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田访华与档案解密

2011年12月25日，日本首相野田佳彦飞往北京，开始其上任后首次北京之行。此前的12月22日，日本外务省解密一批机密文件，其中之一透露40年前中日关系这样的事实，即在“尼克松冲击”前5个月，时任总理周恩来已将中美关系即将缓和的信息明确告知访华的日本前外长藤山爱一郎。当时，藤山任“恢复日中邦交议员联盟”会长，他在1971年2月23日、3月3日两次与周恩来会谈。这次公布的文件透露，回国后藤山曾对外务省主管中国事务官僚谈其与周恩来的会见。周对藤山说，“美国态度变化很快，在对华关系上，美国走在前面，日本已被甩在后边”。同时滕山分析道：“中国方面认为，自去年（1970年）以来各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趋势看，美国最终也将不得不承认（中国）。”藤山还说，“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中国最重视的是苏联威胁，而非美国”。
 日本外务省公布这批机密外交档案，与野田访华纯属巧合，还是另有用意？与此同时解禁的还有1971年2月日本政府的绝密文件，也许可以为我们思考这种巧合提供其他参考资料。1971年2月20日，日本外务省审议官法眼晋作写的一篇绝密报告《中国问题处理感想》反映了当时佐藤荣作政权对恢复中日邦交的看法。法眼在这份绝密报告中说：“中国要求我国废除安保条约、批判军国主义（批判天皇），这种态度令人无法容忍。”显然，署名法眼的这份报告，影响了佐藤政权对藤山提供的最高机密信息的判断。
 上述机密档案在野田佳彦访华前解禁公布，同时不少日本媒体网站都报道了这批档案的内容。这让我们联想到，日本外务省的解禁、媒体的广泛报道，不能排除是日本政府对野田访华释放的一种缓和信号。同时，这也让我们可以了解，中日关系绝非简单的两国关系，背后还存在美国这个绝不可以轻视的因素。
 我们知道，1971年7月15日美国政府宣布尼克松将要访华的信息，形成对日本国内政治的巨大冲击，日本外交史称“尼克松冲击”。这是因为，当时日本舆论认为，佐藤荣作政权被美国耍了，中美两国关系改善，作为美国的“盟国”，日本没有得到任何中美接触的信息。今天，日本政府解禁这批资料、日本媒体报道这个事实，说明当时日本政府已经获得这方面的信息，但却不是来自盟国美国方面，而是来自中国。
 这个事实让我想起一个采访。20年前，笔者采访《朝日新闻》前驻北京特派员秋冈家荣。他对我说，“对日本人来说，周恩来是恩人”。为什么呢？他说，周恩来把世界大势告诉了日本人民。这次日本解禁的官方文件，印证了秋冈的说法。秋冈说的“世界大势”，就是世界各国对中国的承认、其中也包括中美和解。记得他十分遗憾地说，如果日本政府能够准确理解周恩来传达的信息，那日本就不致遭受“尼克松冲击”那种屈辱。
 我们知道，上世纪50年代日本政府即谋求与中国签订条约，恢复邦交关系，但遭到美国的否定与禁止。为此日本只得通过民间途径发展与中国的经贸关系。但是，在这个过程中，美国为了本国利益与中国迅速接近，却没有将这个过程通报日本，这对忠实遵守美国方面要求的日本来说，不能不说是奇耻大辱。“尼克松冲击”，也是导致佐藤荣作政权垮台的原因之一。
 40年前日本外交档案解密与野田访华、明年中日邦交正常化40周年是否存在联动、相关，笔者不得而知。但是，历史从来不是纯然以往的资料，从史料中我们可以找到如何认识今天、未来可以遵循的规律。前段时间，日本媒体关于TPP的报道遮天盖地，其中很大部分是所谓“中国包围网”的论调。日本如此经济大国，难道看不到独自的外交战略？难道总是被一种外来的力量所左右？
 40年前日本外交档案解密，到底意味着什么？也许对日本人来说，这些解禁档案传达了无视中方善意的后果；也许说明“向美国一边倒”可能要吃大亏。但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档案其实是在警示日本人，一个主权国家对世界大势的把握、外交的自主判断，是何其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