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骨年糕
上世纪90年代,我去上海的频次很高,目的仅一个:探望男友辰安。
我俩正热恋,常去辰安的母校上海交通大学,他领着我到学校食堂用餐,带上三个搪瓷饭盆。周末,则领着我去西藏南路他外婆的家里玩。偶尔,辰安拿了奖学金,就带我去吃西藏南路的排骨年糕。
两条椭圆形的年糕炸得脆脆黄黄,卧在红褐色的甜面酱里,搭档是两块红烧大排骨;这种组合,与我家乡江苏南通的长方形年糕和小排可谓大异其趣。我不爱吃肉,但极爱吃面食糕点,辰安恰好倒过来。口味上的互补定律,落实到排骨年糕上,就是绝配。我欢天喜地地把两条年糕一扫而空,辰安则津津有味地咀嚼两块大排。奢侈的时候,我们会点上一份豪华套餐:一客排骨年糕、一只鹌鹑、一碟冷盆,外加一碗面筋百叶单档。两人分享一份套餐,如同我们在食堂里合用三个搪瓷饭盆,你一口我一口,那是独属青春的甜蜜回忆。
两年前,上海同事转给我一则关于云南路美食街的视频。她说,云南路美食街承载了儿时的许多回忆。于是,那年我便抽了个空,搭乘地铁一号线去了云南路。德大、功德林、五芳斋、大壶春、沈大成、小绍兴……美食街上处处可见上海老字号。有一些我曾在别家分店吃过;有一些只闻其名,不曾吃过。我想,先从哪家开始吃起呢?
我在云南路上来回走了两遍,然后将脚步停在了鲜得来。“找回青春有一百种方法,点一客排骨年糕,是最简单的一种。”看到这句广告词,我的胸口似有一把小扇子刷地舒展开来。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和辰安曾经吃过的西藏南路的排骨年糕就是鲜得来。
鲜得来的店堂布置仍是老上海腔调,赭红色的方桌,墙上挂着月份牌,还有海派连环画画家贺友直手绘鲜得来的漫画。我又点了一份排骨年糕,是记忆里的味道,吃得心潮起伏,眼睛红了。
我想起第一次乘坐大轮船来上海看辰安,特地配了隐形眼镜,岂料手艺不精,一紧张,怎么都戴不上去。下了船,我眯着眼,在十六铺码头搜寻辰安的身影,自认为找到了,走近,脸腾地绯红,认错啦。慌乱中,听到有人在叫,辰安就在附近站着,双眼倒映出一个害羞的我。
现在,生活早已将你侬我侬的我和辰安,变成了“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早已不禁吃肉,辰安也早已不禁面食。时光飞逝,好在,排骨年糕还在。
我发了一个定位给辰安,他很快回复:老字号,就是留给我们怀旧的。(撰稿 陆小鹿 上海,白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