恶战,冻伤减员情况尤为严重。

上图: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七十周年前夕:李蓝丁的志愿军战友王影波所在的上海市第八人民医院护理部,和园南小学冰雕连中队代表一起缅怀其不朽功勋!


  为解决这些问题,志愿军后勤部对李蓝丁和骨干们从前线获得的宝贵数据材料进行了研究分析,并结合部分战地救护单位已经采取的有效措施,对全军的战场救护工作作出全面具体指导,取得了显著成效。如根据李蓝丁的提议,并且针对志愿军作战具有奔袭距离远、战线长、伤情易危重等特点,志愿军后勤部号召在参战部队开展以“自救互救”为主要内容的战场救护训练。在战斗间隙,官兵多进行搬运、止血、固定、包扎等救护训练,一来能够提升一线官兵的急救和生存能力,二来可以进行适当休息以恢复体力。而到了上甘岭战役准备阶段,参战部队多次组织团级医护小组到前沿进行普及培训,官兵100%会包扎,40%会止血和固定,大大提升了部队的火线抢救能力。同时,对战地卫生员则加强军事素质的培养和战斗技能的培训,并强调以“不丢掉一个伤员,不遗漏一个伤口”的做法,以“哪里有伤员,就到哪里去”的战斗精神,在确保自身安全情况下全力抢救伤员、提升救援效率。真可谓厥功甚伟!撰稿|王泠一(作者为上海社会科学院上海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志愿军事迹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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