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有约

安谅

　　听说新上任的刘书记要来秦县调研，县委书记老慕立马觉得房子在旋转，头晕目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旁边的县办主任小吴急了：“没什么事吧，书记？”慕书记微微摇了摇头，总算稳住了心神。

　　他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曾经的一幕：清冷的县体育馆游泳池，铁将军把门，而刘书记和司机则在冷风中来回踱步，时不时抬腕看表，终于气咻咻地驱车走了。其实，这一幕并非老慕亲眼所见，但眼下却反复闪回，折磨着他的神经。

　　那年初春，刘副市长（刘书记当时是外省邻市的副市长）路过秦县，待了一晚。当年的慕书记还是慕县长，他不仅亲自陪同，晚上还私人宴请了刘副市长。刘副市长有才干，且儒雅随和。两人喝至尽兴处，刘副市长谈及，自己的业余爱好包括读书、散步、游泳……慕县长说，我也挺喜欢游泳的，如果刘市长愿意，明天早上我陪你游，我们县体育馆的游泳池是按国际赛事标准建造的，不错。刘市长似乎犹豫了一会儿，但随即答应，明天一早去吧。

　　第二天是周日，慕县长按平常习惯起床，脑子昏沉沉的。蓦地，他想起了什么，脑子跟着又嗡嗡作响。昨晚，把刘副市长送到住处，自己又赶回家，和做客的两位表兄弟干了一杯，哎，现在都把约游泳的事给耽误了。再一查手机，刘市长早上7点多打过好几个电话，自己睡死了没能听见。他赶紧回拨电话，司机接了，说刘市长在车上睡着了，还说刘市长老早起床了，在冷风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慕县长让司机和刘市长打个招呼，自己睡过头了，请他见谅。

　　刘书记这次来调研，依旧儒雅随和，他握着慕书记的手，笑道：“老慕，我们也快有四年没见面了吧？”“是呀，书记记性真好！”慕书记恭敬而又满脸堆笑地附和。“感谢你呀，上次你私人款待了我。”刘书记仍然笑吟吟。“应该的，应该的，您是贵客嘛。”

　　一路调研，风平浪静。刘书记询问的都是秦县的经济社会发展情况，算得上老土地的慕书记对答如流。就是汽车驶过县体育馆时，慕书记发现刘书记扭着头，盯视了那边好久，一声没吭。晚上便餐后，刘书记提议：“你也挺喜欢游泳，明天一早7时，我们一道游游？”“好啊！7点，我在游泳池门口恭候。”慕书记飞快接口。之后心里擂起了鼓，这不知是福是祸？

　　当晚慕书记睡得颇不踏实。如今的一把手刘书记直接提及要去游泳，这是要揭疤痕还是要给下马威呢？没到闹针叫唤的点，慕书记就翻身起床了，早早地奔向了体育馆游泳池门口。初春的清晨寒冷如冬，他披着军大衣迎候，还有些瑟瑟发抖。时间仿佛过得很慢，手表上的分针，好不容易挪到了7点，刘书记没出现；7点15分，刘书记没出现；7点30分了，泳池门口，还只有他和县办小吴主任形影相吊，面面相觑。难道这就是刘书记给的提醒，甚至作为对当年违约的惩罚？他一激灵，不由得汗毛倒竖。小吴耐不住了，拨了刘书记秘书的电话，电话嘟嘟地忙音，拨了好几分钟也拨不进去。慕书记一脸沮丧地坐在台阶上，愁眉紧锁，目光呆滞而失神。

　　大约8点，慕书记接到刘书记秘书的电话，说邻县煤矿出事了，刘书记急赶过去，刚才他们一路在打电话了解情况和指挥调度，刘书记让他打个招呼致个歉。

　　慕书记攥着手机，只是“嗯嗯”着，直到手机里传出的又是嘟嘟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