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APEC到G20：探看两场国际会议细节中的真相

　　时光进入2024年11月，先是美国总统大选结果于当地时间11月6日大致揭晓，美国前总统、共和党推举的总统候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将再次入主白宫。接着，十天以后，当地时间11月16日，亚太经合组织（APEC）第三十一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秘鲁首都利马举行。会后，部分参加APEC会议的领导人继续出差，前往巴西里约热内卢，参加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第十九次峰会。

　　在今年的APEC会议以及G20峰会上，美国总统拜登两度在拍摄全家福环节迟到，特别是在G20峰会开幕之际的拍摄全家福环节，拜登与加拿大总理特鲁多、意大利总理梅洛尼共同迟到，竟然没能进入摄影师镜头。看似拍摄全家福等等不是大事，可从今年在拉美进行的连续两场国际会议的种种细节中，也大抵能看出国际社会的种种真实态度。世界，如何团结协作向前进，从中可见端倪！

上图：当地时间11月18日上午，在巴西里约热内卢举行的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九次峰会进行第一次合影，拜登、特鲁多、梅洛尼未及赶到、入镜。

合影缺席者在诉说什么

　　在2024年11月，没能进入国际会议合影全家福中的领导人，首先并不是美国总统拜登，而是日本首相石破茂。当地时间11月16日于利马进行的APEC会议合影结束之后，日本媒体发现刚被日本众议院指名选举继续担任日本首相的石破茂，却不在镜头中。

　　这还了得？堂堂日本国首相去哪儿了，顿时成为日本坊间热议，在网络平台成为热搜！紧接着，日媒披露，石破茂之所以没能赶上合影环节，是因为他遭遇堵车！原来，日本首相趁着前往秘鲁出差的机会，到位于利马南郊的秘鲁前首相藤森墓地献花，由此未及赶上APEC领导人合影！

　　今年9月11日在女儿位于利马圣博尔哈的家中去世的阿尔韦托·藤森，享年86岁。其于1938年出生在利马一个日本侨民家庭。在其出生以后，父亲就到日本驻秘鲁大使馆申请保留儿子的日本国籍。因此来说，藤森与日本的关系，堪称颇有渊源、颇为紧密。2000年，在再次当选秘鲁总统之后不久因丑闻不得不下野的藤森，曾流亡日本，之后又回到拉美，在智利被捕并被引渡到秘鲁受审，并于2009年被判处25年监禁。之后虽经屡屡改判，刑期有所减少，可最终使得他得以出狱的是2017年12月，时任秘鲁总统库琴斯基批准了对藤森的人道主义特赦。今年8月去世以后，藤森的葬礼堪称备极哀荣——不仅其子女藤森健次、藤森庆子等为其送葬，更有众多市民前往献花。

　　在藤森亡故两个多月以后，作为其父母故国的首相而来到利马的石破茂前往扫墓，本是情理中事。无奈在回程途中又遭遇堵车，而没能赶上APEC全家福的拍摄。倒是美国总统拜登，在APEC全家福拍摄环节也迟到了。只不过，比起石破茂因堵车无法及时赶来，拜登只迟到了5分钟，因此得以赶上拍摄环节——主办方指引他站在后排左手边倒数第二位置。具体说，其左手边是前来参加本届APEC会议的某地区经济体的代表，而右手边是泰国总理佩通坦。也许为了避免尴尬，在合影结束之际，拜登牵着佩通坦的手笑呵呵地离去。

　　哪知道两天以后，当地时间11月18日，当G20峰会开幕合影环节在里约热内卢进行的时候，“老迟到”拜登又迟到了！这次，当他与特鲁多、梅洛尼有说有笑地信步来到拍摄现场准备进入合影队伍时，主办方摄影师说时迟那时快，紧按快门，完成了G20全家福的拍摄。当现场有几位美国记者高呼“拜登，拜登，美国总统还没进场”之际，完成拍摄的G20各国领导人们却都已经离开了拍摄现场，空留看完了拍摄过程的拜登、特鲁多、梅洛尼在一边。三人无奈也不得不离场——拜登伸出右手搂着身材娇小的梅洛尼，而特鲁多则在拜登的左手侧，三人缓步而行，看似有不少“菲林杀手”将镜头对着他们“咔咔”猛拍，然而他们的背影分明写着寂寞。

　　之后，巴西主办方于当地时间11月19日再次组织G20领导人拍摄大合影，据公众号“玉渊谭天”等披露，此谓之“补拍”。这次，拜登与特鲁多、梅洛尼三人一起挤进了第一排靠近右手边的位置。尽管终于入照，可在一些媒体的分析中，拜登身为美国总统，在从利马到里约热内卢连续三场全家福拍摄中，都没有站到C位（前排中间位置）。这很不寻常！

　　哪怕在今年6月于意大利南部普利亚大区法萨诺市举行的西方七国集团（G7）领导人峰会期间，情况都并非如此。当时的合影环节，还在承担民主党推举的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候选人之责的拜登，一时突然转向——向着合影人群的反方向而去。此际，作为东道主的梅洛尼迅速上前拉住拜登，并安抚他站回了C位。再往前追溯，则在特朗普担任美国总统时期，亦即特朗普的第一任期，在北约峰会等的全家福合影环节，还曾出现迟到了的特朗普一把推开原本站在C位的他国领导人，而自己站在C位再进行拍摄的情况。

　　两相比较，为何2024年11月的拜登会遭遇不站C位，甚至捞不到拍照的情况呢？从会议性质分析，G7也好，北约也罢，美国是毫无疑问的老大！特别是就北约来说——北约欧洲司令部司令必须是美国人。单单从这一点来看，在北约峰会合影环节，老大不出场、不站到C位，别家是不敢离去的。而在G7来说，美国仍然是其中老大——无论是国内生产总值体量还是综合实力，都是日本、德国、法国、英国乃至意大利、加拿大所无法单独望其项背的。在拜登一度未能“入画”的G20，情况就与G7、北约等等不同了。G20本身就是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后，在美国的倡议下升格为领导人峰会的。换言之，其是因为美西方自知无法单独主导世界经济的情况下，邀请包括中国、俄罗斯、阿根廷、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沙特阿拉伯、南非以及韩国等等——世界前二十大经济体，来进行全球经济治理改革。由此，全球治理开始从“西方治理”向“西方和非西方共同治理”转变。

　　另一方面，在2024年美国总统大选之后，11月前往利马、里约热内卢参加两场国际会议，对于美国总统拜登来说，有许多权衡与掣肘之处。临出门前，当地时间11月13日，美国共和党就确定再次赢得国会众议院超过半数席位，继续控制众议院，加之此前共和党在参议院改选中扩大领先优势，由掌控100个议席数中的49个扩大到53个！由此，在当时直到2025年1月20日特朗普就职美国第47任总统之前，拜登得担任两个多月“跛脚鸭”总统。换言之，许多话，他哪怕说了，也不算！而特朗普早已放风称，自己一旦上任，要进行多种改变——无论是“24小时结束俄乌冲突”，还是美国重新退出《巴黎协定》，如此种种，都是拜登很难阻止的。也正因此，有分析认为拜登可能也并不乐意猛冲到C位。

　　当然，还不得不看到东道主秘鲁和巴西的情况。尽管都处于所谓“美国后院”的拉美地区，但目前的秘鲁总统博鲁阿尔特女士，刚在公开场合表示要反对美国的经济压榨，而巴西总统卢拉对美国也从来就不卑不亢。一些拉美、东南亚媒体已发表如此看法——因为美国在“衰落”，所以拜登被主办方故意有所忽略。然而，总体上看，无论西方舆论，还是美国舆论，包括其民间的网上议论，似乎都并不特别在意拜登之似乎被忽视。如今美国人的关注点在于特朗普可能提名的诸位内阁人选上。究竟由谁把持美国各部乃至诸如教育部等是否被撤、由埃隆·马斯克所掌管的未来的美国政府效率部究竟干些啥活，才是美国媒体近日所关注的热点。

　　倒是日本国内，对石破茂在APEC、G20会议上的表现多有指摘。比如有媒体发觉，石破茂在APEC会议间歇，仍坐在自己位子上划手机屏幕——滑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在关注些啥。此时，诸如秘鲁总统博鲁阿尔特、加拿大总理特鲁多、马来西亚总理安瓦尔等人前来寒暄，石破茂竟然没有起身，仍坐在椅子上，且连翻译耳机都不摘，只是抬头答应了一句。哪怕伸出手来握，却自始至终不肯站将起来！对动辄希望站直了身子再来个90度鞠躬才算不失礼的日本社会来说，对于石破茂这样的态度，当然免不了各种议论。说现任首相“太失礼”的大有人在。但亦有对日本国内政治有较深入了解的资深人士告诉《新民周刊》记者：“石破茂在自民党内属于比较务实者，或者说实干家。在今年10月1日他就任日本首相后，不出数日就宣布解散国会，重新大选。在明知道如此做将使得自民党在众议院丢掉席位的情况下，他仍果断如此行事，主要是为了与此前自民党政治献金案做彻底切割。”石破茂的壮士断腕之举，导致自民党在此轮国会选举后，必须拉拢更多小党组成联合政府才能保证他继续担任日本首相。在外界纷纷分析称“石破茂有可能成为战后最短命首相”之际，他却在国会指名选举中战胜野田佳彦等在野党对手，再次当选日本首相，并前往秘鲁、里约热内卢开会。

　　可见，同样是一度未出现在全家福合影环节，石破茂与拜登的情况，还是有所不同的。

绕不开的中国

上图：当地时间11月19日，巴西里约热内卢，二十国集团（G20）领导人第十九次峰会闭幕，与会领导人第二次拍摄集体合影。

　　在11月22日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外交部发言人林剑宣布，中方决定扩大免签国家的范围，自2024年11月30日至2025年12月31日——对保加利亚、罗马尼亚、马耳他、克罗地亚、黑山、北马其顿、爱沙尼亚、拉脱维亚、日本持普通护照人员试行免签政策。此外中方还决定进一步优化免签政策，将交流访问纳入免签入境事由，将免签停留期限自现行15日延长至30日。

　　据参考消息援引共同社的报道，石破茂在11月22日晚间于日本首相官邸举行的记者会上回应称，“日中关系的基础，最重要的是两国国民开展交流”。他透露，迄今多次向中方要求早日恢复免签，一直通过各个层面进行沟通。亦有媒体分析称，石破茂此言表明，在利马举行的APEC会议等场合，日中之间就有关日本持普通护照人员免签问题有过深入沟通。回看11月16日中日领导人在利马的双边会晤，中国领导人明确表示，“中国的发展是世界的机遇，对日本等周边邻国更是如此”。中方对日方的希望，无非是“同中方一道，树立正确相互认知，从战略高度和全局视野把握好两国关系正确方向，将双方达成的重要政治共识体现到具体政策和实际行动中，正视历史、面向未来，妥善处理好历史、台湾等重大原则问题，建设性管控分歧，维护好两国关系政治基础”。然后，当然有“深化拓展人文和地方交流，促进两国人民特别是青年一代的相互了解”；也该有“经济利益和产业链供应链深度交融，双方要坚持合作共赢，维护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和产供链稳定畅通”；以及“加强国际和地区事务协作，践行真正的多边主义，弘扬开放的区域主义，共同应对全球性挑战”。

　　石破茂当时称，日本在台湾问题上，“坚守1972年日中联合声明的立场丝毫没有改变”，以及“坚持日中四个政治文件确立的原则和共识，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愿本着正视历史、面向未来的精神，同中方开展各层次坦诚对话，增进相互理解和互信”。有了这些表示，他继而再提及“日中经济合作潜力巨大，日方无意同中方‘脱钩断链’，希望双方加强人文交往，推动经贸、绿色发展、医疗康养等各领域合作取得更多成果，更好惠及两国人民”。并表示“日方愿同中方在亚太经合组织等框架内密切合作”，则之后中国在11月22日列出的“扩大免签国家范围”名单里有日本，也就呈水到渠成之势了。

　　至于中美元首在利马之会，却又与中日不同。中方向美方所言，不仅仅总结了过去四年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也提及开展对话、合作，总体实现两国关系稳定。

　　回首过去四年，或者说在拜登担任美国总统以来，至今没能实现对华访问。在拜登即将离任之际，中美元首继2022年巴厘岛、2023年旧金山之会后，于利马又一次实现会晤。清华大学战略与安全研究中心特约专家，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教授、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刁大明分析称，哪怕此次会晤在外界看来是在“特殊”的时间节点进行，但更要看到，此次中美元首之会是符合惯例的元首互动，符合两国国家利益以及国际社会预期。“无论是谁出任美国总统，谁主要负责美国对外政策，都需要尊重历史经验，直面国际责任，从国家和人民利益出发处理中美关系。”换言之，中美元首利马之会，中方所说不仅仅是现场说给拜登总统听的，也在通过拜登团队、各种渠道以及媒体说给整个美国政界听！

　　对于今年APEC会议的东道主秘鲁、今年G20峰会的东道主巴西来说，中国更是需要积极谋求合作的对象。

　　从今年的APEC会议到G20峰会，习近平主席发表多篇重要讲话，以生动鲜活的比喻论述国际组织的重要性、开放合作的必然性，用正反两方面妙喻倡导各国在区域经济、多边贸易、政策协调以及反腐败等领域加强国际合作，共促繁荣增长，让更多经济体、更多民众共享发展成果。

　　“经济全球化是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客观要求，是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是浩浩荡荡地方历史潮流，虽然遭遇讨逆风和回头浪，但其发展大势从未改变！以各种名目阻碍经济合作，执意将相互依存的世界割裂开来，是开历史倒车。”当地时间11月15日，习近平在亚太经合组织工商领导人峰会书面演讲中如此说道。“我们要在贸易投资、发展合作等领域增加资源投入，做强发展机构，多一些合作桥梁，少一些‘小院高墙’，让越来越多发展中国家过上好日子、实现现代化！”当地时间11月18日，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第十九次峰会第一阶段会议讲话中，习近平如此说道。

上图：当地时间11月8日在秘鲁利马拍摄的2024年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会议相关会场。

　　对此，国际舆论广为关注。比如中新网援引新加坡亚洲新闻台报道称，中国领导人的讲话提出了一系列旨在支持全球南方的措施，其中包括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此外，中国还同巴西、南非、非盟共同发起“开放科学国际合作倡议”，旨在以科技创新成果惠及全球南方国家。白俄罗斯国家通讯社评论称，中国呼吁各方推动普惠包容的经济全球化，让新技术、新产业、新业态赋能可持续发展，支持发展中国家更好融入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潮流，缩小南北差距。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研究员、金砖暨G20中心主任徐飞彪观察到，今年的G20峰会能够克服种种困难，最终达成《二十国集团领导人里约热内卢峰会宣言》，其中中国全力支持和配合巴西承办本次峰会，倡导建设一个共同发展的公正世界，成为本次峰会亮点。

“人民性”成一抹亮色

　　“但随着新兴大国影响力越来越大，崛起速度越来越快时，以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对G20的认知和态度出现了一些变化。”徐飞彪称，当感受到霸主地位受到威胁时，发达国家转而开始再次加强G7的合作，尤其是在美国总统拜登的主导之下，G7抱团合流态势越来越明显。但即使如此，发达国家仍然需要G20的“背书”，否则它们提出的倡议难以成为全球性倡议。

　　徐飞彪还认为，本届G20峰会上，巴西能够召集60余国的民间代表和社会组织，举行社会层面的“峰会”，以汇聚民间代表的声音及诉求，提交G20元首峰会参考使用，其实充分突出了G20会议的“人民性”。

上图：在秘鲁利马举办的2024年亚太经济合作组织（APEC）会议有较多备受关注的议题。

　　“在G20自身合作机制方面，本届峰会取得的成果尤为显著。” 徐飞彪说，“其中重要举措之一是大幅提升了民间组织和非政府机构的地位，增大了民众在G20活动的参与和作用。一方面，巴西在现有工商领导人峰会(B20)、青年峰会(Y20)、妇女峰会(W20)等基础上，创建了海洋峰会(O20)，目的是在该领域汇聚和发出相关非政府组织、私人组织、土著居民、科学家、传统社区等民间声音。另一方面，将现有上述机制进行了融合，创建了‘G20社会峰会’。这都突出了‘人民性’。”

　　G20社会活动总协调人、巴西总统府总秘书处部长马西奥·马切多表示，在G20峰会召开之前举办的G20社会峰会，是此次巴西G20峰会的标志性名片。它将成为巴西留给G20机制的重要遗产之一。当地时间11月14日至16日举行的G20社会峰会，有种全民参与的味道。比如参会代表呼吁各国推动气候行动、身穿原住民服饰的商贩向游客介绍当地特色装饰品等等——旨在让决策者听到更多声音，拉近民众与领导人的距离，推动社会力量更好地参与影响全球经济和治理的决策制定过程。

　　对于明年在韩国庆尚北道庆州举行的2025年APEC会议、在南非约翰内斯堡举行的G20会议来说，如何关注到“人民性”的一面，自然也成为题中之义。根据2024年巴西G20峰会网站发布的信息，下一届G20轮值主席国南非表示将效仿巴西，把社会活动机制纳入G20框架。由此可见，世界需要更多的倾听与合作，才能够顺利发展下去……主笔｜姜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