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烟史

　　“你不要抽烟了，对身体不好。”老友老郑劝的是明人。他说完，转头对另一位老友老忻道：“他以前不抽烟，快退休了，倒抽上瘾了。”

　　明人笑：“我是抽着玩的。”同时，心里默默跟一句：“抽个寂寞呗。”散步的时候，手上有支烟，像有点事做。他就抽几口，不深吸，一支烟一半是让风吸的，留下三分之一左右，扔垃圾桶。

　　老郑他们抽烟很猛，一天两三包。以前和他们坐在一起聊天，明人吸的是他们喷云吐雾的二手烟。不过，以前他们递烟给他，他都婉拒了。

　　回忆自己断断续续的烟龄，明人想，最早，是小学和几个捣蛋鬼混在一起，有人拿来整支的香烟，躲在堆着的废钢烂铁的管道里吸，他也跟着抽了两口，感觉嘴巴苦涩，差点呛着。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他到机关工作，在团委。比他年长几岁的书记爱抽烟，他是副书记，坐对面，书记老扔烟给他，他便接住抽了。后来开始买烟了，老抽伸手牌总不好意思吧。

　　那段时间，明人曾陪同几位记者到一个隧道工程进行采访。深夜，一行人进入气压舱，逐步深入到地下深处的作业面，在盾构处接触了一线工人，体会隧道施工的艰辛。下隧道前后，明人与记者一起抽烟，其中有位烟瘾很大，明人也陪着抽得有点猛。那天回家后，他无论如何睡不着，而且胸口憋闷，透不过气来，恶心，头痛，人既兴奋又很困乏，只得站在窗前，不停地深呼吸，折腾了半宿，才稍稍缓解一些，上了床，渐渐入眠。后来才悟到，这是醉烟了。明人下决心，不能再这样了，他烟瘾不重，就把烟给戒了。偶尔，场面上人家递他一支，他随便抽上几口，结束。

　　待到知天命之年，明人在一家集团任总裁。董事长和两位副手都是好烟之徒，会议室常常烟雾弥漫。而明人坚持不抽烟，因为不感兴趣。但二手烟吸入不少，这是由不得他的。所以，耳顺之年，明人忽然又买烟抽烟了，老友们难免惊奇，老郑还发出了善意的劝告。去年底，明人感染了新冠。几个月之后，他仍继续抽烟。老友们便习惯了，碰到后，有时也会互递烟抽。

　　约半年后，明人和老郑、老忻几位老友茶叙。老忻自然而然地递烟给明人，明人却谢绝了。

　　这让几位老友反而惊讶了：“怎么啦？不是抽烟的吗？”

　　老郑甚至笑讽道：“不会是听从我的劝告，又改邪归正了吧？！”

　　明人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二阳了，咳得厉害。是新冠让我放下香烟，重归当初呀。我是顺其自然，完全接纳呀！”他笑了，又说：“你们看，我口袋里也没烟了。”

　　“你机关饭卡里不是还有点费用吗？”老忻说道，“不妨买了烟，让我们抽呀。”

　　“数额不够了，他们得整条一起卖。再说，吸烟有害健康，我也不能让你们受害过度吧。不过，我已看中一样物品，你们抽烟的挺需要。我买了送你们。”明人说。

　　“什么呀？”几位老友都睁圆了眼睛，等着明人启唇。

　　明人笑道：“漱口水呀！”

　　大家一愣，随即都伸出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撰稿 安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