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葭 葭(上海,医生)
2015年春天,我接到了阔别数年的大师兄的电话。3个月后,我们终于见面了。大师兄额前多出了一缕白发,言语之间,依然是当年的爽朗风趣。他说:我的血吸虫色素研究完成了,论文也发表了。我吃了一惊:太好了,祝贺你。这个熟悉的话题把我的思绪带回了从前。
2004年,我还是医学院一个和老师们混得纯熟的小硕,某天和同学去学院办公室帮忙修电脑,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正在摆弄,我矜持地拍了拍此人的肩膀:“你是谁啊?”那人回过头,礼貌地笑了一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哦!新来的。”
此人就是我后来尊称为大师兄的孙博后,职称是副研究员,比我这等小硕高了N个层次。2004年他从农科院的博士后流动站出站,到973首席科学家潘老师的传染病和疫苗研究所工作,捎带教授本科生的微生物课程。他的科研兴趣是“血吸虫色素研究”,这个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前景的东西,我们大家都不甚感兴趣,大师兄却乐此不疲,每每谈起,兴致盎然。
研究所主攻方向是疟原虫和血吸虫的疫苗研究,大师兄也参与其中,这些研究之余,他继续折腾血吸虫色素,同时热情地参加学校的各类学术讲座,和学生一样去图书馆读书。因为家太远,大师兄在同济边上买了套小小的房子,尽管房间被他堆得几无立锥之地,他却乐在其中,因为可以把更多的时间花在研究工作上了。
那时的我,是实验室“著名”的“冰箱诗人”,所有放试剂的冰箱上都贴满我写的古体诗或是现代诗,于是我发挥特长,给大师兄和他的同仁们写了一首打油诗:“博士后,副教授,疫苗所里走一走,放眼皆泰斗;血吸虫,疟原虫,爱到深处不畏穷,其乐也融融。”
硕士毕业,我留校当了老师,一边上课一边做科研,更了解青年教师的清贫和烦恼,而大师兄,依旧百折不挠地做着研究,痛并快乐着。后来我离开了学校,再难听到血吸虫色素的故事了。
一晃十年。
“这件事做完了,了却我一桩心事,接下来我打算做肿瘤方面的研究,这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从进化角度来探索肿瘤的发病机制。”大师兄说:“一个人一辈子,能解决科学上的一两个问题,也算不虚此生了。”
我忽然想起毛爷爷的那句话——“一个纯粹的人”。这个自谦为“科学爱好者”的研究者,在我心目中,是一名真正的科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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