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邻居，要多走动啊

　　戴上乙巳蛇年款虎头帽，买到梨膏棒棒糖，一位二十多岁的韩国小哥看上去特别兴奋，向同行的伙伴介绍着什么。1月11日下午4时许，《新民周刊》记者在上海豫园九曲桥畔看到如此景象。有本地游客说，还是韩国欧巴（哥哥）放得开，阿拉上海男小囡（男孩）如果长大到十七八岁，是不愿意戴着这样的帽子出街的——有点怕难为情了。

　　2024年12月17日，国家移民管理局宣布进一步放宽优化外国人过境免签政策，将其境内停留时间由原72小时和144小时均延长为240小时，政策适用口岸总数从原有的39个增加至60个，适用省份总数从19个增加至24个，亦即进一步扩大停留活动区域。

　　国家移民管理局党组成员、副局长毛旭对此表示，如今，在国际互联网上，以“China Travel”（中国游）为主题的媒体流量突破10亿。以72/144小时过境免签政策为例，2024年适用此政策来华外国人数量同比上升132.9%。“80%以上人员临近期限届满才离开，不少外国朋友希望有更充足时间、到更多地方旅行活动。”当境内停留时间进一步延长以后，不少外国朋友在中国旅游的收获将更多，需求有更为多方位的满足。

　　《新民周刊》记者注意到，中国周边国家，好邻居们开始更多走动，是“China Travel”的主力！比如韩国——中方宣布，自2024年11月8日至2025年12月31日期间，韩国持有普通护照的来华人员经商、旅游观光、探亲访友和过境不超过15天，可免签入境。这一优惠，实际上使得符合条件的韩国友人在华逗留时间远远超过240小时。

　　探看中国大江南北、黄河上下，无论韩国朋友周末到青岛、上海，还是日本最近开始热起来的“熊猫之旅”，或者中俄、中越等口岸居民互相更多交流，不仅促进了边贸，也促进了旅游、人文交往。

　　好邻居，多走动，起码在东亚、东南亚、中亚、南亚等国人员来华更便捷，游览更舒适上，有了比较充分的体现。接下来，中国人前往周边国家旅游目的地，也将不同程度的更为方便，由此达成互相多重促进发展之态！

豫园灯会亮灯，外国游客在灯会里自拍合影。摄影/周馨

市场大，选择多

　　某日本品牌企业高管近日到上海考察。该企业在沪管理层陪同到上海各大商超探看。兜兜转转一大圈后，日本高管说道：“我在日本，在美国，也在欧洲的商超都考察过。发现全世界各主要市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除了本地品牌以外，大约还有一两样其他品牌。比如到了美国的商超，就能看到我们的竞品，在货架上堆得满满当当。而回到日本，看到的无非我们品牌和一两个美国品牌。欧洲品牌和中国品牌基本看不见。但在上海、北京、大连，我都发现这么一个奇怪的、全世界少见的现象，同类商品，货架上起码有几十个品牌在竞争。这是全世界任何地方都绝难看到的场面。”

　　这位日企高管认为，中国消费者也许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消费者，因为他们可以在本国市场任意选择欧美、日韩和中国国产品牌。其甚至在货架里找到了越南、马来西亚等国的竞品。

在韩国首尔举行的2024年中日韩合作国际论坛，主题为“合作机制化，交流扩大化：打造更具前景的未来”。

　　在韩国西归浦市经营二手房地产业务的金成允告诉记者，过去这些年，到西归浦，或者他比较熟悉的济州岛旅游、投资、置业的中国人不少。其中选择置业者，大多数都是曾经到韩国旅游后，感觉喜欢这一方水土，由此选择了置业。但他们一旦在韩国定居一段时间后，总感觉有些寂寞。比如餐饮方面，可选择的东西没有中国多，周末消闲的去处范畴也比较窄。“今年我去了一次青岛，感觉就不同。那里的中餐、西餐，甚至韩餐，可选择的范围都比西归浦要多！”金成允告诉记者，“我当然知道上海是国际大都市。反正最近我周边的朋友，不少都选择了周末去上海玩玩。”

　　金成允所说，其实有一个背景：2024年9月11日，中日韩旅游部长会议在日本神户举行。当时三方共同签署了《第10届中日韩旅游部长会议成果文件》，三方确定2025年为中日韩旅游年。三方一致同意加强合作，实现到2030年三国之间游客互访增加到4000万人次等目标。为此，因疫情而萎缩的航空和邮轮旅游业务，得到促进恢复。特别是直飞航班数量一步步增加。

　　相关数据显示，2024年11月8日至2025年1月6日，韩国飞往中国内地的航班数量同比增长12%；韩国飞往中国内地的旅客量同比增长32%。上海、青岛、北京、广州、杭州是韩国旅客最青睐的目的地。韩国各大旅行社正在积极扩充面向中国旅游的产品线，以满足不同年龄段游客的需求。韩国一些旅行社表示，中国的免签政策不仅节省了赴华旅游的费用，还减少了办理签证所需的时间，期待前往中国旅游能够因此更火热。

　　日本亦然。日本大型旅游公司阪急交通社提供的数据显示，自中国对日本实施免签政策以来，公司收到的日本游客前往中国的旅游订单大幅增长，2024年11月28日至12月23日，该类订单环比增长427%。

人文近，交集广

　　中日韩旅游部长会议上还确定，三方通过提供多语种标识等来改善接待环境。以上海为例，在位于黄浦区马当路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等地，能够看到一些中韩双语标识。记者近日在浙江德清县城一些旅游景点也看到带有中日韩三国文字的标识有所新增。在日本、韩国也不乏逐渐增多的中文标识。

　　类似的情况在广西崇左大新县的中越德天(板约)瀑布跨境旅游合作区也能看到，只不过此地的双语标识为中文和拉丁字母越南文。无论是越南咖啡铺，还是跨国小吃档，都是如此展示。来自越南的导游农氏白称，早些年，自己在家乡越南板约兜售旅游纪念品谋生，总的来说生意一般——毕竟其当时所应对的主要是越南本土游客。而当中越德天(板约)瀑布跨境旅游合作区成立以后，情况就发生了改变。农氏白考取了导游证，成为一名中越双语导游。“我们这边乡亲与中国边民多年交往，汉语口语交流没什么问题的。”农氏白说，“现在持证上岗，可以带着中国游客跨境游玩越南山水，讲述越南人文风情。也有机会带越南朋友到中国境内游玩。总的来说，收入增加了！”

　　记者了解到，广西崇左市大新县境内的德天瀑布和越南的板约瀑布仅一河之隔。中国广西壮族自治区与越南高平省共同谋划，以归春河为界，各划出2平方公里成立合作区，共同建设、共同实施，成就一处跨境旅游合作区。

　　广西大新县旅游景区管理中心副主任许玉称，广西崇左探索建立跨境旅游通关便捷机制，在中越双方合作下，合作区优化了跨境游览模式，将跨境游览时间由5个小时延长至6个小时，跨境人数从中越双方每天限量500人提升至1000人，并实现“即来即办、即办即拿证”，当天便可往返的跨境游体验。

　　德天跨国瀑布景区跨境游管理部总监龙胜旺介绍，目前合作区跨境游采用“预约组团、组团限量、团进团出、游览线路限定”的方式，并由中越双方各配备一名中越双语导游带队服务。比如农氏白其实就是越方导游。

位于广西崇左大新县的德天跨国瀑布景区，游客在乘船游览。

　　新春将至，德天跨国瀑布景区将邀请中国与越南民间艺术家，在归春河上举行中越水上歌会等活动，增进民众情谊。除山歌表演之外，还有模特秀等等。回想越南与广西的交流，目前生活在韩国济州岛的广西女子菲菲告诉记者：“我们广西过年包年粽，其实越南也包年粽。只不过我们广西是用箬竹叶包粽子，而越南的年粽是使用芭蕉叶来包。”菲菲感觉，在中越跨境旅游区，可以多进行一些粽子、汤圆等等食物的中越交流。“比如越南人也吃汤圆。只不过，他们是在每年寒食节，亦即清明时节吃汤圆。而在中国的大多数地方讲究农历正月十五吃汤圆，也有一些地方在农历正月初一吃汤圆。这些都可以成为中越人文交流的一部分。”菲菲说。农氏白则也展望：“如今我们常在TikTok等软件宣传，吸引越南游客赴合作区游玩。不少游客游玩后仍意犹未尽，希望中方未来增设更多跨境旅游产品。”

　　同样希望中方能与本国一起增设跨境旅游产品的还有老挝留学生王伟。目前在昆明学院旅游管理专业学习的王伟说，自己在2019年来到昆明，五年多的求学经历，让她成为中老文化交流的见证者和亲历者。“我的家乡是老挝万象。眼看着中老铁路开通近两年了。对我来说，明显求学之路变得容易。10小时的车程，朝发夕至。”王伟说，“在路上有很好的服务，我比较喜欢喝普洱茶、普洱咖啡，在车上可以体验到这些有特色的产品。”王伟亲身感受到，不仅有中国游客坐着中老铁路客运列车到老挝游玩，更有家乡人因为有了这趟国际列车而有了第一次走出国门的经历。到中国看看，成了老挝，特别是万象人的新时尚。

　　“很多老挝人、泰国人，还有东南亚人都感兴趣，想了解中国。我这几年很努力地读旅游管理专业，我想把我在这里读的和我喜欢做的东西结合，做好旅游服务。”王伟称，自己的社交媒体已经吸引了4万多老挝粉丝，其中不少向往到昆明看看滇池，甚至还想着能看看苍山洱海。更有人说，如果有机会到昆明，还能换乘火车到成都、广州、北京呢！

中老国际列车上的文艺演出。

　　在中老铁路国际列车上，旅客能更多感受到中华传统文化的魅力。1月14日，从中国昆明开往老挝万象的D87次列车开始，将以列车广播室为纽带，上演“列车跨国春晚”。在“一江情，一家亲，新春文化走进老挝泰国：一路欢歌一路情”的列车春晚节目单上，记者所见，是有关九大世界遗产的多种介绍。从历史与文化交融的丽江古城，到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三江并流的自然奇景，再到以其奇特的喀斯特地貌而闻名的石林、世界上保存最为完整的寒武纪早期古生物化石群遗址之一澄江化石地、普洱景迈山古茶林……当然，列车春晚也介绍了老挝境内的盛景：历史与宗教的圣地琅勃拉邦、古老的宗教遗迹巴色县瓦普寺、神秘的考古遗址川圹石缸平原……

　　王伟还了解到，随着中老铁路的开通，其实泰国国内有人盼望着泰国铁路，特别是未来的泰国高铁线路能够连接中老铁路。这样，能达到开行泰国、老挝、中国国际客运列车的目的，使得泰国游客能够从陆路前往老挝、中国旅行。

知冷暖，未来美

　　当然，哪怕泰国与中国在铁路领域尚未连接，可泰国朋友期望来华旅游者也是越来越多。

　　泰国营销科技公司Zanroo对其国内社交媒体上“中国免签”话题进行数据分析，结果显示，2024年3月1日至10月22日期间，泰国人前往中国旅游相关词条的讨论提及量高达18亿次。其中，泰国网红博主发布的中国旅游视频超过2.9万条。点击量最高的内容包括：品尝重庆臭豆腐美食，游玩上海迪士尼乐园、成都四姑娘山自然风光。

　　1月3日，记者在上海南京东路步行街宏伊广场的泡泡玛特旗舰店，就发现不少东南亚游客。其中，名叫阿九的泰国女孩说，自己这是第一次来上海，会在上海待一个星期。“我住的酒店就在南京东路附近。我已经去过外滩、豫园，这次在这里买潮玩，就是准备带回国当伴手礼的呢！”在商场一楼，另一位泰国游客格蕾丝刚与母亲和儿子逛完准备回酒店。格蕾丝来自曼谷，这次和母亲、儿子以及丈夫一起来上海，停留五天四晚。格蕾丝说，自己之前来过中国，但那时需要为申请中国签证准备不少材料，程序较为复杂。所以之前家庭出游时，她宁愿选择一些对泰国公民免签的国家。

位于广西崇左大新县的德天跨国瀑布景区，游客在乘船游览。

　　在泡泡玛特店内，记者随机问了几位外貌、装束上不似本地人的游客，其中一对年轻情侣来自越南，一对正在选购手办和背包的母女来自印度尼西亚，裹着头巾、带着三个孩子逛潮玩的妈妈自称来自马来西亚。店员也说，总体感觉，这些东南亚游客在消费上一点儿也不比欧美游客低，甚至更高。

　　以印尼为例，其人均国内生产总值（GDP）正接近5000美元。这大概相当于中国2010年左右的水平。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戴学锋曾分析，日韩在人均GDP达到1万美元时，曾出现出境游井喷的现象。而中国的情况与之不尽相同。“按照2018年可比价计算，从1997年到2004年，中国人均GDP从1815美元上升到3109美元，出境游随之井喷式发展，年均增长率高达27.3%。” 戴学锋说。从这个角度分析，印尼也好，人均GDP已突破4000美元的越南也罢，目前都是其居民出境游大发展的阶段。而比起日韩经济腾飞之初来，如今的世界多了一个基础设施相对又新又好、历史人文景点与当代游乐设施逐步开发完善的偌大一个中国。

　　无论是泰国、越南的朋友，还是韩国朋友，他们到上海，其中一大理由都是：上海有迪士尼乐园，这是他们国内没有的景点。“上海的迪士尼乐园比较大。除了迪士尼以外，我们还可以在上海乘高铁到苏州。‘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我知道这首唐诗！” 金成允说。

　　回看20世纪90年代初，苏州寒山寺是为数不多的极其受到日韩游客青睐的景点。当时前来的，更多是参加团队游的日本中老年游客。他们自东京坐飞机抵达上海虹桥机场，然后乘坐大巴抵达位于闸北的新客站，再搭乘绿皮火车——一般坐在软席车厢，车行一个小时十分钟抵达苏州站。然后大巴接至寒山寺，撞钟、烧香、游览枫桥古镇。对于承接了不少唐文化的日本来说，一些民众操劳一生，得以到中国，到唐诗的生发之地走走看看，已经是极为慰劳自己之事。而如今，随着中国全方位、高层次、宽领域的区域联动开放格局加快实现，无论日本韩国，还是东南亚人士，都将中国看作出国旅游的重要目的地，他们一次次来华，每一次的游程不同，得到的旅游体验亦不同。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实地“考察”过以后，认识到一个更美好的中国正将与全世界友人分享美好，也促进人类更多的人文交往。主笔｜姜浩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