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与自己重逢
德琨若鱼(上海,教师)
多年前春节后返沪的火车上,身边坐着两位穿军装的年轻人,当下十分放心。每次来往家乡与大学校园的路途,总是让母亲非常担心。她一遍一遍教我:出门嘴要甜,行李放不上行李架,叫旁边大哥大姐帮帮忙;没事摸一下缝在内裤上的现金还在不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跟人跑了,外面有骗子…….
火车沿路上人,塞得越来越实了,除了推车卖盒饭和方便面的还在顽强地挤,其他人都屏住了一切活动,除了呼吸。就在半夜迷迷糊糊、东倒西歪之时,有人来供水了,一个小伙子拎着水壶到我们旁边,“要水吗?”靠窗瘦些的那个军装伸过他的搪瓷杯,待续上水后,一个伸开的巴掌摊在我们面前,“5元!”原来这不是火车工作人员的服务啊?可是,这5元也太金贵了吧!“快点!5元!”拎水壶的人身后又冒出来一个声音。面对面排排坐的8个人都醒了,瘦军装舍不得这5元钱,争辩了两句。但这种情形,一看便是不得不付的买卖了。挤在我身边的军装从里层衣袋里抠出了5元钱,打发走了这些强人。
身边的军装略壮,理着小平头,原来是四川老乡,因为这5元钱事件,顿时让我对他充满了景仰。虽坐着硬座,后半夜却似乎睡得特别舒坦,原来已大方地将头枕在了身旁的肩膀上。以后的旅途很轻松,用我妈带的香肠和他的白煮蛋互换;困了就靠着他打呼噜,老乡嘛,我妈不是叮嘱我在外要找人帮忙嘛。他是国际关系学院的学生,南京站就要下了,而我要到终点上海站,他似乎看懂了我的依恋,邀请我到他的学校去玩。我立即忘记我妈的话了,收拾行李跟他下车走了。
因为这杯水、这5元钱,我把自己变成了他的女朋友,在校园黑暗处等他训练结束,便紧紧地把自己圈在他身边,他很害羞,好像没有谈过恋爱。我把嘴唇凑上去,就这么贴了会儿,这也是我的初吻呢。第二天,我必须要继续我的旅途了,为了抢到火车厢打头处不卖座位票的那个位置,他背着我的行李往前冲。回到上海,接到他的信,发现了好几个错别字,还有那笨拙的字体,让我产生了失落,发现了车厢外的差距。后来,再也没有见过面。
工作后,但凡乘火车,便思念那个肩膀,他大概记恨我了吧,再也没有了消息,那个肩膀上不知有什么肩章了?而我在喧嚣的尘埃中,再也没有那么炽烈地主动地靠近谁了;再也不敢去挤火车了,虽然好想能再碰到他,或许想和过去的自己再相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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