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印度神片管窥印度社会
继印度外长斯瓦拉吉和防长西塔拉曼相继于4月22日及24日访华之后,4月27-28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又与印度总理莫迪在湖北武汉进行了非正式会晤。种种迹象表明,中印两国正在“重启”双边关系。
关系好不好,看经济账最直接——据统计,2017年,中印两国双边贸易额达到了创纪录的845亿美元。再看文化领域,继2017年《摔跤吧!爸爸》豪取12.96亿票房之后,《神秘巨星》在中国电影市场再获7.4亿回报,一时间,《小萝莉的猴神大叔》《起跑线》等印度神片纷纷来华,尽管两部电影距离印度首映已经过去了1-3年,仍然取得了2亿人民币的不俗票房。很快,创下印度本土票房纪录的《巴霍巴利王2》又登陆中国的五一档期。而两国合拍的《功夫瑜伽》,更曾在春节档收获17.35亿的惊人票房。
高企的数字,似乎旁证了两国多领域合作的大有可为。中印在文化上的相互认知和接受程度,或许已远超我们的想象。
“罗马尼亚电影又搂又抱,朝鲜电影又哭又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越南电影真枪真炮,印度电影又唱又跳。”——曾经,这是我们对印度电影的一种浓缩认知和粗暴总结——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印度电影在中国叫好又叫座,观众发现:印度电影可不只有唱歌跳舞!如今的印度神片,唱歌跳舞都变得相当节制,三五分钟的歌舞片段,不但编舞新颖有看头,还与剧情严丝合缝,毫无违和感。
更重要的是,在唱跳缩水之外,印度影片对于社会问题的聚焦反而越来越密集了——印巴冲突、男女平权、阶层分化、贫富差距、多元宗教、子女教育……宝莱坞不再是风花雪月歌舞片的代名词,它变了,变得越来越敢于直面现实。而身为中国观众,我们也可以从印度神片中管窥一番印度的现实社会,如同盲人摸象一般,今天摸到一只脚,明天摸到一只耳朵,逐渐拼凑起印度这头大象的真实面貌。
小萝莉化解印巴矛盾?
一个巴基斯坦的6岁小萝莉,阴差阳错在印度境内走失,幸亏遇到了好心的“猴神大叔”,一路用性命护送她回到祖国——在这部最新印度影片《小萝莉的猴神大叔》里,宝莱坞三大汗之一萨尔曼·汗担任主角,饰演“猴神大叔”帕万。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帕万信奉印度教,对于印度史诗《罗摩衍那》中的神猴“哈奴曼神”尤其敬重,每每在路上遇到猴子,都会虔诚地双手合十。“哈奴曼神”有四张脸八只手,在印度可谓家喻户晓。在影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印度的城市街头就有许多哈奴曼神像,有的高达数层,在周围的楼房中显得鹤立鸡群,非常引人瞩目。
猴神大叔原以为小萝莉是印度人,于是一路上都在努力报地名,希望不会说话的小萝莉可以听到自己家乡的名字有所反应。没想到从德里一直报到班加罗尔,萝莉都只是摇头。就在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时候,猴神大叔被小萝莉的一个举动惊呆了——当大叔在街上对着猴子作揖的时候,小萝莉却忽然跑进了一座清真寺,在寺里用熟练的动作给自己蒙上头巾祝祷起来——大叔不得不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和自己的宗教信仰不同,小萝莉竟然是个穆斯林!
就在大叔企图向信仰印度教的家人隐瞒小萝莉的穆斯林身份时,又发生了一件让全家抓狂的事——电视里正在直播印度对战巴基斯坦的板球比赛,印度惜败的那一刻,大家都垂头丧气,唯独小萝莉高兴地跳了起来,又是拍手又是亲吻荧屏上的巴基斯坦国旗。这一刻,猴神大叔才发现,原来小萝莉根本是外国人!不但是外国人,还是自己国家的宿敌:巴基斯坦人!
说到印巴冲突,可远溯到殖民主义时代。想当年,印巴同为英属印度,是英国最大的殖民地。二战之后,“蒙巴顿方案”将印度一分为三,即印度教徒的印度、伊斯兰教徒的巴基斯坦和王公土邦。由于各王公土邦都有权按自愿原则加入印度或巴基斯坦,导致纷争不断。1947年8月印度和巴基斯坦正式分治后,两国、两大宗教之间的矛盾也日益加深——1947年10月和1965年8月,围绕克什米尔邦的归属问题,印巴更是爆发了两次克什米尔战争。
在影片中,我们也可以看到关于克什米尔归属问题引发的尴尬——猴神大叔在历经千辛万苦把小萝莉送回巴基斯坦境内后,却发现她家有可能在克什米尔,忍不住长叹:“我不会是还要把你带回印度吧?”
为什么克什米尔特别尴尬?因为克什米尔地区的人口有77%是穆斯林,20%信奉印度教。按照“蒙巴顿方案”,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划归巴基斯坦,但对克什米尔地区的归属却可由当地人民自由选择,克什米尔地区于是成了两国必争之地。在联合国的干预下,1949年印巴曾划定“停火线”,克什米尔地区被印巴分占一部分。但好景不长,1965年战争再度爆发。打打停停,停停打打——根据印度政府发布的数据,1990年至2017年3月,印巴克什米尔边界共发生了69820次交火事件,共造成14000名平民、5000名印度安全人员和22000名巴基斯坦武装人员伤亡。
《小萝莉的猴神大叔》2015年7月在印度公映,原本是想借猴神大叔送小萝莉回国的故事缓解两国矛盾,试图用“大爱无疆”消弭这场国与国之间的持久战,影片末尾巴基斯坦民众集体护送印度大叔回国的场景也可谓感天动地——但现实毕竟不是电影,2017年7月18日,印度军队再次朝巴控克什米尔地区开火,造成2名平民死亡、13人受伤。10月9日,印度安全部队与巴基斯坦武装人员又在克什米尔边境不同地区爆发3起激烈冲突,印巴指挥官皆在交火中身亡。至于是谁先违反了停火协议,双方一向是各执一词,印方控诉巴方,巴方说是印方先动的手,就这样战火不歇。想要靠一个小萝莉来化解宿怨,恐怕只是电影人的美好愿望罢了。
厕所建得好,女权保得牢
电影改变不了现实,但确实也有一些改变了现实的故事,被宝莱坞拍成了电影。2015 年,一个名叫娜尔的女孩因为丈夫不愿意在家盖厕所而向法庭提出了离婚申请,这场离婚案震惊了整个印度,继而引发了“无厕所,无新娘”运动。
厕所为什么那么重要?这就要牵涉到一个有关印度不那么光彩的形容词:强奸之国。据印度政府统计数据显示,2012年,印度报告2.5万起强奸案,平均每21分钟就发生一起,而其中50%都发生在女性如厕之时。到2016年,这个数字更是攀升到了4万起,平均每13分钟,就有一名妇女遭到强奸。更可怕的是,每15分钟就有一名儿童遭遇性侵。
2012年,印度曾发生震惊世界的“黑公交轮奸案”:23岁的德里大学医学系女大学生,在与男友看完电影回家时,误上了一辆不在当班的公交车,公交车上7名男子将其男友围殴后关押在驾驶室,然后将其拉到车厢后轮奸。
就在最近,印度还爆发了多起骇人听闻的强奸案:一名患有血癌的少女被两个朋友轮奸后求助路人,结果又被路人实施强暴;一名8岁小女孩被多个警察和政府退休官员轮奸后丢弃在森林,尸体残破不堪;一名年仅4个月大的女婴被奸淫后抛尸地下室……
2018年4月21日,印度中央政府紧急召开内阁会议,起草法令,对强奸案、特别是针对16岁以下少女的恶性案件加重处罚。据印度新德里电视台网站4月22日的报道,印总统当天正式签署莫迪内阁起草的法案。根据最新修正案,强奸罪的最低量刑年限从7年升至10年,视情节可判终身监禁;如受害人年龄在16岁以下,罪犯的最低量刑年限从10年升至20年,同样视情节可判无期。
为什么50%的强奸案发生于妇女如厕之时?因为印度的传统文化将厕所视为不洁之地,所以家里一般都不设有厕所。女性也只能去上野厕,给强奸犯提供了可趁之机。尽管很多印度妇女都会趁着天还没亮就结伴去野外上厕所,还是不能保证她们的安全。
娜尔就是许许多多印度女人中的一个,她的反抗在2017年被拍成了电影《厕所:一个爱的故事》。在影片中,自行车行老板凯沙夫娶了贾雅做妻子,但结婚第二天两人就吵了起来——受过西式教育的贾雅无法忍受家里没有厕所。但守旧的凯沙夫他爹却坚决认为在家里盖厕所这件事有损于他高贵的婆罗门家族。贾雅一开始想过妥协:她会不顾路远去奶奶家上厕所,也会等着火车进站,去火车上的厕所方便,凯沙夫还偷偷给她盖了个厕所,可刚建好就被他爹连夜拆掉了……最终,贾雅心灰意冷,决定离婚。而当电视台来采访她,问她离婚究竟是谁的错时,贾雅的回答是:“是女人,那些拂晓动身去小树林方便的女人。连女人们自己都认为,我们生来就是应该在野外上厕所。”
一生中的规矩,多得没完没了
强奸案如此高发,真是恒河水里加了伟哥吗?恐怕还是因为妇女的地位太过于低贱。印度的“种姓制度”可以追溯到公元前600年左右,随雅利安人入侵印度而创立的社会制度——这一等级森严的制度将人分为4个等级: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位处第一等级的婆罗门主要是僧侣贵族,拥有解释宗教经典和祭神的特权,地位至高无上;第二等级刹帝利是军事贵族和行政贵族,他们拥有征收各种赋税的特权;第三等级吠舍是雅利安人自由平民阶层;第四等级首陀罗,绝大多数是被征服的土著居民。在印度,种姓世袭,社会地位的高低、经济状况的好坏,大多与种姓有关。尽管印度独立后在法律上废除了种姓制度,然而这个存在了几千年的制度仍然在今天的印度社会有着巨大的影响。
而在四大等级之外,还有一种被称为“不可接触者”的贱民,他们的社会地位最低,最受歧视,绝大部分做着苦力工作,吃喝都得不到保障。如果说贱民在印度就像生活在地狱,那么妇女也差不多。
2016年的印度影片《我罩袍下的口红》破天荒地将镜头聚焦于女权,向我们展示了四位印度女性的生活现状。有趣的是,影片采用旁白的形式,将一本情欲小说《口红之梦》的章节作为画外音,小说中的女主人公名叫“Rosy”,而影片中的四位女性,也可看作是不同年龄阶段的Rosy——18岁的Rosy被学校禁止穿牛仔裤,被穆斯林家人要求从头到脚披上严严实实的黑纱;25岁的Rosy不满意父母的媒妁之言偷偷与心仪男子交欢;35岁的Rosy丈夫在沙特阿拉伯工作,一年就回来一周,还让她生了三个孩子外加流产三次;55岁的Rosy被社会默认取消了性别属性,却难耐性欲与青年男子打性爱电话……
四个女性的世界一方面惊世骇俗:她们像西方世界的女人一样约炮、撩汉、性开放;一方面又让人深感压抑:如果正常的性需求都被视作惊世骇俗的话,女性难道就只能是披着黑纱上学、听着父母的话出嫁、全职在家烧饭带孩子、一到中年就自动删除性别属性?
当55岁的Rosy想为自己买一件泳衣的时候,尽管已经选择了最为保守的款式,仍然要装作是为孙女购买,才敢走进商店。而当她被售货员识破时,竟然也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愤愤地回答:“当然不是为我自己买的,你可以尊重一下我这个年龄的女性吗?”那一晚,家里停电,55岁的Rosy站在电表箱前,怔怔地说:“当灯光熄灭,我们的眼睛会自动适应黑暗。我们习惯了黑暗……”
可18岁的Rosy却不愿意屈服,她们在校园里集会,打着鼓为自己争取穿牛仔裤的权利,她对着采访镜头咆哮:“女孩一生中的规矩多得没完没了——禁止唱歌禁止跳舞!否则就被人羞辱;别那样走路!否则人们会盯着你;不要呼吸!否则你起伏的胸膛会引人注意;不要涂口红!否则你就是心怀不轨;不要穿牛仔裤!否则会有事发生。我就想问问当权者,到底会发生什么呢?!到底在恐惧什么呢?!为什么我们活得一点生存自由都没有呢?!”
然而,一个女人即使拥有了自我意识,也难以抵抗巨大的社会传统力量,到老了,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都觉得非常陌生。影片结尾,55岁Rosy的性爱电话被揭穿,她每天读着的小说《口红之梦》被当作色情书撕碎,封皮只剩下一个“梦”字。几个Rosy坐在一起,把残破的小说读完,她们说:“你知道我们的症结在哪里吗?我们太爱做梦了。”
不学摔跤,等你的可能是家暴
与《我罩袍下的口红》相比,改编自真实故事的《摔跤吧!爸爸》在2016年以一次性买断版权的“批片”样式引进中国,却一举创下12.96亿的高票房。除了运动题材的励志因素之外,更为励志的,恐怕正是片中女摔跤手打破男女不平等的勇气,点燃了有着同样沉疴痼疾的中国观众的心。
片中,阿米尔·汗饰演的马哈维亚·辛格·珀尕确有其人——他本人曾是一名出色的摔跤手,年轻时拿过印度全国冠军,却没能完成世界冠军的梦想。和影片中一样,他本想生个儿子继承自己的事业,却不料老婆一连生了4个女儿。而他最终将四个女儿中的三个都培养成了世界冠军!
电影里的女儿们也和现实中的女儿们一样,不愿意将头发剪短,去跟男孩子一起滚在泥地里。但一个早早出嫁的小伙伴却点醒了她们:剪短头发滚泥地,总比14岁就被逼着嫁给一个陌生人好。摔跤,或者说一项职业,几乎是一个男权社会里女孩子打开家门的唯一途径了。
每当训练太苦太累女孩们沮丧抱怨时,父亲会反问她们:“你们和男孩吃的不是一样多吗?为什么训练的时候就不能一样呢?何况你们吃的比男孩还多。”在他的眼中,自己的女儿们和男孩没有什么不同。
马哈维亚·辛格·珀尕训练自己女儿摔跤的故事也改变了许多印度女孩子的命运,姐妹就像一座希望的灯塔,让许多女孩选择去学习摔跤。
相反,女孩子如果从父亲家直接走到丈夫家,一辈子就只有这两扇门,会有什么结果?
印度影片《神秘巨星》给出了答案:如果她的丈夫今天下班以后想打她,她就只能挨打。即使她丈夫想当着孩子的面打她,她的孩子也只能看着她挨打。她的丈夫会因为咖喱少放了盐打她,会因为忘记收拾行李打她,会因为项链找不到了打她……
一直到片中的女孩子看不下去,借着发展歌星梦的机会找到了首都的离婚律师,想帮助母亲脱离苦海。但习惯了暴力的母亲,对于暴力背后的权力早已认定了服从——她一开始是完全不相信女儿有能力帮自己独立生活的——直到,在举家因为丈夫的工作调动准备移民沙特的时候,她看到了事实——事实是女儿有能力在父亲缺席的情况下自己办好全家人的登机牌,事实是女儿能在飞机上为自己要回一个靠窗的座位:“先生,这个靠窗的位子是我的,请您起来。”
就是在那一刻,母亲意识到:少了丈夫,天并不会塌下来。一个女人可以在很多场合,要回属于自己的靠窗座位。
可悲的是,现实中的印度女性,未必有这样的机会。在印度,女性出嫁时需要给男方一笔陪嫁,如果陪嫁给得不够,婚后遭遇家暴的可能性也会变大。2018年,就发生过因为家暴,妻子带着6岁女儿跳河自杀身亡的惨剧。不仅是家暴,陪嫁少或者生不出孩子的妇女,还会被夫家痛下杀手:2015年,印度女子Janki Devi因无法怀上孩子,被公婆联手,把汽油顺嘴灌下,一把火点燃。2018年,结婚12年的Rita Sarkar突然发现自己少了一颗肾脏,竟是被嫌弃陪嫁少的丈夫偷偷割去卖了。
早在1961年,印度就颁布了一部《反嫁妆法》,但其执行似乎并没有什么效率。
也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印度妇女开始了自我拯救——Sampat曾在街上看到女性被殴打,但报警之后却不被受理,她上前帮忙,也被殴打。第二天,她聚集了村里5名妇女,将男子胖揍一顿。自此之后,Sampat就开始了为妇女维权之路。“我不主张暴力,但有时干架是唯一的方法。”2006年,Sampat组织了一个“粉红帮”,大本营位于班德地区阿德拉小镇,只要一接到求救电话,“粉红帮”的成员就会迅速穿上粉红纱丽,拿起一根长1.5米的木棍,出发救援。这个组织目前已经发展到了40万人之众。Sampat为“粉红帮”谱写了歌曲:“没有人来保护你,只有依靠你自己,我们是粉红的正义卫士!”
她的反抗故事,在2014年被拍成了印度电影《粉红帮》。
贫富悬殊,催生虎妈猫爸
2009年的印度影片《三傻大闹宝莱坞》像当年的《大篷车》一样席卷了中国,让中国观众为之笑,也为之深思。2018年,一部同样关注学校教育的印度影片《起跑线》又来到中国,这一回,中国的爸妈更有切肤之痛——影片如果翻拍成中国版,几乎90%的情节改都不用改。
片中的中产阶级家长,一心想让自己的娃——皮雅进入私立名牌小学,为此做了他们能做的所有努力。第一步:买学区房。从相对平民的“月光集市”搬到了富人区,名校隔壁。第二步:上补习班。找“资深培训老师”咨询入学面试,从形象包装一直到如何回答“你怎么跟你的孩子解释穷人”,掌握了很多“less is more”“share is care”的精英阶层标准答案。第三步:在前两步都失败以后,丈夫想了一个办法:介绍信+赞助费。
而当介绍信和赞助费都失败之后,实在没办法的一家人,忽然听到一个消息:名校有25%的入学名额留给了当地贫困人口,于是丈夫火速找到“中介”,中介也很牛,迅速搞定一切证明文件,还能搞定抓阄——把暗箱操作的孩子名字和其他孩子一样写在纸上,但是在抓阄之前放到冰冻的矿泉水瓶下面,这样当抓阄的人摸到一张冰冷的字条的时候,他就知道是关系户的孩子了。
原以为《起跑线》讲的是入学问题,没想到后半段,泪点与笑点齐飞——因为当地媒体爆料学校抽签作假,校长为证清白,让老师去贫困家庭做家访,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穷。
这下一家人着了慌,连夜搬家去了一个贫民窟,所以在影片后半段,我们得以见到一个和富有阶层完全不同的印度社会:自来水是没有的,需要拿着水桶去拎水;床铺是没有的,只有一条被褥席地而卧;米面粮油是靠配给的,吃完了就得挨饿;孩子们坐在蚊蝇遍布的家里,一不小心就会感染上登革热或者是疟疾、黄热病。
原本男主一家只打算在这里撑过一个月,应付一下家访——结果很快就被家访的老师发现了他不是穷人——他的手太光滑柔软了,真正穷人的手,不仅乌黑粗糙,指甲还会因为搬重物而裂开。
做戏做全套,男主只好也去工厂打工,妻子则和贫民窟的主妇一样,为了争水争粮挤破头。也是要在真正“入戏”之后,一家人才体会到了什么是来自穷人的真情实意——为了给男主的孩子挣学费,男主的穷朋友竟然拿自己的生命去“碰瓷”,被车撞到血淋淋,才换来几万卢比——男主震惊了,震惊于穷人真的不拿命当命,也震惊于穷人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到这种程度。
而他的妻子也在穷朋友那里学到了“过穷日子是一门艺术”:面对抢着打水的悍妇,女主终于放下了文明礼貌,怒骂悍妇,维护了自己的权益;可是当女主用同样的坚硬态度来面对缺斤少两的卖米商贩时,却换来了整条街人都买不到米的报复——那一刻,女主的穷朋友哀怨地告诉她:所有的商贩都和政府有关系,得罪不起呢,你不能拿对悍妇的手段来对他们——你看,贫穷这门艺术真的不好学对不对?
明面上讨论的是教育问题,暗藏的却是“有钱人正在不断从穷人那里抢夺教育机会”。为什么印度人民重视教育到鸡血的程度呢?因为——“会说英语和只会说印地语,代表的不是语言能力,而是阶层”。在一流的私立学校里,连印地语都被禁止,英语成了官方语言。
再对比一下中国日益弥漫的中产阶级焦虑、对于上升通道即将关闭的广泛恐惧、对阶层向上流动的渴望……是不是颇为相似?
影片最后,男主一家决定让女儿重回公立学校——虽然结局看起来很光明,但是你也会看到,当男主发表那段“公立不比私立差”的宣言时,台下的精英家长们大都是沉默的——有人想鼓掌,随即被伴侣示以“不要”的眼神。打破阶层,哪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