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短剧的诞生
记者|王仲昀盖伊·特里斯曾经描述纽约是一座“匿名者之城”,太多人在工作时不会让人看见自己的面孔。现在来到横店的人们有理由相信,横店已经成为一座“短剧之城”。
伴随着冷空气的不断袭扰,11月末的南方愈发寒冷,天亮得越来越晚。但是早在天亮之前,在浙江横店影视城,已有很多人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凌晨4点,最早一批演员和服化道人员到达了片场;清晨7点,许多短剧剧组们已经拍完了第一场戏;上午10点18分,一个带有大吉大利意味的时刻,一部新戏开机仪式在镇郊的拍摄场地举行。11月下旬每一天,镇子上都有几十个短剧在拍摄。灯光和摄像机,从黎明闪烁到深夜。
仍有那些制作时间长、准备工作复杂、单集时长超过40分钟的传统影视剧在这里拍摄,但显然横店已经被短剧“统治”。网络上流传“横店”已经转型为“竖店”的说法,就是最直观的例证。
《新民周刊》记者近日前往横店。一部短剧拍摄的周期有多短?它们究竟如何诞生?短剧真的是“暴利”行业吗?在辗转多个短剧拍摄片场,与多位制片人、导演与演员交流后,试图回答这些问题的同时,一些围绕“短剧”的迷思逐渐变得清晰。有关短剧的喧嚣,或许终会归于平静。
上图:如今的横店,每天都有数十个短剧剧组正在拍戏。摄影/王仲昀
短剧之“短”
初冬下午,被山环绕的横店镇,气温降至5度左右。走进横店镇郊外的一个园区,里面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是一个刚刚搭建没多久的古装剧拍摄地,在入口处的空地上,摆着一些古代战争戏的标配道具。
这里看似和过去拍摄古装剧的场地没有太大区别,但实际上它服务的对象主要是短剧剧组。几个月前,一位横店当地的“老板”看到了短剧的“风口”,迅速搭建起这块场地。在横店镇这个围绕影视生产的地方,这不是一件难事。
往园区深处走去,进出的人多了起来,几辆商务车停在一个“古风庭院”外。庭院里,一个短剧剧组正在拍摄。一间屋子挤满了人,工作人员们大多穿着羽绒服,屋子另一侧的床上,躺着正在拍戏的男二号。刚踏进屋,能闻到所有拍摄片场最常出现的两种味道——烟味与槟榔味。
在庭院的另一间屋子里,两台监视器被竖着摆放在桌上,一位穿着冲锋衣的男导演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对讲机,地上还有一个保温水壶。大部分时间里,导演只通过对讲机简单和隔壁屋子里的人交代几句。当拍到一场女主给男二号扎针的戏份,也许是演员们一直找不准感觉,导演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跑到隔壁屋子,亲自上手指导。站在旁边看完女演员扎针,导演又在设备里看了一次回放,确认无误后,他满意地回到了座位上。
导演叫王虎,片场其他人习惯叫他“虎导”。虎导今年43岁,入行近20年。在过往的拍摄生涯中,虎导拍过电影,也拍过电视剧,和吴磊、刘恺威这样的知名演员合作过。但是拍短剧,他还是“新导演”。
什么是短剧?这是很多压根没看过短剧的人,在2023年11月短剧引发热议之后最先关注的问题。顾名思义,短剧最大的特点,就是短。前几年视频网站曾推出过“微短剧”,彼时的“微短剧”单集时长还有15分钟。如今,当我们讨论短剧时,指的是那些单集时长只有1分钟,一部大约100集的剧集。
短剧又叫“竖剧”。在传统影视剧拍摄时,导演面前的监视器是横着放的,因为摄像机的默认画面也是横幅,最终观众看到的成片同样如此。但是短剧默认绝大部分观众都是用手机竖着看,这也倒逼了拍摄过程的变化。
左图:横店影视城之外,也有不少短剧取景地。摄影/王仲昀
右图:导演面前的监视器竖着放,短剧也被称为“竖剧”。
经过抖音的广告投放和引流,观众大多会跳转到微信小程序看短剧,因此短剧还被许多业内人士称为“小程序剧”。《新民周刊》见到的古装短剧《穿越王妃想和离》,由一家叫作“剧赞影视”(以下简称“剧赞”)的制作公司拍摄。剧赞总制片人张波告诉记者,短剧自从2022年下半年发展至今,各个制作方合计开发了超过2000个小程序。
剧赞的公司在横店镇南部,是一栋四层楼别墅。整个公司都在为短剧服务,负一楼是演员的化妆间,一楼用来办公和会客,二三楼一共有八个房间,公司老板和制片、演员,都住在这里。
这样集中安排的好处是,公司能够更好地控制短剧的生产周期。据张波介绍,当前一部短剧的平均拍摄周期通常在7—10天。算上前期筹备与后期剪辑,整个过程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上海坤荇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制片人潘巍向《新民周刊》介绍,2023年前11个月,公司制作了超过40部短剧。而在12月初,公司的短剧筹备已经排到了明年春节前。“我们目前有两个剧组在同时拍,整个横店都很热闹。”
潘巍有多年影视生产的经验。从传统的影视剧转向短剧,对他和公司也是一个“吸取教训”的过程。在横店的拍摄现场,潘巍向记者复盘了他眼中的短剧“编年史”。说是“编年史”,也不过一年半的时间。但是这一年半对于一个新鲜事物而言,又已经足够久。
“2022年上半年,有团队带着剧本找到我们,当时能给到我们的制作费特别低,只有10万块钱左右。我们公司的产业链是完备的,以往做的剧集至少都是上百万的,孵化一部剧可能要两三年。所以一开始这种10万制作费找我们,让人10天做一部剧,我根本懒得看。”潘巍说,后来现实教育了他,“我发现那些爆款短剧能给到制作方5个百分点的分成。说实话把我吓到了,这个数字是非常可观的”。
在短剧已经发展一年半之后的当下,外界对于“1分钟1集”的事物仍感到新鲜和陌生。在短剧的诞生过程中,这种时长又是如何实现?如果随便找出1集短剧看完,不难发现:在形式上,短剧已经和传统影视剧有很大不同。
关于这一点,一年来演过近30部短剧的杨洁有她的观察。杨洁说,在接连成为“爆款女主”之后,她发现自己也有了粉丝。但这些粉丝起初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们只是认准了自己演过的那个角色——宋展颜。“短剧每集只有1分钟,不会有传统影视那种演员表,片头曲、片尾曲这些都没有,观众也不会看到演员名字。如果他们事后想要了解,都是在抖音上搜索角色的名字。”
编导出身的杨洁,进到演员这一行已经三年。11月29日凌晨3点,杨洁在河南郑州结束了上一部戏的拍摄。彼时郑州的气温降到零下,而她需要出外景,拍完杀青戏。只睡了两小时后,她又赶最早一班高铁,抵达了横店。26岁的她,目前在多部短剧中出演女主。
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正好赶上杨洁担任女主的《我被盲眼老公宠上天》举行开机仪式。原本这部短剧计划在11月28日开机,但是潘巍和团队为了等待女主杨洁的档期,将开机延后了两天。杨洁在29日上午到横店,而“盲眼老公”第一场戏放在了30日早晨6点。这意味着留给她熟悉剧本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密集节奏下,短剧演员大多是现场背台词。
一年前,同样是在横店,杨洁接触到了短剧。或许是从编导转型演员的经历,让她对这种形式接受很快。“我有很多朋友,之前都是拍电影电视剧的演员,他们接受不了短剧。但是我起点没有那么高,我本身就是从底层走上来的。”
杨洁现在钟爱短剧女主。在她眼里,演女主虽然累,但更有意思。这在潘巍看来,短剧对于演员同样是有前景的。“短剧演员从拍摄到出名很快。如果是传统影视剧,很多演员费很大劲去争取一个角色,结果角色演完后还不一定会播,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播。”
上图:如今也有不少短剧剧组会举行开机仪式。受访者供图
相反,短剧对于演员、出品和制作的反馈都很快。精密算法加持下,出品方在一部新剧播出后很快就知道受众的喜爱程度。反响好,充值收益多,出品方就会“加仓”,保证自己的剧能够在抖音上被更多目标受众看到。
对于制作方而言,如果上一部剧成为爆款,紧接着下一部剧,他们就会青睐之前的导演和演员。而一旦得知自己成为“爆款演员”,演员最直观的感受是——下一部短剧可以涨片酬了。
上海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的合伙人万伟告诉《新民周刊》,他所在的公司今年投资制作了多部短剧。如果按照收益对这些短剧分类,大体上可以分三类:赚钱的,收回制作成本的,亏钱的。“真正赚钱的大概只有10%—20%,但是这一部分已经足够覆盖掉那些亏损。”
在潘巍看来,现在网络上用来证明短剧的“暴利”的作品,都是一些“特例”。“我们去年刚接触短剧不久就有过这样的特例。《顾少的隐婚罪妻》是我们公司拍的,这部剧最后的充值金额可能破8000万,其中近八成都是投流成本,剩下两成才是出品方、制作方还有其他人的分成。这种破亿的短剧,在业内肯定是现象级的,不能代表全部。”
投流成本对于一部短剧显得格外重要。根据万伟的解释,“刷短视频然后看到短剧广告再点开跳转观看”的这一套商业模式就是抖音在去年推出的,所以其对于短剧来说,扮演了“游戏规则制定者”的角色。
“抖音摸索出比较精准的算法,可以让短剧出品方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谁最有可能付费。短剧是去中心化的,不像优爱腾有稳定平台和受众。想要被别人看到你拍的短剧,就得去抖音上投流。”因此,许多出品公司都会有专门的“投手”,在抖音上进行流量的投放。
这样的游戏规则,使得短剧在业内人士眼里具有天生的“金融属性”。这让人想起西奥多·阿多诺在《文化工业:作为大众欺骗的启蒙》中的经典论述:“文化工业引以为豪的是,它凭借自己的力量,把先前笨拙的艺术转换为消费领域以内的东西,并使其成为一项原则。”
迅速变化的短剧
杨洁还记得,一年前自己刚开始拍短剧的窘境。“那会儿也是冬天,外面下着雨夹雪,我们站在横店附近的山上拍。一开始小程序剧都需要女生穿得少一点,冬天拍外景,我也只能穿一件吊带。”
当时的制作成本也有限,杨洁拍一天女主戏,1000块片酬都不到。通常一部戏,女主要连拍7天,每天最多睡4小时。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能坚持到现在,杨洁认为都是和她一样“能吃苦的演员”。
在“盲眼老公”片场,剧组为杨洁准备了厚外套。当她没在拍戏时,就可以披上外套在旁边休息。她觉得这样很人性化。
在横店,能吃苦的短剧演员很多,不愿意如此吃苦的演员也有很多。今年25岁的吴达辉就是这样的人。上文提到的那部由剧赞拍摄制作的古装短剧,男二号“太子”就是吴达辉。
吴达辉是东北人,老家在大连。他个子很高,眼睛大,很挺拔,一看就是表演专业出身。在片场和记者交流时,吴达辉说起话来喜欢自嘲,也许跟自己这些年一直不太顺的经历有关。
“我18岁读大学,学的表演专业。只读了一年半就辍学了,被推荐去上海参加选秀。2018年那会儿,也是偶像选秀节目最火热的时候。没想到最后就成团出道了,我们被安排去韩国进行练习生训练。”今天,在微博上仍然能找到吴达辉和其他团员当年在首尔街头跳舞的视频。
吴达辉所在男团回国后,办了演唱会,参加过综艺,但是综艺结束没多久,“公司出了点事,团也就解散了”。
“失业”后,吴达辉到苏州跟朋友做自媒体网红,做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每个月收入有一万多,结果碰上新冠疫情,公司资金链断了,又垮了。
在苏州做自媒体期间,吴达辉还去海南拍过一部院线片,喜剧片,但有点科幻色彩。吴达辉告诉记者,自己当时演一个女性的动漫角色,化妆每次要8小时。“你知道灭霸吧,我演的差不多就跟那一个样儿,多少有点科幻了。”拍完电影4年后的当下,这部电影还在等待公映的“龙标”。
吴达辉说,选择拍短剧,最主要还是想演戏。他认为自己唱歌实在没天赋,跳舞也只能是靠苦练。当年去当偶像,想的还是以后能有机会接戏。“结果公司老板一个劲儿‘画饼’。他一直跟我说,成团了就能演戏了,出道了就能演戏了,上完综艺就有机会了,结果上完综艺,团都没了。”
2023年初,吴达辉又到了横店。一开始他只是做跟组演员,跟了一个月。结果剧组没钱拍下去,眼看着“又要垮了”。“没想到那一阵正好有个朋友,不想演短剧,让我替他去,就这样开始演短剧了。当时想的很简单,有戏拍就挺好,毕竟还有很多人都没活干。这样看,短剧也挺好,养活了这么多人。”
受疫情影响,横店影视城已经萧条了近三年。山东导演惠祥意,年轻时来到横店,如今已在这里生活了近20年。横店最热闹时,惠祥意不仅有戏拍,还租下一幢民房,改成了民宿,做起游客生意。但是过去三年,剧组没法开工,横店也没了游客。惠祥意告诉《新民周刊》,自己也只好“躺平”。
短剧让横店重新热闹起来。潘巍记得,从2022年下半年开始,随着短剧越来越多,横店的人们又有活干了。“横店的场务和灯光师最近都涨价了。原来他们的工资是每天300,现在已经不少人涨到了400。”在他看来,现在外界对于短剧的误读有很多。如果从这个层面考量,短剧也有积极的社会意义。
半年时间里,吴达辉演了将近20部短剧。他喜欢演男二号,觉得男主实在太累了。“我之前拍过一次男主。总共拍了5天,睡得最多一天睡了3小时。最后一天,赶进度杀青,只睡了30分钟。”现在,吴达辉接男二号的片酬,每天大概在500到1500元不等。
短剧演员的片酬,处在不断浮动中。如果上一部戏成了充值破亿的“大爆款”,可能会让演员在接下一部戏时片酬直接翻番。“我有个朋友,之前在一部剧里演丫鬟。那部剧后来‘爆’了,单日充值好像有2000万。她演丫鬟的片酬,直接从每天200一下子涨到每天800。”吴达辉告诉记者。
在吴达辉看来,即便网上有人认为短剧“粗制滥造”,实际上不同短剧在拍摄上也有很大差距。今年夏天,有剧组很照顾演员,在高温天拍摄时,在室内摆了两台很大的冷风机。他后来了解到,这部剧的制作成本可能近百万。“这个数字在短剧圈可能到顶了,我都在替他们想能不能回本。”
最夸张的一次,吴达辉到了片场,发现剧组甚至想用手机拍摄。而他也遇到过有剧组用了7台设备,多个机位,横竖屏都拍,让他觉得“很舒服”。拍摄设备的数量和专业程度,也影响着演员的工作强度。
不过潘巍对于“用手机拍短剧”没有那么震惊。在他和同行交流中发现,一年半之前,短剧的起源不在横店,而是北方的西安和郑州。“他们那边最初拍短剧,不建剧组,是一套类似公司打卡上下班的模式,有点像早年的TVB。演员自己化好妆穿好服装来拍,拍摄场景通常在一个家居城的样板间,没有多机位,也没有灯光。换句话说,也只有这么拍,才能实现三五万块钱拍一部短剧。”
一年后的当下,短剧行业内部也“卷”了起来,平均制作成本达到了50万元。据潘巍透露,现在有短剧的制作费甚至超过了200万元。在甜宠剧、战神剧、逆袭剧这些最常见的短剧题材之外,有出品方想尝试玄幻科幻题材。这些题材意味着后期复杂的特效,成本也相应提高。
除了制作成本和拍摄方式与一年前相比有了很大变化,短剧行业内部如今也形成了自己的门槛。同样是在2022年,有人找到惠祥意,告诉他8万元制作费,拍一部100集短剧。“我寻思半天,我实在想不出来这玩意要怎么拍出来。像我以前,就算是拍网剧,一部也有几十万制作费。”惠祥意算了一下,如果只有8万元制作费,自己作为导演的片酬可能不超过8000元。为了这笔钱,要忙活20天,他觉得没必要。
短剧并没有留给这些传统的影视剧导演太多思考的时间。这个新兴事物,很快培养出一批属于自己的新导演。潘巍团队已经有两名签约导演,一人原来是摄影师,另一人是演员,他们正好遇上短剧,便转型做了导演。作为新人,他们很快拍出了自己的爆款,在行业站稳了脚跟。
在短剧圈内,几乎没人在意你是否在传统影视剧证明过自己。只要拍出过“爆款”,过往的经历并不重要。在这里,一切以数据和流量为准。
短剧的秘密
短剧的变化很快,但有一些核心至今没有变。它充满了套路。每个环节都注重效率和节奏,意味着一切都趋于模式化,易操作,可复制。
演过的短剧越多,杨洁发现在自己演的男频剧中,女主越来越像“挂件”,几乎没有发挥的空间。“这种戏一定是我一板一眼站着,多余的表情不能有,也不能挤眉弄眼,给观众的感觉就是一个高冷女神。”
而对于经常演男二号的吴达辉来说,比起外形上的俊美,他认为“不要脸”对于短剧演员更重要。“可能上一秒导演要求你瞬间表露出情绪,下一秒又让你立马收回去。短剧没有时间给演员慢慢酝酿,也不需要演员去思考前后逻辑。”
上图:短剧《盲眼老公》拍摄现场。受访者供图
在“盲眼老公”中饰演女二号的李铭逸,发现自己演过的女二号,几乎都是冷艳“坏女人”。李铭逸是一名职业平面模特,在社交媒体上写着自己的身高和体重:175/52。她觉得自己在短剧中的定位和外形有关。“甜宠剧一般没有个子高的女主。”
无论是浮夸或高冷,一切套路化的表演都服务于短剧的核心——爽点。爽点,这是《新民周刊》记者在采访中,反复听到制片人、演员和编剧提到有关短剧最多的词汇。
哪怕只是看过一些短剧的零星片段,大概也会对这种爽点有朴素的认知。然而在短剧编剧眼里,这种爽点究竟是如何实现的?短剧编剧钟卉告诉记者,在短剧中,每一秒都要抓住观众,每一句台词都很关键,尽量不要有废话,人物对话之间也容不下停顿和间歇。
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一书中提到,“我们如今生活的世界中很少出现停顿,少有间隔和休息。为了提高效率,一切间歇都被取消了”。
网络文学小说,是许多短剧剧本的来源。前些年钟卉一直在写网文,现在她将以前的一些作品,改编成短剧剧本。“我们主要选的是过去那些付费小说。那些小说在创作时也会设置‘付费点’,就像现在短剧的充值点。这是一脉相承的,所以我们改编也不是特别困难。”
为了更好地帮助记者理解短剧中的“爽点”,钟卉举了一个例子:“假如是一部古装剧,讲的是太子微服私访。没想到太子刚刚开始出访,就被当地的地痞不停地打压。观众看到这种打压,会开始期待太子掏出金牌,亮明身份。而太子亮金牌的那一刻,通常就是我们在短剧中设置的第一个爽点,也就是充值点。要想看到这一刻,就必须付费。”一旦太子亮明身份,再往后还要面对各种势力的质疑。在编剧眼里,这就是在不断把控观众的期待点,以及创造新的期待点。
期待点和爽点在短剧中不停地生产,复制;一部部短剧在横店生产,复制;持续的流量与财富在观看短剧的人们用手指滑动屏幕时产生。一部短剧的诞生,只需要20天;看完一部100集短剧,通常耗时100分钟。在不被理解的人们眼里,也许短剧充满喧嚣和浮躁。可是比起误解,那些生产短剧的人更在意的是如何在影视寒冬之后,让正处于热闹中的短剧活下来,平稳地度过这个冬天。记者|王仲昀(应采访对象要求,万伟、吴达辉、李铭逸、钟卉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