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哗哗
明人进出小区,常常见到这位保安,面色黧黑,膀阔腰圆,身板挺直,神情严肃。他一丝不苛地测温,核查健康码,指挥人员车辆有序进出。
这天半夜,十楼传来争吵。是两个女声,一个尖细,一个暗哑,双方都略显歇斯底里。不一会,又听到了保安的声音,应该是在进行劝慰,直至先后两声关门的巨响,楼道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中午,明人回家,就见十零一的尤美女,正向另一位保安申诉,说十零二的女人过分了。连续两天,自己半夜疲惫地回家,洗澡中,门就被拍得震天响。她战战兢兢地裹着衣袍,从猫眼里望出去,却是对门的中年妇人,神情疲惫而气势汹汹。她还以为是谁呢,一把拉开门,忍不住对着正向自己声讨的妇人大吼:昨晚你也这么砸门了是吧?等我洗好开门,早不见鬼影子了。你哪根神经搭错了,非要这个时候责难?中年妇人回呛:你老是这个点回来,水声哗哗的,动静搞这么大,你还让人家睡不睡觉?!尤美人是位话剧演员,常演出到深夜。她说,听了中年妇人的指责,简直火冒三丈:你要睡觉,我不要睡呀!怕吵了邻居,我已经轻手轻脚,总不能不卸妆不洗浴就睡了啊!
这时,黑面保安走了过来:“十零二是位老师,神经有些衰弱。我们这楼建得早,墙壁不厚,夜深人静时,水管的动静是挺吵的。”“神经衰弱就乱发脾气?门捶得这么响,不是更吵人嘛!”尤美人不服气。“都不要生气了,吵吵闹闹的,惊了四方邻居,自己也伤身体。”“反正,你们保安,还是要讲公平,要讲道理的哦。”“尤老师放心,我们会尽心尽责的。”
黑面保安告知明人,十零二的老师一早上班,他也劝了几句,那位老师也朝他翻了翻眼珠子。边上小保安插嘴:“人家都是有身份的,怎么会看得起我们。”黑面保安脸沉下了:“怎么,保安身份就差人一截了?这也是人民的勤务兵!”说着,他脸色庄重起来,腰板也更挺直了。明人想问什么,黑面保安已礼貌地向他告辞,说去忙其它工作了。
是日下午,明人在一楼大堂电梯口的公告栏内,看见有人贴了一张A4纸大小的“小字报”,凑近一读,是尤美人写的,大意是对昨夜之事的不满。未点名,但知晓者心知肚明。晚餐后,紧挨着,又多了一张同样大小的A4纸,上边是对半夜影响别人睡眠的批评,下面署着室号。看来,两位互不相让,而且“由武斗转为文斗”了。明人叹了口气。
不过,等他快走回来,借着灯光,又看到公告栏下方加添了一张纸。上面有几行字,端正而又标准的魏体:“墙薄心宽厚,礼让人不忧。邻里好,赛金宝!”这话也正是明人想对这两位邻居说的话。楼内的人,也在这句话后边,纷纷写“赞”。
当夜乃至以后的十楼,终于又恢复了和平。
这天,小保安得意地告诉明人,那两句话是他哥写的。“你哥?”明人迷茫。“就是他呀!我认他做大哥!”小保安指了指正在门口值勤的黑面保安。“他很有本事的,我告诉您,他之前,在天安门站过岗。哦,对了,他还是我们公司读书会主席呢!”
不远处,黑面保安的面容,愈发显得亲切和熟稔起来。(撰稿 安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