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卫的冬天

日期：2013-05-22 【来源 : 新民周刊】阅读数：0

　　也许不是说王家卫的最佳时机，但我还是想说说这个人。对很多人来说，喜欢王家卫然后忘记他，也是他们的“致青春”。
　　“如果人生有四季，四十岁前，我的人生都是春天。”《一代宗师》的这句台词一语成谶：王家卫的人生，何尝不是如此。
　　 1988年，在《英雄本色》掀起的江湖片浪潮中，三十而立的王家卫拿出了处女作《旺角卡门》。尽管票房失败，但标新立异、引人入胜的风格初见端倪：基情压倒爱情的情节设置，新奇、大胆的构图和色彩运用，为这部平庸的江湖片增添了不少看点，甚至引起了戛纳的注目。从此王家卫得以专注于拍电影，完全不用担心资金问题。
　　1990年的《阿飞正传》正式确立了王家卫的风格：凌厉与慢镜交相辉映的影像，风骚逼人、颇堪玩味的内心独白，扎实的生活细节和边缘人物的宿命结局。对于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电影作者来说，在叫好又叫座的前提下，突破类型片的固有格局义不容辞。自1920年中国第一部武侠片《车中盗》诞生以来，精忠报国、行侠仗义、拜师学艺、报仇雪恨的模式泛滥成灾，进入八九十年代，电影人开始借武侠酒杯浇自家块垒，形成又一波新武侠电影。1987年北影厂导演李文化执导的《金镖黄天霸》，描述失手被擒、充当朝廷鹰犬的黄天霸，将义兄、义嫂和众家兄弟赶尽杀绝，得到康熙的召见和封赏。影片技术上尚显稚嫩，好就好在彻底颠覆了邪不压正、好人最终胜利的情节模式，堪称1980年代反思传统的启蒙浪潮在武侠电影方面结出的硕果。
　　1994年的《东邪西毒》对突破武侠片的藩篱亦有贡献，影片举重若轻，大至宇宙人生，小到一个鸡蛋；苍劲粗粝的影像风格、一言难尽的爱与哀愁，挥洒着侠客的恩怨和生命的寂寞。第二年上映的《堕落天使》堪称《东邪西毒》的姊妹篇，同样是杀手与其经纪人的故事，酷得一塌糊涂的影像，以及每一个普通人都能感同身受的情感困惑。
　　从1988年到1998年的10年中，王家卫佳作如潮，被英国著名的《声与画》杂志选为当代最重要的电影革新者。《重庆森林》和《春光乍泄》凭着台词就成为影迷膜拜的经典。1998年或许是王家卫创作的分水岭，一直在寻求突破的他陷入自己创立的模式难以自拔。2000年的《花样年华》不过是变着花样讲述欧阳锋们已经讲得非常透彻的错过爱情的悲剧，出色、别致的慢镜运用，算是王式魅力的回光返照。4年后的《2046》阵容豪华、备受期待，但坚持“抄袭”自己的王家卫明显江郎才尽，影片口碑奇差，票房更是覆水难收。又过了3年，国际化制作的《蓝莓之夜》重蹈覆辙。
　　“对我来说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噩梦就是，某天醒来我发现自己拍了一部很烂的戏。”王家卫可能也觉察到了，40岁之后，他拍了不止一部很烂的戏。《一代宗师》的剧本破天荒请人操刀，显示写剧本出身的他已经失去了灵感和自信。
　　“功夫两个字，一横一竖。对的，站着；错的，倒下。只有站着的才有资格说话。”这种胜王败寇的哲学居然成为《一代宗师》的招牌和媒体热炒的材料，委实不堪，且不说这段话价值观之势利、庸俗，不符一代宗师的身份、格局，从影片自身的逻辑来说也是自抽耳光：宫羽田倒在了欺师灭祖的马三面前，难道站着的马三就是对的？
　　《一代宗师》不仅充斥着“我心里有过你，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等毫无创意的烂俗台词，武打场面亦表现平平。电影唯一的悬念是，不知王家卫的冬天还会延续多久。可以肯定的是，名气与想象力不一定成正比，有时名气也会长出沉重的翅膀，名家在创作上最大的敌人就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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