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力量办训让上海体育持续迸发新活力

　　伴随着梅西带领他的队友们在点球大战中击败法国队，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以阿根廷队夺冠落下帷幕。而在一个多月前的上海，一群不满15岁的男孩，也通过扣人心弦的点球大战，赢得了他们成长道路上一座意义非凡的奖杯——上海市第十七届运动会男子足球B组冠军。

　　男孩们来自浦东代表队。在浦东队首发11人中，每场有7至8人来自上海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当浦东队在点球大战中四罚全中，以4比2的成绩击败劲敌之时，作为不挂名的浦东队负责人，前国脚、上海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创始人孙吉冲上赛场，与教练员、小球员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在办公室与《新民周刊》回忆起夺冠那一刻，哪怕已经过去40多天，孙吉的脸庞上依旧难掩惊喜和感动。

上图：浦东代表队赢得上海市第十七届运动会男子足球B组冠军，主力队员来自上海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

　　在孙吉眼里，市运会的骄人战绩，是自己投身青训7年收获的丰硕果实，更是上海社会力量办训在当下最新的展示。

　　2015年，上海市体育局开始布局“上海市青少年足球精英培训基地”，通过政府引导，逐步将一批社会力量办训机构正式纳入体育后备人才培养管理体系。

　　2020年，上海市体育局开始在全市范围内试行开展奥全运项目“上海市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社会培养基地”创建工作，同时计划每年投入1200万元经费用于扶持社会力量培养竞技体育后备人才，两年为一个周期，以此加快推进社会力量办训布局。同一年，上海市青少年智力运动精英基地也开始建设，以备战全国智运会和培养职业运动员为主要任务，构建了市区两级青少年智力运动后备人才培养新体系。

　　上述三类基地挂牌至今两年多时间，社会力量培育的体育后备人才已经在各级各类赛事中崭露头角。从最新的十七届市运会来看，除了足球、乒乓球等传统球类项目，在攀岩、马术等小众运动中，社会化办训同样展现出一片勃勃生机。2023年到来之际，社会力量办训让上海体育持续迸发新活力。

新面孔，新气象

　　社会化办训，究竟赋予了上海的足球少年们怎样的特质？将目光投向这一批在市运会夺冠的孩子，孙吉觉得他们良好的思考能力、学习能力是绕不开的话题。

　　“球要踢好，书也要读好。”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这句话被孙吉多次提到。事实上，他告诉记者，这支夺得市运会U15冠军的队员中，有好几位在学校里都是“学霸”。他们有人在2022年的中考中取得700多分的好成绩，被名校录取。

　　在孙吉看来，像吉祥俱乐部这样的社会办训机构，就是面向普通学校学生的“服务机构”。“在我们这支冠军球队里，吉祥的孩子大多来自进才北校、上海实验学校东校、香山中学、浦东模范中学等学校，平时的学业压力都不小。”据他介绍，学员因为热爱足球，放弃了其他娱乐活动和业余时间，把放学后、周末节假日的几乎所有时间都投入到训练中。

上图：在孙吉眼里，市运会的骄人战绩，是自己投身青训7年收获的丰硕果实，更是上海社会力量办训在当下最新的展示。

　　“对这些孩子来说，足球是课余时间对枯燥学业的有益补充，而不是一件充满压力的事情。”吉祥俱乐部为孩子们谋求的学习与体育运动之间的良性平衡，在2022年一整年的备战与比赛中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动力。

　　2022年上半年，孩子们被封控在家两个月。起初，孙吉和教练团队有着隐隐的担忧。“2020年疫情第一次让大家居家时，我们有两个小队员后来在家变成了‘小胖子’，所以这次我们觉得肯定不能这样。”于是，孙吉和其他教练改行做“网管”：在每节大约100分钟的课程里，前40分钟讲解技战术，后60分钟通过摄像头，监督小球员开展体能训练。

　　两个月后恢复训练，孙吉在第一堂训练课上看到，很多孩子不仅没发胖，反而更结实了，状态非常好。“通过这件事，我发现我们的孩子已经在成长，很多事情不用教练盯着，他们自己知道重要性。”

　　春去秋来，看着吉祥俱乐部的足球少年站上市运会的赛场后，孙吉还教给他们一课：学会赢球，更要学会如何面对输球。C组浦东队此前一路顺风顺水，在决赛中遭遇杨浦队，同样进入点球决战。最终，浦东队的一名小队员将球踢飞，遗憾地屈居亚军。输球后全队哭得很伤心，踢飞点球的孩子更是自责。孙吉上去安慰他们，“希望你们以后能记住，点球大战的困难都经历了，以后人生中遇到什么难题都不会怕了！”

　　孙吉说：“我平时经常和那些送孩子来踢球的家长沟通。我想要改变社会对于青少年足球的固有看法，踢球的孩子并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足球的拼抢很激烈，有时候留给人处理关键球就那么一两秒，同样需要优秀的思考能力。”

　　2012年，因伤退役的孙吉追随他的恩师徐根宝，扎根足球青训事业。2015年，他成立了上海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从此正式开启青训计划。就在同一年，上海市体育局决定设立“上海市青少年足球精英培训基地”项目，探索建立由市、区两级政府和社会力量共同参与的上海市青少年足球精英培养体系。

　　2015年、2019年、2022年，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三次被上海市体育局授予“上海市青少年足球精英培训基地”荣誉称号。可以说，上海市体育局将社会化办训的理念引入青少年足球事业，与吉祥足球俱乐部等机构之间产生了一种积极的互动效应。

　　如今，经历三轮精英基地建设，成果逐渐显现。七年间，诸如吉祥这样的俱乐部向各级国家队输送了一大批优秀足球人才。2021年陕西全运会上，上海女足U18、陕西男足U18夺冠，其主力阵容均来自上海各足球精英基地的培养。

　　“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培养有一个过程，通常需要6—8年才能培养出一个竞技体育后备人才。”上海市青少年训练管理中心副主任周战伟此前接受采访时表示。对于不少青少年体育培训机构来说，自掏腰包办训6—8年无疑是困难的。因此，上海市体育局针对此类情况，决定对社会办训力量进行“过程投入”，通过扶持经费，帮助社会办训力量解决办训过程中的教练员问题、场地问题、参赛问题。同时，鼓励企业拓宽原本经营思路，从单纯培训类服务向培训与办训相结合的复合型经营转变。

　　谈到社会化办训带给足球青训的独特之处，孙吉认为这是一个“扬长避短”的过程。“我们民办俱乐部和传统少体校相比，资金和硬件都差得远。但是我们的长处是市场化运作，机制灵活。”2020年之前，俱乐部通过运作，让几位来自西甲俱乐部的教练长期住在上海，带小队员训练。接下来，孙吉还将陪同俱乐部的精英队员前往西班牙接受训练。

　　鼓励社会力量参与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的培养，并不是意味着摒弃原有的体校培养模式。正相反，上海通过融合创新，探索、打造一种全新的后备人才培养模式。

　　在孙吉眼里，传统体校培养模式和社会力量办训对于足球青训而言，如同武林中不同的“派别”，没有孰强孰弱之分，关键在于“百花齐放”。“只有每种培养方式都能为中国足球输送足够多的后备人才，而不仅仅依靠某一家俱乐部，中国足球才会真正迎来希望。”

老面孔，新活力

　　2022年上海市第十七届市运会是吉祥足球运动俱乐部这样的社会化办训新力量的首次亮相，当然也有一些社会力量办训的老面孔，比如来自宝山区的曹燕华乒乓培训学校。

　　创办于1998年的曹燕华乒乓培训学校（以下简称“曹乒”），可谓上海最早致力于社会化办训的力量之一。23年来，曹乒不仅培养出奥运冠军许昕，也为国家队输送了一批又一批顶尖选手。

　　在今年的上海市运会上，由曹乒（市体校曹乒俱）、上大附中、杨泰实验、宝山二少体和上大附中等联合组成的宝山区乒乓球代表队，在青少年组乒乓球比赛中豪夺28个项目中的19项冠军、11项亚军和5项季军。这也是曹乒与宝山二少体合作办训及与杨泰体教结合以来，代表宝山区连续六届蝉联上海市运会乒乓球项目金牌、奖牌、总分全市第一。

　　距今24年前，曹燕华就经上海市宝山区教育局创办了曹燕华乒乓培训学校，依托杨泰实验学校为曹乒校提供优质文化学习与训练一体化的九年制义务教育。这种社会力量参与体育培训的理念，在当时很超前。曹燕华认为，随着中国经济大发展，读不好书才去搞体育的思维会逐渐过时。

上图：曹燕华乒乓培训学校是上海最早致力于社会化办训的力量之一。

　　在曹乒办公室主任席睿信看来，曹燕华校长的这种思维与她的个人经历密不可分。“曹校长做运动员的时代，社会对于运动员还存在一种固有印象，认为他们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曹校长退役后，曾有十年时间在国外游历，她就发现当时不少国外运动员可以处理好体育竞技和文化课学习这两件事。”

　　带着这样的认知，曹燕华回到国内，创办了曹乒这样一家民办的培训学校。从曹乒创办至今，文化课学习、道德品行教育始终被摆在和打球同样重要的位置。如今20余年过去，许昕代表中国男队在2021年东京奥运会蝉联男团冠军，同时曹乒走出的孩子也有进入到北大和上海本地顶尖高校求学。这在曹燕华看来，自己创办的培训学校“两条腿走路”已经成功了，让她很自豪。

　　当然，如今的社会环境已经和1998年不可同日而语。作为上海体育社会办训力量中的一棵常青树，曹乒近来又有哪些新尝试，以保证这棵常青树的活力？

　　“‘两条腿走路’的模式我们早就确立了，但是近年来随着人们理念的变化，家长的要求越来越精细，也在促使着曹乒的管理方式不断调整，以争取家长的信任，最终才能更好地保障学员的成绩。”席睿信对《新民周刊》说，“在曹乒的专业教练和杨泰实验学校的任课老师之外，我们还成立专门负责学生事务的管理小组，相当于学生、家长、老师和教练之间的‘润滑剂’。很多事情可能一开始没法达成一致，但是我们及时发现问题，对已不太适合两校体教结合的措施及方法能够及时调整，从而形成一种良性循环。”

新项目，新思路

　　最近几年，社会化办训为上海体育带来的新气象还在于实现了不少“零的突破”。

　　2021年全运会，上海攀岩青少年选手创造历史。当时14岁的上海选手杨立豪夺得男子16岁以下组两项全能冠军。这是攀岩成为全运会竞技体育项目之后的首枚金牌。

　　2022年上海市运会，攀岩首次作为正式比赛项目亮相。目前在上海，经过审批且正常运营的经营性攀岩场馆有52家，数量在全国单体城市中位列第一。上海的青少年攀岩水平在全国也位列第一梯队。

上图：最近几年，社会化办训为上海体育带来的新气象还在于实现了不少“零的突破”。上海的青少年攀岩水平在全国也位列第一梯队。

　　这些最新的成绩和普及度显示，上海攀岩项目正在走出一条社会力量办训的新路。上海市登山户外运动协会秘书长黄泓清此前表示，中国开展攀岩运动晚于欧美国家，基础人口少。上海攀岩项目以社会力量办训和校园体育两条腿走路，有助于进一步普及项目、增加基础人口，挖掘好苗子直接进入市队，培养攀岩运动高水平竞技人才。

　　杨立豪与在2021年全运会上取得银牌的朱馨文，都来自上海东冠青少年攀岩俱乐部。目前俱乐部与上海市南洋中学等数所初中达成合作，选拔适龄、有能力的学生进行专业训练。上海东冠体育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毛作亮告诉《新民周刊》，公司已经连续两届获评“上海市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社会培养精英基地”，在资金和教练培训工作上都得到了上海市体育局的大力支持，从一支“游击队”变成了社会化办训的“正规军”。

　　2020年，上海市体育局命名了第一轮竞技体育后备人才社会培养基地和青少年智力运动培训基地，标志着上海青少年体育社会力量办训工作的全面展开。为进一步拓宽体育后备人才培养渠道，市体育局又于2022年开展了新一轮基地创建，进一步推进完善传统体校办训、普通学校办训、社会力量办训三种模式协同的体育后备人才培养“上海模式”。

上图：智力运动基地培养的运动员在全国及市级比赛中获得冠军数十项。

　　自2020年以来，上海社会力量办训人才队伍不断壮大，人才输送提质增效，人才培养成效显著。除了上述攀岩等新项目的开拓与传统球类项目的持续输出，智力运动基地培养的运动员在全国及市级比赛中获得冠军数十项，包括第一届CCTV世界围棋青少年大赛少年组冠军、第二届全国青少年智力运动大会国际象棋比赛U12团体冠军等。

　　在最新的授牌仪式上，上海市体育局党组书记、局长徐彬指出，社会力量是上海体育事业发展的重要生力军，希望通过持续引导和扶持社会培养基地发展，使社会力量办训切实成为上海体育后备人才培养新的增长点。记者｜王仲昀 摄影｜王佳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