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岗刘二

安谅

　　局长太太打电话向明人告状：那个锦绣支路口的门岗太认死理，我们局长的车都不让过！

　　明人和她老公是老友，估计局长兄弟是事先忘了报车号。按照程序，车号经处室一转，落在岗亭的单子上，没一辆车是不能过的。吃饭的碗，门岗还是要小心捧着的。何况此时的门岗刘二，听说上有老下有小，老婆也早退休了，自己能被返聘，是求之不得的事，岂敢怠慢。

　　找了一个空当，明人自己把车拐到了锦绣支路。这条路来回双车道，十多米宽，2公里长，本来车辆不少，但道路两侧，多是民国甚至明清年代的老建筑，经不起车轮滚滚的震动折腾了。市政府正在研究修缮的方案，在方案未实施落地之前，只能暂时将道路限制通行。路东即是市政府行政服务中心，还有一些住宅小区和公共设施。绕道走，车程要增加好几分钟。所以，设卡的部门，如果接到上级临时准许的指令，也会及时下达到门岗，让他们予以放行。但这毕竟不公开，也很严格。这么一来，有的人心里不爽，在所难免。

　　明人把车驶到门杆前，摇窗示意门岗抬杆。好半天，岗亭玻璃映出一个头发花白的瘦老头的脸庞，刚才似乎埋着头在桌上检索什么；这会儿，却是视若无睹的神情。明人无奈地下车。“不能通行吗？”刘二摇了摇头：“不行。”明人又说：“我这车没通知你们吗？”刘二眼皮稍抬了抬：“查过了，没有。”“是你没找到吧？”“没有就是没有。”“我是急着要去市政府大院公干的，不能通融吗？”“你可以绕道去那条路，也很快的。”

　　果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主儿。突然，有车驶过，来人是李处长，该门岗的顶头上司。他下车便对刘二一通斥责：“你怎么有眼不识泰山？这是我们大领导，怎么连他都不放行？”刘二语气急迫了：“我，我没接到通知呀。”“要什么通知，明局长的脸、明局长的车，就是指令。”李处长还想呵斥，明人制止了。“刘二没做错，他也是尽职尽责。”

　　刘二很吃惊：“领导叫得出我的名字？”明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仅叫得出你的名字，还知道你守岗的不少故事呢！”之后，刘二对李处长解释道：“您也别责怪我，我返聘做保安的第一天，您就给我们上课，讲的是坚守岗位……这让我想起，卫兵要列宁出示通行证的故事了。”听到刘二这样说，明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表示赞赏。刘二笑了：“不过，现在好多领导，好像都不记得这个故事了。”明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得对，我们有些领导真的忘了这个故事，你也做得对，该坚守还得坚守。”

　　李处长连忙补充：“领导，刘二原则性确实强，好多人要强行穿过这条道，都被他挡了。特别是那些开豪车的公子哥儿，耀武扬威的，他就在岗亭，埋着头，好像在查找他们的车牌号，其实是置之不理。他不认人不认车，只认上级指令。”

　　“我还听说，有一次，一辆救护车驶近，你二话没说就迅速放下了横杆，让人家开过去了？”明人问。

　　“他们要到那家医院去，走这条路，可以节省一下时间。人命关天，我不能不管的。”刘二这回说得很流畅。

　　“你不仅有原则性，也有怜悯心，是一个好保安。”明人赞，李处长随之附和：“所以，我们收到这么多告状，没把刘二给换掉，就是这个原因呀!”

　　这次，刘二真激动了：“感、感谢，领、领导。我一定做得更好！”

　　“辛苦你了。”明人最后拍了拍刘二的肩膀。这个瘦老头的肩膀，挺硬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