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婆通电话
黄自宏 (拉萨,军官)
拉萨,金秋,黄昏。
桌上电脑里正播放着周杰伦的歌曲《外婆》,我竟突然有种莫名的感动。眼看外婆的生日将至,我又用手机翻出了外婆的电话,其实我知道,外婆耳朵老早就已经不好使了,但她总是等着我——长孙的电话……
家中祖辈那代人都渐渐陆续作古,如今只剩已年过90的外婆一人了。上个世纪20年代中期,外公外婆都出生在四川盆地西南部的普通农家。后来,年轻的外公外婆一起到离老家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县城,在一个煤矿当工人,并在那里安家,生养了三个子女。外公在我三岁那年永远地走了,家里尊重并按照外公的遗愿,把他送回百多公里外的老家土葬了。十多年后,子孙们陪着年过七旬的外婆回了趟老家过年,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外公扫扫墓——我这代人更是第一次回到阔别已久的老家。
如今四分之一个世纪悄然过去了,外婆依然将外公的一张两寸见方的黑白照片随身带着。其实早在二十多年前,外婆就偷偷照了遗照,并为自己的后事留了些钱,她说不能拖累我们子孙,此举令我们又笑又怜,还感慨不已。
偶尔,外婆也会向我们谈及死亡,虽然她目不识丁,但在这个问题上却总是那么乐观而坦然。母亲舅舅他们曾多次旁敲侧击地征求过她的意见,问她将来是否想要回老家和外公葬在一起,她总是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她说,真正对一个人好,就要在他(她)活着时对他(她)好,这就足够了;再说,现在国家和农民土地都这么少,将来去世后,希望把自己的骨灰抛洒在家乡乐山大佛脚下三江(大渡河、岷江、青衣江)汇流处,永远和家乡的山山水水在一起……
我小时候是外婆带大的,当年她眼明耳聪,可年少的我桀骜任性,经常说一些令人哭笑不得的话,有时惹她独坐一旁偷偷流泪,怄气半天。如今我渐渐成熟懂事了,每周末都给外婆打电话陪她聊聊,可她的耳朵早已不好使了,往往总是我在电话这头使劲说我的,外婆却同时在电话那头一个劲大声念叨她自己的……虽然每次只是只言片语,但我都习惯了每周末和法定节假日的上午9时给外婆打电话,外婆也早已习惯于每周末和法定节假日的上午9时守在电话座机旁。
我突然明白,要珍惜就得及时;当然,我也明白,但凡只要心中有真情和孝心,爱就永远都不会嫌太迟,更永远也不必说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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