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四分钟讲丢了工作
阅读提示：美国对抄袭处理之严，往往超出中国公众的想象。在美国，只要不说明原话是谁讲的，就是地道的抄袭。
薛 涌
6月的一天，是波士顿西南郊一个小镇Mansfield公立高中的毕业典礼日。该学区的总监（superintendent，大概相当于中国的教育局长吧）Brenda Hodges，按照惯例对毕业班发表演讲。这大概相当于中国的“领导讲话”吧。她的演讲总共就四分钟。没想到，这四分钟，竟讲丢了自己的工作。
事情发自她如下一段对毕业生们的激励：“如果你们每个人，在一生中能够改变五个人的生活，就五个人！那么这样五代下去，经过125年，2014年的毕业班就会改变四亿人的生活！”没想到，这番励志马上引来一连串的反响，有学生匿名给她发电子邮件，称她抄袭，并警告她此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几个星期后，她经过一番无效的抵抗和辩解后，宣布辞职。辞职将在2015年6月30日生效。
怎么回事？
原来，在5月份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毕业典礼上，海军上将McRaven有一段致辞：
“如果你们每个人一生中改变十个人的生命，这十个人每个人再去改变另外十个人的生命，仅仅十个！那么，五代人下去，经过125年，2014年的毕业班将改变八亿人的生命！”
这段话因为早被放在Youtube上，很快就被人们翻出。学校高中的校友们，立即汇集了300多签名，要求教育总监辞职。Brenda Hodges辩解：她并没有从海军上将的演讲中抄袭，她的话是从俄克拉何马老家的一位牧师那里来的，而且引用时也得到对方的容许。事实上，一些励志的核心语录，在全国各地的演讲中都会出现，重复、雷同之处甚多。她的错误，是演讲时忘了交代是谁讲的这段话。要知道，她占据的是一个高位。美国的市镇等地方政府，支付薪金最高的两个职位，往往一个是警长，一个是学区总监。学区总监的年薪多在15万美元左右。她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工作了七年，成绩不错，人缘也挺好，镇里的官员公开表示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这么丢掉职位，带着这样不光彩的记录，再找到一个如此有竞争性的位置实在难之又难。
可惜，她的错误，用她自己的轻描淡写很难解释。也许是为了回避抄袭之嫌，她把海军上将提到的数字砍了一半，从改变十个人减到五个人，125年后的数字也跟着减半，是四亿而非八亿。可惜，她忘记了：得州大学奥斯汀分校的毕业班有8000人，海军上将的算术很准确。Mansfield高中毕业班的学生是350个左右，用5来乘5次，最后的结果也就百万左右，哪里会得出四亿？
所以，Brenda Hodges大概意识到，一味辩护下去，恐怕只能是越抹越黑。当镇里的教委开会研究这项指控时，她立即递交了辞职信，并且说：“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个很好的教育。我们一直对学生反复地讲：引用请注明出处。但我此时偏偏忘了。”其实，她在演讲中只要加上“正如海军上将McRaven所说”，那就可能是一篇精彩的演讲。
美国对抄袭处理之严，往往超出中国公众的想象。中国的常规是：你听到某位“领导”的几句话，很可能就照猫画虎地在大会上讲给别人听。这颇有些“学习领导讲话精神”的味道，是很难犯错误的。然而在美国，只要不说明原话是谁讲的，就是地道的抄袭。
我给自己的中国学生改作文，也每每碰到类似的问题。当我让他们就所读的文章写评论时，他们会把文章中自己同意的部分照猫画虎地抄来。我告诉他们这是抄袭，他们则说这明明是自己同意的东西，作者写得好，就自然学着用嘛。他们完全不晓得，不仅仅是意思，就是句式、表述词汇等等，也都属于别人的“知识产权”。这些学生，有些已经被美国名校录取，而且学习相当认真，绝非有意剽窃。是整个的教育没有教给他们一点相关的概念。而在美国，教育总监涉嫌抄袭，高中生就带头发难。可见这早已是非常普及的概念。许多年轻学子脑子里没有完成这样的“转轨”，满腔热情地跑出去留学，最后难免碰得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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