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巴黎圣母院归来
塞纳河畔的夜幕中,在法国总统马克龙及夫人的陪同下,巴黎大主教洛朗·于尔里克(Laurent Ulrich)手持权杖,缓缓敲击巴黎圣母院教堂大门3次,随即大门敞开,灯光洒入。雨夜之中的灯光,在此时超越了照明的简单意向,它象征着这座古老建筑的生机重现。
法国当地时间12月7日晚,巴黎圣母院传来久违的钟声,标志着其时隔5年重新开放。在当晚的庆祝仪式上,马克龙发表了讲话,他向来自世界各地参与救援和重建巴黎圣母院的人们表达感激之情。
马克龙说,2019年的火灾对巴黎圣母院是一次毁灭性打击,但“法国人民选择了意志和希望”,各行各业团结携手,实现了“5年内将巴黎圣母院重建得更加美丽的目标”。
巴黎圣母院重新归来的代价是“昂贵的”。历时5年,这项修复工程耗费了7亿欧元(约合53.5亿元人民币)。从另一个角度看,这更加凸显了巴黎圣母院不可替代的价值:游客眼里,它是令人仰慕的景点;建筑学界,它是值得反复考究的保护建筑,雨果评价它是“一首规模宏大的巨石交响乐”;在过往与当下的法国人心中,巴黎圣母院更是具有重大象征意义的国家遗产。
重新开放的法国巴黎圣母院外景。
重新归来,亮点多多
悉数巴黎圣母院归来的那场庆祝仪式,亮点不少。作为一手主持和操办修复工程的法国总统,马克龙本人或许就是亮点之一。考虑到马克龙在5年内一共6次视察和参观修复中的巴黎圣母院,这场庆祝仪式对于总统本人的意义不言而喻。
2019年4月15日,在一场持续了近15个小时的大火中,巴黎圣母院的屋顶和塔尖被全部烧毁。火灾第二天,马克龙就通过电视讲话承诺5年内重建巴黎圣母院。当时几乎没人相信。
法国议会两院随后通过法案,要求重建工作确保巴黎圣母院恢复原貌。2020年,马克龙于巴黎圣母院大火一周年纪念日时承诺,将在5年内完成重建工作。
火灾对于巴黎圣母院和爱护它的人民来说,当然是一场浩劫。但是对于执政的马克龙而言,修复工作有了不一样的意味。有人评价,火灾给了马克龙一个“机会”,让他在法国当代建筑史上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从蓬皮杜艺术中心,到密特朗主持的“大卢浮宫”改造计划,再到希拉克任内在埃菲尔铁塔旁建造的凯布朗利人类学博物馆,历任法国总统都有属于自己的文化地标。如果对这个国度的近现代历史稍作了解,就不会对执政者将自己的名字与国家层面的建筑联系在一起而感到意外。
过去5年多,马克龙一直紧跟着巴黎圣母院修复的步伐。为了更直接地推进修复工作,他创建了独立于文化部的特别机构——巴黎圣母院重建委员会。这一操作,得以绕过法国繁琐的行政程序,通过国会制定特例法律,简化了市场招标流程。另外,马克龙还任命了一位退役将军作为总指挥。
面对修复过程中议员的尖刻批评、教会的保守态度和遗产保护者的挑剔要求,马克龙时常引用编剧米歇尔·奥迪亚的一句双关语:“幸好有裂缝,这样才能让光透进来。”
当地时间11月29日,在重新开放前的最后一次工地参观中,马克龙觉得圣母院的“重生”尤为震撼。他提到:“虽然听起来可能有些冲击,但教堂当时只剩下了一个框架、屋顶、尖塔和一些结构部分。但那时,我们怀着希望,希望能够复制出这一中世纪的杰作。”
在那天的参观前,马克龙向法国媒体发布了一份声明,表示修复后的巴黎圣母院“比以前更美了”。根据公开资料,这一份重新回归的美,体现在多方面。
巴黎圣母院的木质屋顶原本有“森林”之美誉,由约1300根古橡木梁交织而成。大火后,修复者遍寻法国数千棵橡树,手工打磨,织就了新“森林”。具体来说,阿列省、萨尔特省和奥恩省林场的1200棵橡树用来重建唱诗堂和耳堂上方屋顶梁架结构,而重建塔尖的800棵橡树主要来自萨尔特省的贝尔塞林场。这些橡树粗壮、结实,能够承受坏天气,兼具柔韧性与抗压性。
5年前,在熊熊烈焰中,巴黎圣母院主殿一度陷入昏暗。如今,污垢和烟尘被彻底清除,42000平方米石材饰面翻新。在灯光的加持下,石灰岩露出数百年前的本来面貌,墙壁、柱子与彩色玻璃重现往日风采。
此外,2019年的大火烧毁了圣母院中世纪的屋顶桁架,铅制屋顶熔化,大管风琴被有毒灰尘覆盖。经过多次拆卸、清理与调试,8000根音管被再次奏响,调音师靠人耳校准,让其浑厚音色再次悠扬。
5年后的当下,天气晴朗时,日光穿过巴黎圣母院高窗,幸存的玫瑰花窗格外鲜艳耀眼。红、蓝、紫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建筑。
上图:2024年12月8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和夫人布丽吉特抵达巴黎圣母院出席重新开放仪式。
创意升级,游客意见不一
法国当地时间12月8日上午,巴黎圣母院在洛朗·于尔里克的主持下,举行了5年来的首场弥撒。洛朗总主教在2500名出席者面前表示:“今天早上,2019年4月15日的悲痛已被抹去。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巴黎大教堂恢复了它的辉煌,这是前所未有的。”
从8日开始,巴黎圣母院举行了为期一周的各种宗教仪式活动,同时也恢复了游客参观。据官方预计,每年将有1500万人次参观访问。
重新开放后的第一周,游客参观只能网上预约。“我还没去过,因为目前有很多人前去参观,想重新发掘这座教堂的人非常多。所以我想等人潮过后,再慢慢去欣赏。”巴黎政治学院教师卡琳(Carine)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表示。
“我们迫不及待想再见到它了!”现年64岁和65岁的科琳(Corinne)和克劳德(Claude)在12月9日接受法国电视三台采访时说道。和当天数百名其他游客一样,他们是首批享受巴黎圣母院重新对公众开放的幸运儿之一。在此前的预约系统上,他们耐心等了近40分钟后,终于成功预约了参观名额。
在这些有幸成为第一批重新开放后进入巴黎圣母院的游客眼里,如今这里的一切,又是否如他们期待的那样辉煌动人?
在大教堂内,许多游客仰头观察教堂穹顶以及彩绘玻璃等精美细节。尽管当天参观时已是傍晚,但白色穹顶的光辉与小教堂内色彩斑斓的装饰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些细节也引起了科琳和克劳德的注意。“以前这里有些昏暗,我觉得不太讨喜,”科琳回忆道,“但现在,这些色彩美得令人惊叹,而且并不刺眼。”
里昂三大的中国留学生胡桃(化名)告诉本刊,12月16日之后参观已不需要预约,而她在现场排队几分钟后便进入到巴黎圣母院参观。令胡桃惊讶的是,即使在进行宗教仪式时,也没有限制游客在两侧的参观。“神父和唱圣歌的人,完全没有被游客的活动影响”。胡桃说,“它给人的感觉是‘过于崭新’,但并不违和。”
不过,也有一些游客表示,教堂内部一些现代元素的引入,令他们感到意外,甚至略有失望。来自中国、现年19岁的营销学专业学生子宁(Zi Ning)告诉法国电视三台,对于自己预约到的巴黎圣母院参观,她期待已久:“在中国,人人都知道巴黎圣母院,这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大教堂!参观它一直是我的梦想。”子宁在教堂里待了一个小时。“这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它的外观非常古老、美丽而富有历史感,”她说道,“但里面看起来很现代化,这让我有点失望。”
现代化的设计主要体现在新家具的使用以及教堂内的屏幕,这些屏幕播放着与圣母院相关的影像。这一点也让33岁的杰米(Jamie)和28岁的露西安娜(Luciana)感到意外。“我们没想到是这样的,有很多相当现代的家具。”露西安娜解释道,“教堂里还有一个类似博物馆的商店。”
在杰米看来,巴黎圣母院内部的屏幕数量令他非常惊讶,“虽然我不觉得失望,但还是觉得有些意外。我更希望屏幕少一些”。
上图:法国总统马克龙(下右二)在巴黎圣母院内了解修复情况。
了解法国,看巴黎圣母院
在巴黎学习的中国留学生米唐(化名)告诉本刊,12月7日晚的庆祝仪式开始前,天空下着大雨,但是巴黎市民们还是非常积极前往巴黎圣母院附近“参观”,哪怕只是站在远处驻足观看大屏幕。
巴黎圣母院的一举一动,格外牵动人心。包罗美术、文学、音乐、电影等领域的法国近现代文化享誉世界,其中很多文艺作品都是围绕巴黎圣母院创作。巴黎圣母院的形象,在历史上被无数作家、画家描绘过。在许多人眼中,它就是巴黎乃至法国的象征。
1160年,毛里斯被任命为巴黎主教,他决定兴建一座与当时巴黎地位相称的主教座堂。3年后,巴黎圣母院奠下基石,教宗亚历山大三世主持祝福,法国国王路易七世出席典礼。这座教堂采用当时新兴的建筑形式,即后人所称的“哥特式”,由多位建筑师参与和主持,1345年正式竣工。
建成之后至今近9世纪,巴黎圣母院成为法国历史和天主教生活的见证者,也是世界宗教艺术与建筑技艺的瑰宝。1455年,教廷在此为圣女贞德召开平反诉讼会,为其平反冤屈;1572年8月,亨利四世与玛戈王后的婚礼在巴黎圣母院举行,被后人视为结束法国宗教战争的转折点之一;1804年12月2日,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加冕,圣母院见证了这位传奇人物的人生最辉煌时刻。1944年8月25日,在盟军的强大攻势下,驻巴黎的德军投降,巴黎获得解放。第二天,在巴黎圣母院举行了巴黎解放纪念典礼。
谈到巴黎圣母院重新归来的意义,卡琳对《新民周刊》表示:“圣母院的修复过程非常漫长、繁琐且昂贵。它对公众的重新开放不仅是法兰西岛居民的巨大成就,也是整个法国人民的骄傲,因为它是法国文化和宗教遗产中最具代表性的象征之一,也是法国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小在巴黎成长、生活的卡琳,也曾经参观过诸多欧洲教堂,到访过法国国内许多教堂,譬如兰斯大教堂、沙特尔大教堂,以及位于马克龙故乡的亚眠大教堂。在她看来,“巴黎圣母院以其独特的壮美、威严以及独一无二的建筑和绘画风格,在所有教堂中真正脱颖而出”。
至于巴黎圣母院被中国人所熟知,则离不开那些经典的文艺作品。1831年,维克多·雨果出版了《巴黎圣母院》。书中关于巴黎圣母院的描写俯拾皆是:“千百年来,塞纳河从她身边静静迤然而过,不舍昼夜,洗涤历史的烟尘;而她亦额头布满沧桑,阅尽了世事风云变幻,不动声色……”记者|王仲昀 实习生 | 过静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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