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捕“拷贝猫”

        最近，一则新闻在国内激起了不小的反响：一名中国公民，因为涉嫌向美国走私盗版软件，而被美国国土安全部的特工给忽悠到塞班岛，并在那儿被捕。对此，不少人很惊讶，国土安全部——多大牌的机构，怎么会盯上这个卖盗版软件的案子呢？又有报道说，这批软件案值巨大，还包括一些用于航天工业上的专业软件，客户中甚至包括大名鼎鼎的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听起来颇有些骇人，甚至有人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肥胖“拷贝猫”

                            
　　据悉，这个案子的主人公，是一名中国公民，名叫李翔（音译），现年36岁，居住在四川省成都市。他是一个商人，经营着一家软件公司，在外人眼中算是成功人士。
　　去年6月，李翔只身飞往塞班岛，去与一位客户进行商业会谈。然而，等待他的不仅是那个在网上聊得火热的“客户”，还有美国国土安全部的特工。随即，李翔被捕，并很快被辗转押回美国本土，羁押于特拉华州一处监狱中。
　　据悉，检方评估了此案中涉及的软件，李翔涉嫌盗取的并非我们常见的个人软件，而是那些用于防御、环境、工程、航天等领域的工业软件。这些软件都有非常高的专业性，平均单价高达18万美元，总案值达到了1亿美元，着实令人触目惊心。美国人常常把抄袭他人作品、侵犯他人知识产权的人戏称为“拷贝猫”，那此案中的李翔可算是一只很胖的大拷贝猫了。
　　今年1月8日，美国国土安全部的官员发布公告，宣布被告人李翔已经在7日与检察官达成认罪协议，李翔承认了“蓄意侵犯知识产权”和“电子欺诈行为”两项罪名，而这两项罪名可能的最高刑期合计25年，外加罚金50万美元，但并不剥夺假释机会，因此李翔实际服刑的时间可能会比25年短得多。
　　按照美国法律规定，这项认罪协议最终还必须得到主审法官的认可方才能够生效。预计，特拉华州的威尔明顿的地方法院将在今年的5月初再次开庭，对此案作出初审判决。
　　据说，此案的调查，是从一家位于宾夕法尼亚州的公司开始的。2010年，这家公司的职员惊讶地发现，有人在网上以极低的价格兜售的一款软件，正是他们所开发的 “六位数时钟卫星工具套装”。这款软件通常是卖给航天、军方及情报部门，通过分析卫星图片来判断地面的活动，诸如远程导弹发射、大部队集结调动等信息，有一定的敏感性。于是，该公司立即向美国国土安全部(DHS)报告了此事。
　　说到这儿，就有必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此案会牵扯到美国国土安全部呢？
　　其实，它是在“9·11事件”之后，整合了数个执法机构而形成的超级部门，其雇员总人数、职责范围都相当可观，所领导的特工或称特别调查官，负责特定范围的刑事案件调查，有依法拘捕、搜查、扣押的权力，总人数仅次于美国联邦调查局(FBI)。
　　这些部门中，就有移民和海关执法署(ICE)。从名字上就看得出来，ICE的执法范围中包括了海关的缉私职责。而其下属的本土安全调查局(HSI)，是ICE的执行机构，职责是侦查、打击一切与走私、洗钱、偷渡等危害美国国家安全的犯罪行为，其中，就包括了侵犯知识产权的犯罪。所以，虽说此次行动是以美国国土安全部名义进行的诱捕，而真正动手干活的只是HSI而已，纯属人家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而根据美国国土安全部的报告，ICE和检察官都认为此案的背景并不复杂，既没有其他国家的暗中支持，也不带有恐怖主义的痕迹，只是一起单纯的经济犯罪。

  
钓鱼行动

　　　　　　　　　　
　　当然，在如此重大的案件背后，是少不了一番艰苦而精心的侦查的，其过程简直可以拍成一部警匪大片了。
　　在接到报警后，ICE立即开始了调查。他们发现，在域名为“crack99.com”、“cad100.net”等的几个网站上，软件可谓是应有尽有，超过两千种软件，分别来自近两百家美国公司，包括微软、甲骨文、西门子、SAP等业界巨头。当然，ICE可以立即出手，联手FBI把这些网站查封；但这样显然是治标不治本的，他们开始了秘密的侦查行动。
　　随着调查的深入，ICE特工发现，这些网站背后的主谋，似乎并非是想象中的黑客高手，而更像是一个操控整个盗版软件产业链的幕后主使。
　　这个人会在一些著名的黑客论坛发帖，半公开地招募黑客(hacker)，非法潜入安装有合法软件的企业信息系统，将他看中的软件窃取回来；再招募另一些骇客(cracker)，对偷来的软件进行破解，去掉其中的反盗版保护措施，比如序列号、加密狗之类，就得到了可以随意安装的破解版软件。然后，这个人就会在自己的网站上公开推销这些破解版软件，一旦谈好价钱，他就会用G-mail信箱把破解版软件发送过去或给对方一个下载地址。
　　令ICE调查人员惊讶的是，这个网站居然还有良好的售后服务体系，对于卖出去的破解版软件通过电子邮件提供技术指导，协助用户解决安装方面的问题。正是这一点，让调查人员开始顺藤摸瓜，逐渐搞清楚了这家盗版软件网站的脉络。

　　调查人员获得了搜查令，截获了超过2.5万封电子邮件往来，仔细分析后，一个名字开始浮出水面：李翔。ICE发现，从2008年开始，李翔和超过61个国家，以及美国28个州的众多客户拥有非法的商业往来，其中有不少还是美国政府雇佣的工程技术人员。
　　应该说，ICE是非常有耐心的，它的特工伪装成买家，和李翔的网上交流一直没有中断，接触时间长达一年半之久，还花了近1万美元，断断续续地购买了好几款破解版软件（总价值超过15万美元），这才逐渐获得了李翔的信任，堪称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典范。
　　2011年1月，ICE特工终于说服李翔，来到了塞班岛会面，以商谈进一步扩展业务的事情。塞班岛虽然地处亚洲，却是美利坚合众国的领土，美国在此享有完全的司法管辖权，这就避免了在第三国领土上抓捕后还必须引渡回美国的一系列麻烦。但调查人员并未立即动手，而是接收了李翔带来的20G数据（包含多套盗版软件）。2011年6月7日，彻底放松了警惕的李翔再次与伪装的买家在塞班岛碰面，把装有16套盗版软件的光盘交给了ICE特工。
　　很显然，这就是李翔旅行的终点。特工们亮出身份，将其当场逮捕。因为ICE之前的调查工作，包括汇款购买盗版软件，都是在特拉华州的克莱蒙特进行的，所以李翔被引渡到了特拉华州羁押受审。
　　由于此案调查取证都很细致，ICE手中的证据非常扎实，更何况李翔这次是人赃俱获，想要抵赖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于是，经过律师与检察官的谈判，双方很快达成了本文开头的认罪协议，检方放弃了其他的多项指控。
　　在李翔认罪之后，国土安全部的调查工作并未停止。柯斯本·韦德伯恩是NASA下属的马里兰州戈达德空间飞行器研究中心的一名电子工程师，同时也是李翔在美国最大的客户，被查实一共购买了12款非法的破解版软件，总价值超过100万美元。他已经在去年4月向法庭承认了自己犯有侵犯知识产权的罪名。
　　此事，引发了美国诸多软件公司的不满，认为他们投入大量经费的研究结果，以及许多的工作机会，都被李翔这样的“拷贝猫”给偷走了，一些公司呼吁国会加强对此类案件的惩治力度，想必之后这类盗版软件商们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不过，自始至终李翔都不认为自己的行为属于严重的犯罪，觉得自己只是赚了一点小钱而已。
　　在一次会面中，伪装成买家的ICE特工问李翔，他是不是常收到美国软件公司发来的警告信，他是如何对付的呢？李翔淡然一笑，“没事，我直接把信删掉就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