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师傅蛮有劲
到一个研究会兼职,我当然要好好学习前任的工作经验。我称他为老师,他笑眯眯地摆手,说,直呼老沈好了。但他称我为老弟,我说,应该是老徒弟吧!那么,我该拜老师傅了。他又笑笑,有那么点笑纳的意思。
我的这个师傅今年年满84岁。也就是说,不是真心喜欢,又干起来得心应手,他不会干这么久。
业务上的事儿咱不多说了,时间已说明了许多。我俩每天必须面临的相见,就颇多趣味,相形之下让人忍俊不禁:他总是衣冠楚楚,一派名士范;我却是每天赤膊佬一个,标准的下里巴人。许多时候,就是他望着我笑,我也望着他笑。
我的这个师傅,1939年生人,与我父亲同年。他15岁入团,21岁入党,先后工作过的部门报出来有一长串。
大半辈子在办公室度过,养成了他严谨的作风,衣饰上也从不肯马虎。天热了,他长裤短袖衬衫,皮鞋发亮。让我佩服的是他发亮的皮鞋上,垂下笔挺的裤线。他肩背双肩包,包两侧,一侧是专用茶杯,一侧一把折叠伞,也是专用的。此伞,遇雨遮雨,天晴遮阳。到办公室了,他放下双肩包,从口袋掏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绢,轻轻敷敷鼻尖汗珠,沾沾额头,顺势熨一下稀疏却整齐的头发,再折叠好,放进裤子口袋。
我笑着竖起大拇指赞叹:“标标准准的老绅士!老克勒!”
有时碰巧有另一个协会的老周在边上。他也会随我附和:“老角色!老帅哥!”
我们工作的大楼共有七层,每层单位数量不一。我们与老周所服务的那家协会占据了三楼。再上去的楼层单位就多了,七八家,十来家,都有。这从一楼进大门的大楼楼层单位索引就能清晰看出来。每个楼层所在单位,都有一条白底蓝字注明,可以随机灵活插进或抽出。类似于“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我们这两家单位来客极少,尤其酷暑时节,几乎没有任何人来。许多时候就我与我的师傅两人,各居一间办公室。
他在办公室是一定要开空调的。开的温度比较高,28摄氏度或29摄氏度。我却是从不开空调。他就笑我,说,公家不需要你节省这点电费的,空调打开好了。我就朝他俯首,指我可怜的脖子,颈椎病严重,最怕空调冷风。反正没有人登门造访,我宁可光着膀子流汗,也不开空调。有时他找我商谈材料,我才穿上衣服,并用一条干毛巾缠住脖子,踱进他的办公室。他叹口气,说,现代科技没法享用,多没劲。
我这个师傅蛮有劲的,最近,他竟然还与老周较上劲了。不过是另一种“劲”哈!
原因是,大楼进门的索引栏上,三楼就我们两家单位。师傅告诉我,不知哪个赤佬将我们的牌子往下移了,将老周他们协会的牌子移到我们的上一格,这个座次排得不对嘛!我笑:“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说明我们两家同在一个楼层就可以了。”本来我平时不注意这个索引栏的,经他一说,我才细看这个索引栏。我看到的是我们研究会的牌子在老周他们协会的上面。我噗嗤一笑,知道这是谁的杰作。
又一天,我上班进大楼无意中看一眼索引栏,发现我们研究会的牌子又下移了。我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告密”于他,他立马噔噔下楼,纠错去。看看,我们这里可是有两个老顽童了,一个周伯通,一个沈伯通。
这也是不甘屈居人后的倔强个性吧,从一个小细节,也能窥探到若干未知。(撰稿 刘放 江苏苏州,文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