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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鸥外与“日清战争”

日期:2014-07-30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阅读提示:通过描写历史人物的一生以及其对权力的反抗,森鸥外暗中批判了专横的权力,也努力找回了被国家剥夺了的自我。

 

野岛刚
 
  常言道:“笔杆胜过枪杆。”对于记者来说,是一句鼓舞人心的话语。但如果说在实际社会中,象征着文学与言论的“笔杆”是否真正在阻止战争的方面发挥了作用,答案却十分令人悲观。
  就像历史所证明的一样,战争从未被文学的力量所阻止,它总是先于文学爆发。等到文学真正注意到的时候,战争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直到战争结束,文学才能抬起头来,发出最初的反击,让人们思考“从战败中学到了什么”。
  在19世纪末到20世纪上半叶的时间里,日本人经历过数次对外战争。在这些正式的对外战争中,最先爆发的便是“日清战争”(中国称甲午战争,下同)与日俄战争。夏目漱石、永井荷风、田山花袋、国木田独步、石川啄木等日本近代文学的奠基人都以文人的身份参与到了这两场战争中。其中,与夏目漱石齐名的明治文学巨匠森鸥外更是频繁出现在战场上。
  森鸥外原名森林太郎,曾以军医的身份参与到了近代日本的这两场战争之中,得以从内部视角观察战争。能做到这一点的文人仅此一人,其他文人都是以随军记者、随军作家的身份从外部报道战争的。
  在“日清战争”中,森鸥外共留下两本记录。其一是《日清役自记》,这是他作为军医记录下的正式材料。身为陆军大本营第二军兵站军医部长的森鸥外在战场上工作了两年时间。其间,他留下了大量日记、短歌、俳句、随笔、小说与书信。《自记》中只是细致而具体地记录了一些业务内容,几乎没有写下以诗人视角进行的考察与获得的感触。
  第二本记录,便是森鸥外的私人笔记《徂征日记》。由于它不是正式的记录,所以更加耐读一些,但其中还是看不到多少作为文人的观点。不过从中可以隐约看出,森鸥外一直无法认同日本与清朝开战的理由,可他只是点到为止而已。
  我能在一定程度上理解森鸥外的想法。9·11事件之后,美国发起了两场反恐战争——阿富汗战争与伊拉克战争。我曾对它们进行过实地报道,这些经历给我的感触是,要想让身处战争内部的人与战争拉开一段距离、用批判的眼光进行报道,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想要始终坚持以客观的角度进行报道,至少就不能在战争中的一方设定的安全区域来审视这场战争。只有那些坐在华盛顿、北京、东京装有空调的房间里、讨论国际形势与战争伦理的人们才能做到这一点。与一线士兵同甘共苦的战地记者,是不可能持有这种客观的视角的。
  另一方面,对于正冈子规这样的以爱国主义视角狂热、过度地报道战争的人,森鸥外和他们划清了界限,以沉默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本身就是一种“抵抗”。在日俄两国的奉天会战之后,被部下问及感想的森鸥外如此答道:“身穿军服的军人,是不可能说出自己对战争的感想的。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可以说是悲惨至极,但这种事还是不说为好。”
  对于森鸥外来说,决定性的转机出现在1912年。这一年,他原来的上司乃木希典将军选择以自杀的方式追随天皇而去。自那以后,森鸥外便与现代小说诀别,陆续创作出了《阿部一族》、《护持院原的复仇》、《大盐平八郎》等历史小说。通过描写历史人物的一生以及其对权力的反抗,森鸥外暗中批判了专横的权力,也努力找回了被国家剥夺了的自我。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些历史小说的共同主题是寻思、复仇、谋反、自杀,森鸥外是在借助文字的力量,表达了自己长期积累下来的对权力与国家的仇恨。
  作为一名一生注定要在“公”、“私”之间徘徊不决的明治时代的文人,森鸥外在晚年终于与“公”彻底诀别,开始了向“私”的回归。我认为,这也是他对自己在“日清战争”中留下的从军经历做出的一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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