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尔克:折腾的生命
撰稿|夏学杰
“他深深陷入困于一隅的恐惧中,于是不知疲倦地漫游,从一个情侣到另一个情侣,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里尔克的人生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将动与静,空间与实践,艺术之永恒与人生之短促在刹那间融入一句诗中:‘居停就是空无。’”《里尔克:一个诗人》用诗一样的语言来描述解读里尔克的一生。虽说在诗人的粉丝看来,作者拉尔夫·弗里德曼的笔调恐怕难逃刻薄之嫌,但是此书还是相对客观并全面地展示了里尔克的一生及其艺术成就。
和许多著名人物一样,里尔克从小就缺少家庭的温暖,他本身就体弱多病,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而且家庭又贫困,父母离异。“我没有爱人,没有豪宅/没有栖居之所/一切我为之奉献自身的/都变得富有,却消耗了我”,这差不多算得上是他整个人生的孤独写照,诗人很早就进入了一个无处可抛锚、无处可栖息的境地。虽说他每次在寄宿军校生病了,母亲都会赶过去陪他,但他的母亲菲亚却在维也纳心有旁骛。里尔克向未婚妻如此描述那段军校日子:“我那些日子遭受的苦痛堪称世上绝无仅有,尽管我只是个孩子,不过或许也就是因为我是个孩子。”
他7岁时开始抄诗,很早就会背诵席勒的长篇叙事诗,超前于普通德国孩子。9岁时就勤勉地写诗,16岁发表第一篇诗作。不过,周遭对他的反应很是平淡,至多不过让“同学们敬畏不已”。
虽说里尔克他很早就写下丰富的作品,并出了诗集,但是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财富和生活上的实质性改变。他依然活得很艰辛,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他是活在叔叔的福荫之下的。书中写道:“城市的各扇大门从前曾紧紧关闭,如今都对他敞开,不过,原因并非他已声名远扬,而是因为雅罗斯拉夫叔叔的声望,后者虽已去世,仍给里尔克开创着新的发展空间。”他的一生可谓在折腾和挣扎中度过,从十多岁他就开始交际、谄媚、钻营,甚至有时是不择手段地攀爬,这样的所作所为,结合其境遇来看,倒也能理解,只是想不到他会活得那样世俗,看不到多少恃才傲物,不太像一个才子的所为。里尔克起初开启事业时曾求助过阿尔伯特·克拉尔博士这样的高管,或者德国大学里的教授。在他们开讲座、发表餐后感言,用自己的头衔给社会活动添彩时,都让里尔克觉得傲慢自大,只是,尽管他对此大加挖苦,但实际上,他的内心非常渴望作为新一代的先锋被接纳。
作者不为尊者讳,不文过饰非,相对客观地指出了诗人的缺陷和不足。身为德语文学研究者,他对里尔克生平经历的详尽考证,并非仅仅就事论事,而是有意进一步对里尔克的作品展开深度溯源与阐述。作者透过里尔克的作品和经历,去解读他的家庭,解读他的所思所感,如此做法是了解著述者精神世界的一个捷径,但总是在作品中寻找作者自己及其家庭的影子,或以生活境遇来理解其作品,也有可能走入另一个极端。诗人的话有时亦不可当真。宋人李廷彦写了一首诗呈给上官,诗中写道:“舍弟江南殁,家兄塞北亡。”上官看后很是神伤,感叹道:“不意君家凶祸重并如此!”李廷彦忙恭敬地解释:“实无此事,但图属对亲切耳。”成年的里尔克就总是设法掩饰他父亲的失败,谎称其父“遵照家族传统”成了一名军官,而且之后为一家私人铁路工作,“位居要职”。他父亲去世时,他在纪念诗中写道:“修长的贵族制服/全套的装饰流苏之前/马刀的细纹刀把……”父亲在他的笔下已成为了贵族。可见具体问题还是要具体分析,不可一概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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