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哥
吴 平(安徽合肥,保卫科职员)
二舅哥是老婆娘家读书最多的人,上世纪80年代从小学一直读到了高二,且在高二连读了三年,虽然最终没有考上大学,但在当时的六安农村,二舅哥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文化人了。
大舅哥三十年前来合肥投靠一个朋友,后来经人介绍在合肥的郊区找了当地一个大姑娘成了家。考虑到二舅哥在家只顾念书很少做农活,身体较差,大舅哥成家后第二年就把二舅哥带到了合肥。
二舅哥读过书有文化,在合肥做生意却屡屡失败。大舅哥拿他没有办法,怕在合肥再生意外,便让岳父把二舅哥带回了六安老家。
回到六安的二舅哥农活是干不了的,便跟村里人去无锡打工。听妻子说二舅哥在无锡时过得并不轻松,卖过盒饭,在地摊上卖过几个月的廉价服装。
我认识妻子的时候,二舅哥已经老老实实从无锡回到六安,并在霍山成了家。那时他和二舅嫂一起在霍山县城摆摊卖羊肉串,生意出奇地好,一晚纯赚二百多块钱,忙不过来,二舅哥还花钱雇了几个老奶奶坐在在家里帮忙穿肉串儿。
我和妻子结婚的第二年,二舅哥就离婚了。二舅哥的羊肉串生意做起来之后,二舅嫂就变了一个人,整天在麻将场打牌赌钱,后来吃喝都在麻将场,不管摊子上的生意不说,最后连自己小女儿也不管了。这样的女人不离了怎么过?
二舅哥离婚时没有要求一分钱的家产,只要了女儿的抚养权。自己又跟着村里人去上海打工去了。
二舅哥频繁的变故,让我们这些做姊妹的有些心灰意冷,大家都懒得再管他的事情。再一次听到关于二舅哥的消息时,他已经是上海建筑工地上的一个主刀瓦工了。没有人知道他是啥时学会瓦工活的,他自己也一直没有给别人说起他那几年在外打工的具体情况。但我可以想象,戴着高度近视眼镜身体瘦弱的二舅哥在事事不顺四处碰壁之后下定决心做一个瓦工,这样的抉择对于读了十几年书的他来说绝对是很艰难和很酸涩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大舅哥的张罗下,包括妻子在内的其他三个兄妹也相继在合肥成了家。
尽管兄妹几个都在合肥,二舅哥却很少得空过来玩玩。去年年初,二舅哥带着小女儿来了一趟合肥。在我家喝酒时,我问他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想到去工地做瓦工,他笑着说,现在的小伙子们在家都是娇生惯养的,长大后能舍得力气学做瓦工的不多,如今瓦工很好找活。主刀瓦工也叫大工,干的是技术活,比那些推土拉砖的小工挣钱多。
那你又是怎么学会做瓦匠的呢?我又好奇地问。二舅哥沉默了一会,然后淡淡地说,主刀的大工都是从推土拉砖和泥的小工熬出来的,一个人真要决定做什么事情,只要用心,只要舍得力气,都能成。再说苗苗也大了,我要给她准备大学的学费啊。
许是不胜酒力的缘故,二舅哥转过身来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儿,眼圈红红的。二舅哥那次来合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借钱,因为老家的土砖屋实在太老了,他这些年在外面做瓦工也存了一些钱,他想给自己盖个新房。
我从银行取出了五万块钱,交给了他,说,二哥,家里就我一个人上班,也没有多的,你莫嫌少。这钱你也莫急,等你有了再给我。
二舅哥从我家出来,又从其他兄妹那里借了一些,回到老家后,他又做大工又做小工地忙活了三个月,终于在去年夏天竖起了一座两上两下的漂亮的小洋楼。
昨晚我从南京出差回来,刚进家门就听妻子说二舅哥上午来过我家了,还带来了三万块钱。我问,他这么快就有钱了?
妻说,老二讲过了,我们能借钱给他就是信得过他,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早点把钱还了,他还说我们都看得起他他不能自己都看不起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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