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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革命?

日期:2012-02-20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刚刚过去的2011年是辛亥百年,很多媒体都围着这个话题做文章,这个主题的图书也是层出不穷。如果说马国川的《告别皇帝的中国》与其他同话题的图书有所不同,那是因为这本书汇聚了海内外众多学者对辛亥革命的反思与争议。
  同样的话题在不同学者的视野中自有“他者”的角度,对同一个话题可能产生截然相反的观点,因此阅读这本书给人最初的印象很可能是混乱和驳杂。身为媒体人的马国川在采访之初已经料想到这样的结果,在访谈中设置了几个核心的问题,比如访谈中主要涉及对晚清新政、辛亥革命、革命与改良等方面的认识,但仅这几个问题一路谈下来已经是异议丛生了。
  马国川的访谈,其实还是免不了对历史进行假设性的论证,如果慈禧晚死几年又如何,如果辛亥革命不成功又如何,如果袁世凯活着又如何。这些议题当然不是主张否定已经发生的历史,但是这种学理性的假设至少可以提供给我们一个换位思考的角度,所谓同情的了解,是我们认识历史的基础。
  从他对这些学人的访谈中,我们还可以察觉到一种微妙变化,那就是对晚清新政以及辛亥革命的重新认识。如果说辛亥革命是一场偶然的革命,这场革命的后果,现在看也并不尽如人意。在对萧功秦先生的访谈中,他就提到了这种看法,他认为辛亥革命只是一个激进的排满革命,“不是民主革命,而是民族革命”,因为是在满清统治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开展起来的,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成功了,但是“没办法把整个社会凝聚起来,只能采取凑合性的形式,这一定会造成社会的无序化”。革命的合法性诉求遭到了质疑,因为缺乏一种更为有力的力量的介入,中国社会和历史进入了一个碎片化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
  与此相对应的是对晚清新政的重新认识,很多学者都开始抱持这样一种观点,新政其实如果能持续下去,革命很可能就不会发生,中国也许就会实现宪政。这就是说,改革比革命更为有效。借用李泽厚评价五四的那个著名论断,这其实是“改革与革命的双重节奏”,不是改革压倒革命,就是革命压倒改革,至于谁压倒谁,得看具体的时代语境,与真实的历史关系不大。
  其实,不管是否要告别革命,有一个基本的问题尚没有厘清,那就是具体何为革命,还存有巨大的争议。“革命”一词本来是一个天文学术语,是指有规律的天体旋转运动。当该词第一次用来形容人类的政治事物时,显然是作为一个隐喻而出现的。“革命”第一次出现,反而不是用于一场我们平时所称之为的革命运动,它用于17世纪英国的“光荣革命”,而所谓的“光荣革命”根本不是一场革命,而是君权复辟了前度的正当性。也就是说,“革命”在人类事物中第一次使用,最初的含义是指“复辟”。至于革命的面目开始变得可憎,与滥用权力、使用暴力、剥夺自由相关时,我们首先想到的却是法国大革命,而不是美国革命。
  汉娜·阿伦特对“革命”下了一个简洁的定义:以自由对抗暴政。这个定义如此简洁,以至于我们开始怀疑革命是否能够真正担当这种重任。她在《论革命》中说:“令人悲哀的是这样一个千真万确的事实:法国大革命以灾难告终。却成就了世界历史,而美国革命如此功成名就,却始终是一个地方性重大事件。”实际上,在两者的最初阶段,革命的参加者都坚信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恢复君主专制或者殖民政府滥用权力所破坏和践踏的旧秩序。他们最初的目的都想回到一个旧时代,万物有序,各安其分。但是,现在的我们已经知道了革命的结果,我们从法国大革命的历史中,赋予了“革命”一种暴力含义,而这样一场革命必定会吞噬革命自己的孩子。法国大革命的意义就在于,先使人类最美好的希望转化成现实,然后又让他们陷入彻底的绝望。
  我们之所以如此惧怕革命,渴望告别革命,不是恐惧革命的过程,而是它带来的一系列不可控制的结果。这是革命的吊诡之处,从复辟到暴力革命,从希望到绝望,从自由到暴政,革命这个词汇已经足够复杂,乃至我们谈虎色变,谈革命必然会害怕对我们还算安逸生活的摧毁。
  现在史学界对“告别革命”的声援甚至可以赋予一种意识形态色彩。当社会的进程已经到了危机时刻,历史的必然性诱使革命发生的时刻,革命原始的“复辟”意义被重新发掘了出来,具有了现时代的合法性,革命的正当性诉求反而被束之高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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