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芬兰与俄罗斯的恩怨情仇
随着芬兰和瑞典这两个“中立国家”先后正式加入北约,波罗的海沿岸总计9个国家中,除了俄罗斯之外,其余8个都是北约成员国。波罗的海事实上已经近乎成为“北约内海”,北约对波罗的海的控制将大大强化。
而俄罗斯不仅与北约直接接壤的陆地边界一下子增加了约1300公里,位于波罗的海沿岸的两个重要地区圣彼得堡和飞地加里宁格勒,更几乎没有战略纵深,完全暴露在北约的视野之中,出海口几乎被“锁死”。
原本被视为俄罗斯与北约之间“缓冲区”的芬兰和瑞典,为什么会改变多年以来的中立和不进行军事结盟的安全政策,除了国际政治观察家们分析的北约东扩下的拉拢和俄乌冲突刺激的因素外,回溯两国的历史以及与俄罗斯的恩怨情仇,也可从中找到些许端倪和启示。
上图:2023年2月15日,俄罗斯圣彼得堡,渔民们聚集在芬兰湾的冰上捕鱼。
瑞典曾是波罗的海霸主
说起瑞典的国家起源,维京海盗时期的故事过于久远。公元11世纪左右,当海盗时代进入尾声,而中国中原地带进入两宋辽夏金时期的时候,地球另一边欧洲北方的瑞典才刚刚形成统一独立国家,而这正是瑞典王国的起点。
在1008年,奥洛夫·舍特康努格成为瑞典第一任基督教国王,他也是第一位领导和管理最初瑞典王国的君主。王国形成之初,瑞典是个由一些独立性很强的省组成的松散王国。公元1248年,瑞典历史上较早且较为重要的福尔孔王朝开始,由此瑞典封建化的进程大大加快,国家形态最终于此定型。1155年,芬兰被并入瑞典国土。
为了对抗强大的汉萨同盟在北海和波罗的海的势力,1397年丹麦、挪威、瑞典三国在瑞典东南部的卡尔马举行会议,决定成立由丹麦王室主导的卡尔马联盟,从此瑞典和挪威臣服于丹麦国王的统治,同时保留了王国的地位。但在联盟时期瑞典人与丹麦人的冲突不断发生。1521年,丹麦军队镇压武装反抗失败。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一世再次建立王权,瑞典从联盟中独立。
早在16世纪,瑞典就在数次战争中击败了丹麦和波兰,成为了北欧军事霸权。在三十年战争期间,瑞典加入新教阵营参战,并派兵深入神圣罗马帝国腹地。1648年法国与瑞典联军最终战胜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瑞典得到了德意志领土前波美拉尼亚、维斯马、费尔登和不来梅。三十年战争后,瑞典在波罗的海的势力达到顶峰,成为了北欧及波罗的海霸主,领土包括现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以及俄罗斯、波兰和德国的波罗的海沿岸地区。
但瑞典的霸主地位仅维持了50余年。为了夺取可以与西方联系的波罗的海出海口,彼得大帝领导的俄国与丹麦、波兰联手,1700年向霸主瑞典发起了大北方战争。1709年,瑞典国王卡尔十二世的军队在今乌克兰境内被沙俄军队击溃,逃至奥斯曼帝国。1721年瑞典战败,不仅丧失了波罗的海属地,北欧霸主的宝座还被俄国掀翻。1808年,瑞典与俄国爆发芬兰战争,瑞典再次战败,俄国吞并了瑞典统治下的芬兰,作为附庸于俄罗斯帝国的芬兰大公国。
1813年,瑞典加入反法同盟,参加拿破仑战争。一年后,丹麦与瑞典签订《基尔条约》,丹麦将挪威割让予瑞典。当时挪威乘机宣布独立并颁布了宪法。瑞典对其发动战争,挪威被迫同意作为一个国家臣服于瑞典国王,结成挪威—瑞典联盟,直到1905年挪威脱离联盟独立。
在从1814年签订《基尔条约》至今,瑞典已经中立了210年,避免了卷入任何战争与冲突之中。持久的和平稳定带来了瑞典国内经济和科技的发展。19世纪末瑞典完成了工业化,开始走上发达国家的道路。在两次世界大战中,瑞典也均守中立未参战。
芬兰独立仅百年出头
在北欧国家里,瑞典、挪威、丹麦、冰岛的文化都非常相似,唯独芬兰很独特,被称为最另类的北欧人。关于芬兰人的民族起源,史学界仍然存在着争议。值得一提的是,芬兰语属于乌拉尔语系中的芬兰—乌戈尔语族,和匈牙利语的关系要比其他语言来得更为密切,或许与匈牙利一样,同样和古代东方游牧民族有着什么联系,与瑞典鲜明的维京血统截然不同。
在12世纪中叶,瑞典进攻芬兰时,芬兰发展则相对滞后,依然处于原始社会公社时期,完全不是瑞典的对手,最终全境被瑞典吞并。芬兰人作为北欧唯一的非维京民族,常常被瑞典人歧视为“原始人”,强势统治了600多年。瑞典则凭借着强大的实力,垄断了芬兰的教育和文化权。因此在13世纪之后,瑞典语不仅成为了芬兰的上层贵族阶级所使用的语言,也成为了芬兰人日常交流所使用的主要语言。至今,瑞典语依然是芬兰的官方语言之一。
上图:上世纪40年代对苏作战中的芬兰军人。
在十六七世纪瑞典夺取北欧霸权,疯狂对外扩张的年代,芬兰士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瑞典军队一度有三分之一是芬兰人。但长期的军事行动也给芬兰带来了沉重的赋税和兵役负担。芬兰人民虽然一度起义反抗瑞典统治,但旋即被镇压。
在俄国沙皇彼得一世趁此机会,联合丹麦、波兰等国对瑞典发起终结其霸权的“大北方战争”中,芬兰正是这场战争的主战场之一。因为瑞典在这场战争以及1808年与俄国爆发的芬兰战争中均告失败,芬兰最终成为俄罗斯帝国治下的芬兰大公国。
当时为安抚芬兰,俄国赋予了芬兰很大程度的自治权,许诺当地人民仍然享有原有的习俗、宗教、法律等权利。俄国为了进一步削弱瑞典对芬兰的影响,还鼓励芬兰语的复兴。在芬兰上层贵族的推动下,芬兰开启了“芬兰化”的进程,人名和地名纷纷都从瑞典名改到芬兰名,芬兰语更是获得了官方语言的地位。
不过从19世纪末开始,俄国国内政治转向保守。因为芬兰拥有独立的议会和军队,俄国认为威胁到了首都圣彼得堡的安全,便取消芬兰的自治地位,收回芬兰军队,大力推行“俄罗斯化”。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俄国卷入战争,俄皇在芬兰的“俄罗斯化”政策被迫停滞,而芬兰人也已经不再抱着“顺从”的心态依附于帝国的强权。三年后,俄国国内爆发了二月革命,随后爆发的十月革命彻底推翻俄封建帝制,布尔什维克掌权,并宣告俄国各民族有民族自决的普遍权利,包括完全独立的权利。嗅到机会的芬兰议会,当机立断宣布了芬兰的独立,芬兰人历史上第一次成为自己国家的主人。
虽然芬兰在十月革命后获得了独立地位,不过,当时的芬兰强敌环伺,形势并不乐观,国内不但爆发了内战,且也与苏联因为领土问题发生了武装冲突。
1939年,两国经过多次交涉,苏联的领土要求始终没能得到芬兰的同意,11月底,谈判正式宣告破裂,苏芬战争开始,芬兰人称之为“冬季战争”。 持续了几个月的战争,芬兰人的抵抗强度超出了苏联的想象,虽然苏联迫使芬兰割让了包括卡累利阿地区和第二大城市维堡在内的约10%的领土,但却也付出了5.35万人阵亡、17.6万人受伤、1.6万人失踪的代价。
芬兰在苏芬战争后强化了与德国的合作关系,并也因此引发了1941年以收复卡累利阿地区等失地为目的的“继续战争”。但随着德国在二战中的失利,芬兰只能于1944年单独向苏联求和。当芬兰与苏联停战后,芬兰旋即要求驻扎于国内的德军离去,但却遭到了后者的拒绝,于是芬兰再度对昔日的盟友宣战,是为“拉普兰战争”。
二战后,芬兰虽然没有直接获得马歇尔计划的援助,但仍然通过与西方国家保持经贸来往,让自己逐步成长为一个工业国。
大国对峙间的平衡术
纵观瑞典历史,可以看出在1814年后,随着俄国、法国、德国的相继崛起,瑞典已经敏锐地觉察到自己与这些大国的实力已经不在一个维度,虽然俄国国力相较于德法较弱,但由于与俄国势力范围直接接壤,瑞典只能保持中立,在大国之间保持平衡,哪怕自己与俄国仇怨颇深,瑞典也不轻易选边站。
也正由于此,二战时期的瑞典,成为了欧洲极少数几乎完整保留了其国防力量的国家。二战后,美国积极采取马歇尔计划支持欧洲的战后重建,致使欧洲大部分饱经战火的国家不得不依赖于美国的经济援助,瑞典却可以进退有据地选择对自己最为有利的立场。
冷战开始后,夹在北约与华约之间的瑞典,在两强僵持之时发现自己恰恰是一个分量颇重的砝码。于是,瑞典接着贯彻自己的一直以来公平外交的理念,对美苏采取完全一致的态度。而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也忌惮若是极力逼迫瑞典站队可能导致的使其完全归属对方的不良后果而对瑞典优容有加,于是冷战时代的奇观出现了:瑞典一边从美国吸收大量尖端科技来发展自身的国内产业,而另一方面则积极与苏联进行进出口贸易来赚取外汇支持经济建设。20世纪60年代至80年代,当时瑞典还利用其中立身份将自己定位为国际调解人。
冷战结束时,瑞典再次实现了国力质的飞跃。高新产业位居世界前列,商业贸易与日俱增,作为典范屹立于欧洲。能够拥有这样的成就,跟瑞典的中立政策可谓息息相关。
苏联解体后,欧洲的东西方力量平衡完全破坏。作为与俄罗斯没有领土接壤的国家,瑞典已经没有了巨大的战略压力,随即加入了欧盟。近年来瑞典一反常态,脱离中立政策的原则,反复加强与北约的军事合作,动辄进行的联合军演,已经能够看出些什么。
至于芬兰,它保持的中立与瑞典非常不同。1948年4月,芬兰曾与苏联签订《友好合作互助条约》。这被看作是芬兰为了生存和保持国家独立所采取的务实做法。芬兰历史学家迈南德说,如果说瑞典的中立关系到这个国家的身份和意识形态,那么芬兰保持中立则是为了生存。
二战后,芬兰由于特殊的地缘环境,为了避免遭受两大阵营任何一方的敌视,不偏向美苏任何一个阵营就显得尤其必要了,这也显示出小国在强敌环伺下艰难求生的无奈。从本国的中立政策出发,芬兰将对苏友好作为本国中立外交政策的立足点,甚至还允许苏联派来的政治人物在芬兰担任公职。
1946至1981年巴锡基维和吉科宁两位总统执政期间,致力于建立与苏联之间的互信关系,在此基础上推进与西方的合作,并成为苏联和西方之间的交流门户。对他们而言,不可忽视的痛苦现实是:芬兰就是一个弱小的国家;它不能期待从西方盟友那里得到任何帮助;它必须理解苏联的想法,向苏联证明自己可以信守承诺、履行协议,从而获得苏联的信任。
而对苏联来说,芬兰是西方技术的主要来源,也是苏联面向西方的主要门户。
尽管芬兰在战后成功游走在两大阵营之间的灰色地带,但从政治形态和经贸关系角度来看,芬兰无疑还是要稍偏向西方阵营一些。随着苏联的解体,芬兰所面临的军事威胁大为减少,因此加快了和北约、欧盟的合作进程。
如今,瑞典和芬兰都改变了中立政策加入了北约,打破了多年来的平衡局面,看似抱上了“大粗腿”,但真的就能如它们设想的那样获得更安全的保障吗?当波罗的海不再平静,处在北约与俄罗斯对峙的最前沿,这两个国家的未来命运,不能不令人担忧。撰稿|阿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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