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菜的新闻旧事
朱宜尧(黑龙江佳木斯,国企员工)
在我们东北老家,一入金秋,天还没亮,菜农们就往城里运送白菜了。
四轮车一辆接一辆,像一条运输长龙,甚为壮观。大约两个钟头,到城了,天也放亮了。四轮车气喘吁吁地冒着热气,停在小区,菜农绰着袖头:“大白菜嘞!……”吆喝声一声接一声地在楼区回响。
我家的冬菜年年都是父亲送的。
父亲卖到最后,抽空,再将留给我的白菜送到楼上,来不及吃口热乎饭,就急着往回赶。秋收忙,家里大事小情都由父亲打理。
今年不同,父亲种的菜地,被乡里选上了亩产最多的一户,而且单颗白菜重达30斤。父亲因此还上了电视,成了远近闻名的新闻人物。这几日,父亲为这高兴呢!
今年卖菜头一天,父亲就送来了白菜。父亲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一脸灿烂。
大白菜粗壮青翠,犹如玉石一般,平均每颗都有20斤重,抱在怀里分量不轻。
刚搬完菜,父亲没喝一口水,急着就走。
我想帮父亲卖菜,父亲坚决不同意。看着父亲跟在四轮车的后面,那瘦小的身影,渐渐出了我的视线,不禁鼻子一酸,勾起了一段往事……
1991年深秋,父亲卖完了白菜,想着再去地里收些没长成的白菜,过冬能喂些鸭鹅。收完菜后,等父亲回到家,发现家里被盗了,整个一秋天卖菜的四千块钱全部丢了。那是家里一年的收入啊!我下了学,看见院子里站满了叽叽喳喳议论的村民;屋里几名公安干警正在拍照;母亲躲在角落里不住地埋怨自己的粗心……
那一年,我常听见母亲的哭声和父亲的叹息声。就连春节,都在令人压抑的气氛中度过的。转过年的秋天,我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家里的气氛才由阴转晴。
父亲种菜确实有一套,地翻得松软不说,从不上化肥,都是家畜的粪便作肥料。父亲说,鸡粪最有“营养”了,这样有后劲儿!我们还笑过父亲居然用了“营养”一词。
快要上秋的时候,白菜疯长,夜里能听见白菜“抱芯”(生长之意)的声音。直到秋收时,粗壮的白菜能占满地垄沟。
毕业后我分到了城里,几次和年迈的父亲长谈,让他们进城,安享晚年,可父亲执意不肯,一辈子当农民的父亲离不开他深爱的黑土地,他把种白菜当成了自己的兴趣爱好,极有成就感,并乐此不疲。看着父亲高兴,我也跟着高兴。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携妻儿回趟老家,坐在热炕头,炖上一锅白菜,或弄一碟醋溜白菜,烫一壶老酒,陪父亲美美地喝上几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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