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子的小学
吴平(安徽合肥,保卫科职员)
一年之后,再去查湾。
十月底的天,午后的空气依然有些燥热。查湾被大片金黄的稻田包围着,一两个老人叼着香烟在乡村公路旁的农地里擦汗撸袖,收挖着红薯。
诗人海子家附近的那口池塘去年此时还有人在闲钓蓝天白云,如今,才一年过去,那湾清水已经干了许多,一片浑黄,我竟然没有把它认出来。海子纪念馆的大门紧锁。文化园弧形的诗墙多了一处悄悄涂抹的痕迹,两个错别字依然在秋阳里闪闪发光,有些刺眼。
村庄旁边的查湾小学是海子的母校,不大,很安静。学校为原址重建,三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正对着大门,枝繁叶茂,应该是老查湾小学留下的旧物。几个小学生在一排平房的拐角开心地打着乒乓球。一个稍大一点的女孩独自一人弯着腰拨弄着地上的杂草,然后起身,对我张望,一脸茫然。
我好奇地看着她。她慢慢走近我,眼神怪异。这不觉让我有些紧张,我笑着轻问,你几年级了?她没有回答,在离我鼻尖不到十厘米处,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地盯了我几秒,突然扭头跑开。她灰色运动裤的一只口袋一直是反翻出来的,随着她夸张的跑动节奏在裤子外面扑闪扑闪地耷拉着。走进唯一开着的一间教室,讲台的对面前三后一地摆着四个课桌,第一排的三个小孩伏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画着什么。他们对我的到来似乎并不感到惊奇,简单幼稚的眼神里透着一种纯粹的友好。
通过和他们的交流得知,查湾小学目前只有十个学生,六个老师。今天下午数学老师请假了,不用上课。我还知道了那个眼神怪异的女孩智力有些问题,今年十四岁,才读四年级,她是全校唯一一个可以不交作业的学生。
我的突然来访引起了在办公室值班的一位女老师的警惕。她五十岁左右,个头不高,穿着简单,面容清瘦。我前脚走出教室,她后脚赶紧就闪了进去。我想象着她在我离开后走进教室仔细询问那三个小孩的情景,为我的到来给她带来的困惑深感不安——在大多数年轻老师争相涌向县城任教的今天,留在村级小学的最基层的农村小学老师大多还是淳朴简单和不容易的。
走出校门不远,我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再望身后的查湾小学。
秋阳下,一切静谧温暖,我惊讶地看见一双眼睛在铁门后正对我张望。还有一只翻出的裤子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