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云重重的叙利亚

　　美国不会因为近年来的中东变局而改变从中东总体收缩，将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的全球战略，更不会因为叙利亚化武危机而重走单边主义老路。这个事实对于叙利亚问题的后续发展以及最终解决有着潜在而深远的意义。

撰稿｜李伟建

　　中东多变，两年多前曾让无数人亢奋的所谓“阿拉伯之春”，转眼已进入“多事之秋”。前不久埃及“二次革命”闹得沸沸扬扬，近期，叙利亚的“化武事件”又让全球震惊。
　　
化武疑云
　　
　　8月21日，总部设在阿联酋迪拜的阿拉比亚电视台和卡塔尔半岛电视台同时报道称，叙政府军从当天凌晨起使用含有沙林毒气的火箭弹对大马士革郊区的姑塔东区进行袭击。
　　与此同时，叙利亚反对派和亲反对派的一些机构如总部设在伦敦的“叙利亚人权观察”等纷纷在youtube上传视频，指控大马士革当局使用火箭弹发射神经性毒气，攻击大马士革郊区反对派控制的格胡大地区。
　　叙利亚政府及军方则在第一时间否认使用化学武器，同时强调有明确证据证明是恐怖组织武装分子所为。叙利亚官方还希望刚刚抵达大马士革不久的联合国调查叙利亚化学武器问题真相小组能够得出“中立、专业和科学的结论”。
　　最初，国际舆论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谁是事情的主谋上。一些理性的分析人士认为，在战场上已经占据主动，且明知联合国调查小组已经到达的情况下，叙利亚政府军完全没有必要使用化学武器，但美、英、法等西方国家媒体在联合国调查小组尚未介入调查前却已经一边倒地认定是叙利亚政府军干的。
　　此后，这些国家的一些政府要员纷纷利用西方媒体释放出要对叙动武的信号，国际舆论的兴奋点也因此很快转移到“何时以及如何对叙动武”上。一时间各种猜想、预测美国及西方军事打击叙利亚方案的各种版本纷纷浮出水面，喊打之声天天见诸报端。
　　几天之后，形势突然出现微妙变化：最先曝出的“最早29日动手，连续打击三天”的消息最后被证明是一些西方官员和媒体拿来赚取读者和观众眼球的。德国早早表明了不参与对叙动武的立场，一度喊打声调最高的英国，因为议会的反对而表示不再追随美国的军事打击计划。随后，北约秘书长拉斯穆森也表示，北约将不参加针对叙利亚政府的军事行动。虽然法国仍在积极响应美国“号召”，称已做好动武准备，但法国民调机构BVA公布的最新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法国人并不买奥朗德总统的账。在这种情况下，奥巴马坚持宣称将对叙采取军事行动，但从其反复强调行动的有限性，并再三表示不会卷入叙利亚内战的表态中可以看出，奥巴马在这个问题上有着太多的顾虑和无奈。
　　
立场预设
　　
　　其实，谁使用了化学武器、联合国调查真相小组的结果以及美国动武时间等问题并不重要。
　　首先，谁使用了化学武器的问题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弄清，各国对叙利亚问题的态度也不会因此改变。联合国调查小组先于事件发生前几天到达大马士革，本来是去调查今年3月以来在叙利亚冲突中多次发生的化学武器情况的，没想到刚来不久就遇上新的情况。
　　但调查小组的工作只是为了取得是否使用了化学武器的证据，而不是做出是谁使用的判断。现在叙政府和反对派各执一词，国际社会的看法也是分裂的，各国对这一事件的反应很大程度上受其对叙利亚问题既定立场的影响。也就是说，各国并没有也不会因为“化武事件”改变对叙利亚问题既有看法，反而更多是利用这一事件来强化原有立场。
　　其次，美国从一开始就不是以联合国调查小组的结果来决定自己的行动，美国在调查小组取证前就早早判定了是叙利亚政府所为。这就意味着，即使调查结果能够证明叙利亚政府使用了或者没有使用化学武器，也不会影响美国根据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如何行事。
　　奥巴马曾经为叙利亚画出红线，称一旦使用化学武器美国就要采取行动。当时许多人认为，这是对叙利亚的警告，但笔者认为，这其实是给叙利亚发出一个明确信号：除非叙利亚政府使用化学武器，否则美国不会军事干预叙利亚。这实际上也反映了奥巴马不愿卷入叙利亚内战的心态。而现在，既然美国已经认定叙利亚越过了红线，那奥巴马就必须考虑对此做出反应。既不愿深度卷入，又必须采取行动，这正是眼下奥巴马的烦恼所在。联合国调查小组的结果根本无助于解开他的心结。
　　第三，鉴于奥巴马已经多次重申美国将要对叙利亚实施的仅是“有限的小范围行动”，因此即使开打，也不会从根本上改变叙利亚局势的基本态势。也就是说，除非美国所谓的有限打击只是迷惑叙利亚一个烟雾，其真实目的是借机一举摧毁巴沙尔政权，否则这场危机或许闹一阵也就过去了。
　　今年3月以来，叙利亚已经发生好几起使用化武事件，也未见美国有何实质性行动。笔者相信，美国这一次可能的军事打击只要不是真的让对方“伤筋动骨”，叙利亚政府为了保存实力很可能隐忍不发，毕竟其真正的对手是反对派武装。
　　综上，虽然事态还在发展之中，但其基本轨迹已经清晰。不过，这次化武事件透露出来的一些现象仍有助于我们进一步认清国际和地区形势的发展大势以及对叙利亚未来趋势的判断。
　　
未来走向
　　
　　美国虽然竭力表现出强硬，并且试图主导整个进程，但从英国这个“铁杆盟友”的临阵退却、北约国家纷纷表态不愿参战以及阿拉伯联盟最终拒绝支持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等一系列现象可以看出，美国不仅在全球事务中，而且在西方盟国中的影响力也在明显下降。
　　奥巴马近日就叙利亚化学武器发表声明，俨然表示要绕过联合国采取单边行动。但是了解情况的人士都知道，这是因为奥巴马在此前安理会召开的闭门讨论中已经得知，美国对叙动武根本不可能获得安理会授权。众所周知，美国及西方此前提出的叙利亚问题相关提案已经连续三次被中俄否决，这也让奥巴马的中东政策遭到保守主义人士的批评。从这个意义上说，笔者以为，如果美国最终坚持要单方面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那与其说是为了惩戒叙利亚政府，还不如说更多是为了挽回面子，显示其说到做到，从而维护其国际事务主导者的形象。
　　另外，虽然美国依然可能对叙利亚动武，并且在任何情况下也不会改变反对叙利亚政府的立场，但奥巴马反复强调军事行动和打击时间的有限性，不厌其烦地解释美国为什么不会卷入叙利亚冲突也清晰地反映出，美国总体上不愿在叙利亚问题上加大投入。
　　确实，无论从全球事务还是美国国内事务看，奥巴马都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要做。尤其在全球问题上，美国迫切需要寻求包括中俄等大国在内的国际合作来应对日益严峻的挑战。
　　因此，笔者相信，美国不会因为近年来的中东变局而改变美国从中东总体收缩，将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的全球战略，更不会因为叙利亚化武危机而重走单边主义老路。这个事实对于叙利亚问题的后续发展以及最终解决有着潜在而深远的意义。美国的这个战略态势很大程度上还会影响其他盟国的态度。
　　事实上，利比亚战争后，西方国家总体上对直接介入叙利亚冲突的政治意愿都大大下降，从这次西方国家民意普遍反对对叙动武的事实中也可以看到这样的趋势。如果未来有更多的真相表明此事为反对派或者是极端分子所为，那将对西方的立场产生更为深刻的影响。
　　基于上述发展，可以认为，美国未来在叙利亚问题上的政策总体上还是希望通过支持叙利亚反对派来达到政权更替的目的。具体的做法一是扶植叙利亚反对派中的温和势力，二是通过沙特阿拉伯、卡塔尔、约旦、土耳其等国培养和加强反对派叙利亚武装，也不排除美国直接向叙利亚反对派提供武器的可能。
　　从目前叙利亚反对派的现状看，美国的这个政策短期内未必能够取得效果。有限的军事打击可能会削弱巴沙尔政权的军事机器，但不太可能大幅改变现有的力量格局。更主要的是反对派方面至今还未能有效地整合起来，也未能赢得广大叙利亚民众的支持，而越来越活跃的伊斯兰激进势力及“基地”等恐怖组织和极端分子则不断在制造新的麻烦并从中取利。
　　因此，如果叙利亚问题久拖不决，且局面对反对派愈发不利，西方又无心或者无力对其加大投入，那么叙利亚危机最终通过政治解决也是很有可能的。
　　事实上，政治解决已经越来越成为一种国际共识，只不过一直以来西方和叙利亚反对派对政治解决提出的前提是将巴沙尔排除在外，而这个前提是它们在局面占优的情况下提出来的，如果未来局势继续朝有利于政府的方向改变，西方最终同意让巴沙尔政权参与政治对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目前，已经有包括许多美国学者在内有识之士提出了这样的观点。（作者系中国中东学会副会长、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外交政策研究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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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洛杉矶时报》8月31日载文分析这种“慎重的反应”到底要花多少钱？
　　比如两艘导弹巡洋舰和五艘导弹驱逐舰，共需配备100枚左右“战斧”式巡航导弹，总价超过1亿美元。这些导弹假如不在保质期内使用，最终就会销毁。而假如不开战，弹药消耗数量固定不变，军火商的口袋就装不满了。
　　《洛杉矶时报》认为，对叙利亚开战，如果计算准确的话，这意味着价值250亿至300亿美元的美国军火生意。在这场危机中，至少有一个永远的赢家：全球的军火制造商们——即将过期的导弹不用销毁，政府和军方以及背后的美国纳税人，会为它们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