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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科技选民说服项目”帮特朗普胜选?

日期:2018-03-29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提示:诚如BBC第四频道所评论的:“选举不再是在家门口和演讲台上的争夺,而更多的是大屏幕和社交媒体上的争斗。这是一场看不见的信息战,一只看不见的手搜集了你的个人信息,挖掘出你的希望和恐惧,以此谋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记者|姜浩峰
 
  “Facebook和剑桥分析公司不正当披露5000万用户信息,侵犯隐私!”当地时间3月21日,美国马里兰州的劳伦·普莱斯(Lauren Price)向加州圣何塞联邦法院提起诉讼。
  Facebook,世界闻名。这一中文翻译为“脸书”的社交网络服务网站,创立于2004年2月4日,总部位于美国加利福尼亚帕拉阿图,主要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早已成为许多年轻人特别是创业者的偶像。可这次涉嫌泄密遭到起诉,使得扎克伯格顿时又成了许多人的“呕吐对象”。
  而剑桥分析公司却不为大众所熟知。如果不是曾经在该公司效力过的克里斯托福·维利(Christopher Wylie)爆料所谓“高科技选民说服项目”,单看这公司名称,许多中国人似乎会认为,这只是康河的柔波边,一个编织象牙塔之梦的大学企业。然而,当真相暴露在阳光底下,人们发现——这家挂着英语世界里第二古老大学名头的企业,其实只不过是一家创立于2013年的私营公司。
  不过,这家公司的来头可不小,作用更是惊人——掏钱的是亿万富翁罗伯特·默瑟(Robert Mercer)。鼓噪默瑟掏钱的则是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前不久,班农还是媒体头条热衷深扒的一位——2017年8月19日,美国总统特朗普把班农给炒了——辞退其白宫首席战略分析师职位。而在此之前,班农有“白宫师爷”之称,堪称特朗普“黄袍加身”的功勋人士。
  由担任剑桥分析公司副总裁的班农,草蛇灰线——竟然能牵出剑桥分析公司的来龙去脉。原来,这家公司与特朗普竞选团队有深入合作,甚至堪称即为特朗普竞选美国总统而设。其所谓“高科技选民说服项目”,通过Facebook获得至少5000万用户信息,再将这些用户信息加以利用,达到提升特朗普支持度的效果。
  剑桥分析公司为特朗普“涨粉”之前,在欧洲和非洲一些国家恰已小试牛刀,且收获颇丰……
  
由性格测试游戏而起的“创意”
  
  克里斯托福·维利,加拿大人,今年也不过才28岁,是剑桥分析公司的前员工,甚至自称该公司联合创始人。
  根据维利向媒体的表述,他曾被诊断为多动症和读写困难,并于16岁辍学。然而,正是这么个辍学少年,却曾被一些政客称为“天才少年”,原因在于他辍学期间,曾为加拿大的保守党和自由党服务。在这期间,他自学编程,并在20岁时前往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学习法律。
  当然,这些履历都并不值得细细查究——保守党和自由党,本身就是加拿大最主要的两个政党。两党在联邦层面、各省层面,甚至社区层面都有许多事务。作为一位辍学少年,维利当年为这两党做一些服务工作,正说明其当年并没有太多的政治取向,无非挣几个零花钱而已。根据维利所说,2013年才是关键之年。
  2013年,维利发现了一个可以改变竞选成绩、改变政治版图的密码。那就是——通过互联网上的用户资料收集,精准干预用户心理,达到预期效果。
  早在2007年,剑桥大学心理测验学中心就研发了多款应用程序,用以研究人的性格特征和行为模式。当时,该中心为Facebook设计了的一款名为“我的个性”(myPersonality)的应用程序,用户可以通过应用测试五类人格特征:开放性、尽责性、外倾性、宜人性和神经质。此款软件风靡一时。而研究人员趁着大家开开心心玩游戏的当口,开始收集用户资料,当时大约有40%的用户同意将自己的Facebook资料提交给开发者。
  “我的个性”由剑桥大学心理测验学中心的史迪威尔(David Stillwel)研发。同为该中心的科辛斯基(Michal Kosinski)通过研究此款应用程序的使用,发现可以从用户在Facebook上点赞的情况,来推测用户的性别、性取向、教育情况,甚至儿童时期是否经历过心理创伤等。当然,也能推演这些用户的政治倾向。
  从目前披露的事实看,这项研究早已被波音公司和美国情报机构重视起来,相继为科辛斯基提供资助。
  而曾经是读写困难的辍学少年的维利,却犹如专业特工人员一般,也发现了其中的价值。从科辛斯基等人的研究结果入手,维利意识到,这种收集用户资料的方式,以及得到的测试结果,都能够用于竞选活动。
  真可谓是“此之甘饴,彼之砒霜”。维利把他初步的想法告知了英国自由民主党。然而,他的“金点子”并未引起这一中间派偏左翼、大约只有十来万党员的组织的兴趣。一名自由民主党成员将维利介绍给了战略通信实验室(SCL集团)。
  对于大多数“吃瓜群众”来说,SCL集团确实是个“神秘组织”。然而,SCL曾经做过的事,可谓劣迹斑斑,甚至可以说改变了世间成千上万人的生命轨迹。SCL网站上发表的文章自称,其于2004年帮助橙色革命在乌克兰获得成功,帮助亲西方的总统尤先科掌权。在意大利、捷克、巴西、印度、墨西哥、肯尼亚,一次次选举,一次次涉及国防领域的交易等,无不有着SCL的影子。英国广播公司(BBC)第四频道日前播出的一档节目中称,SCL“擅长通过信息控制、心理暗示等手段来改变选民的想法”。
  以肯尼亚为例。维利称:“SCL参与了2013年至2017年的肯尼亚总统竞选活动,帮助现任总统获得成功。我们在其中重塑了其整个政党的形象,重写了他们的宣言、做了两轮将近5万个调查。我们做了体量庞大的调查分析,写了所有的演讲内容,并重新定位了整件事,包括了他竞选的每个细节。” 肯尼亚总统乌胡鲁·肯雅塔(Uhuru Kenyatta)先后在2013年和2017年获得选举胜利。能完成这两波操作的基础就是,用户数据分析成功利用了人类所共有的情感驱动力,从而在政治领域控制选民的投票倾向。
  维利这回可算是找对“组织”了。其时,他以研究部门主管的身份加入了SCL。2013年秋季,维利认识了布赖特巴特新闻网主编史蒂夫·班农。维利将自己的创意告诉班农。正在为特朗普谋求大位的班农,一下就发现了维利这个“金点子”的价值。
  两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英国《卫报》将两人的初遇形容为“一次火上浇油”的会谈。维利也认为——班农很聪明,对不同的想法都很感兴趣,也是第一个能和自己讨论“交叉女性主义理论”的直男。维利解释道:“班农相信政治是文化的下游,因此想要改变政治,首先需要改变文化,而流行趋势就是一个重要载体。” 
  
剑桥分析公司为特朗普而生
  
  为了让自己与维利的理想走进现实,班农找到了共和党内的亿万富翁罗伯特·默瑟(Robert Mercer)。
  在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班农曾公开称,默瑟是自己的“教父”。
  1946年出生在新墨西哥州的默瑟,少年时人称“天才电脑科学家”。与现如今不同,1960年左右,即使是美国,也还没有PC机的概念。这位天才电脑科学家,无非靠书本自学电脑,然后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程序——这可是正宗的纸质笔记本,手写程序。
  2014年,默瑟曾在一个语言学家会议上回忆自己的青年时代:“我喜欢任何和电脑有关的事情,我喜欢深夜独自呆在电脑实验室的感觉,我喜欢实验室里空调散发出的味道,我喜欢磁盘滋滋作响、打印机咔哒咔哒工作的声音。”
  默瑟在伊利诺伊大学获得电脑科学博士学位后,于1972年加入IBM位于纽约州约克镇的托马斯·沃特森研究中心(Thomas J. Watson Research Center),研究电脑翻译。
  默瑟的财富,主要从1993年开始积聚。当时,他加入对冲基金公司“文艺复兴”(Renaissance Technologies),由此玩起了通过在电脑中输入数据,分析找到各种因素之间隐藏的关系,以此令交易获利。这家神秘的基金公司,被彭博新闻社爆料称——200名员工中,竟无一人是学经济出身的。
  但默瑟也许天然与财富有缘。在一本名为《比上帝还有钱》的书中,介绍了默瑟的生财之道。“简单的例子就是,一个城市宜人的早晨天气往往预示着股市当日会上行。这样,在早饭时买入,晚些再抛出,就能先人一步了。”不过,赚钱真的这么简单吗?这当然是一个谜,就像默瑟一共有多少钱,也是一个谜。2017年,有媒体披露——默瑟的身家大概为9亿美元,但这些似乎都不足以让他与“亿万富豪”的名号相称。毕竟,就连特朗普本人的身家,都要超过14亿美元。
  无论如何,2013年的默瑟是个亿万富翁。
  班农告诉默瑟:“要声张自己的政治主张,最大化发挥影响力,社交媒体是个极好的平台。与此同时,更可以利用现成的数据分析技术,针对每一个不同的人,精准投放各种政治内容信息,从而潜移默化地影响每个人的大脑,改变政治版图。”
  通过班农的游说,默瑟开出了1500万美元的支票,与SCL集团合作创立剑桥分析公司,总部设在伦敦。剑桥分析公司还聘请了营销分析师尼克斯(Alexander Nix)担任总裁,班农则担任副总裁。
  剑桥分析公司成立后,在2014年就参与了44场美国政治竞选。据其官网介绍,剑桥分析目前在24个不同国家和地区拥有分部。
  剑桥分析公司的成功案例,自然有让英国脱欧这样的狠事。默瑟与英国独立党前领导人法拉奇是老朋友。为了帮助法拉奇实现“英国脱欧”的理想,默瑟要求剑桥分析公司开足马力。由此,剑桥分析公司建立了一个包含100万人信息的数据库,并以此为基础,为法拉奇提供摇摆选民信息。“脱离欧盟”的公关负责人威格莫尔表示,剑桥分析公司的信息收集技术及收集信息的程度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境地。伦敦国王学院专家马丁·摩尔表示,这些手段“极其令人担忧且相当险恶,正在破坏我们选举体系的基础,我们应该拥有公平的赛场”。
  然而,剑桥分析公司最大的成就或许还是为特朗普赢得总统宝座。
  班农曾向维利如此形容自己所要达成的成就:“基本上,特朗普就像一双UGG或者Crocs,你怎么才能让人从感觉‘丑死了’变成每个人都想穿它们,这就是我在找的点。”
  为了推特朗普上位,剑桥分析公司必须做到“精准投放政治内容信息”,这就需要大量用户数据,于是他们联系剑桥大学心理测验学中心,希望购买用户数据库或进行其他方式的合作。无奈剑桥大学方面拒绝合作。
  此时,阿列克桑德·考根(Aleksandr Kogan)冒了出来。这位剑桥大学心理学研究员,背景也颇为神秘。有媒体指出,考根出生在东欧,曾在圣彼得堡大学任教,还拿过俄罗斯政府的资助做数据分析研究,后来移居美国,有美俄双重国籍。
  维利出示的合同显示,2014年6月4日,SCL与一家名为全球科学研究(GSR)的公司达成协议,通过后者收集Facebook数据,了解用户的性格特征。而全球科学研究的所有人正是考根。
  2014年,考根牵头开发出了一款名为“你的数字化生活”(This is your digital life)的应用程序,为用户提供性格测试分析。这款应用需要Facebook账号登录,对外宣称是“出于学术研究”。同时,以“测性格,领奖金”为名,在Facebook上发布广告,诱导用户下载这款性格测试应用。参与测试的用户确实可以获得2到5美元的红包。除了受访者本人之外,该应用还可以收集受访者Facebook好友的数据资料。统计资料表明,约32万名美国选民参与了此次测试——但若是加上这些人的Facebook好友,考根一共收集到了超过5000万Facebook用户的数据。原因是考根给这个应用程序设置了一个关卡——下载者必须拥有185个以上的Facebook好友。
  由于收集的用户数据量太大,“你的数字化生活”一度发生系统崩溃,两天后才得以重启。
  剑桥分析公司还在亚马逊旗下网站“Mechanical Turk”和“Qualtrics”上设置问卷调查,在问卷末尾设置一个选项,要求用户同意该应用查看其Facebook资料。当用户点击“同意”后就中套了,这款应用可以搜集用户本人和好友的个人信息。
  由此,剑桥分析公司获取到的用户信息包括但不限于住址、性别、种族、年龄、工作经历、教育背景、人际关系网络、平时参加何种活动、发表了什么帖子、阅读了什么帖子、对什么帖子点过赞等等。
  在获得用户数据后,剑桥分析公司为最初参与的32万用户建立心理数据库,通过对比他们的回答和个人资料信息,建立起算法模型,再利用剩下的好友数据,模拟预测其他用户的行为模式和个人倾向。最后就是针对不同的群体进行个性化定制的精准宣传。值得注意的是,在剑桥分析公司的注册地,根据英国数据保护法,在未经允许下将个人数据卖给第三方属于违法行为。
  如果说Facebook做了些什么必要的、合理的干预,那就是2015年时,Facebook封掉了这个应用,还要求销毁相关数据。然而,维利称,剑桥分析公司并没有销毁证据。而其干预竞选的模式,大约是这样的——比如,有位先生是美国选民,喜欢在Facebook上浏览枪支信息,还经常点赞。数据分析就能得出——这位先生喜欢枪支。那么,给他推送“希拉里将要禁枪”,就会引起这位先生的愤怒,继而他就会去投特朗普的票。这也就是所谓的“高科技选民说服项目”。
  为了阻止特定地区的选民投票支持希拉里,特朗普团队曾散布消息“抹黑”希拉里。例如在迈阿密一个叫“小海地”的海地裔黑人聚居区,人们会从Facebook上看到这样的推送——“曝光”希拉里夫妇所创克林顿基金会滥用海地地震救灾款等“恶劣行径”。这些在Facebook上投放的广告,只有符合某些性格特征的选民才能看到。
  2016年,当特朗普与希拉里对决之际,一句知名口号不胫而走——“如果你袖手旁观,希拉里赢了,你就输了”,口号背后就是剑桥分析的策略在运作。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据称,特朗普竞选团队曾支付给剑桥分析公司600多万美元,用于分析脸书用户数据并有针对性地投放广告,以争取选民支持。
  值得一提的是,希拉里虽然败选,其实也有自己的类似机构。那就是蓝色实验室(BlueLabs)。这是2013年在华盛顿创办的一家数据分析和技术公司,创办人包括奥巴马数据团队的高级成员,并获得了谷歌和梦工厂(DreamWorks)的支持。甚至当特朗普于2016年6月宣布聘请剑桥分析时,希拉里阵营还嘲笑该公司AI分析准确性肯定不及本土的蓝色实验室。但最终的结果证明,这两家同样基于AI技术的分析公司,显然剑桥分析更高一筹。
  诚如BBC第四频道所评论道的:“选举不再是在家门口和演讲台上的争夺,而更多的是大屏幕和社交媒体上的争斗。这是一场看不见的信息战,一只看不见的手搜集了你的个人信息,挖掘出你的希望和恐惧,以此谋取最大的政治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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