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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崇明老饕遇上销魂小馄饨

日期:2017-05-10 【 来源 : 新民周刊 】 阅读数:0
撰稿|徐 枫
 
  好友阿平生病,想找两本书看。
  郁俊义字当头,为朋友两肋插刀,直奔上海译文出版社找海上才女黄昱宁老师。
  黄昱宁略抬眉眼:你来干吗呢?挺热的我们又忙。
  郁俊心直口快:来蹭书。
  黄才女跟向悟空炫耀兵器的龙王似的,恩赐郁俊一蛇皮袋娘炮读物,都是中英文对照,精装,英国人画插画,上档次。
  郁俊略看一下:感铭感铭,黄老师,你这有东野圭吾没有?
  黄老师扔过去一本东野的《恶意》,回头叫保安:把他轰出去!
  跑到高大上的上海译文要东野圭吾,难怪人家不高兴呢。然后灰头土脸的郁俊跑到阿平所在医院门口,才想到早饭没吃。恰巧,门口有家点心店,上书五个大字:“阿娟饮食店”,饥肠辘辘的他就走了进去。
  乍看一下,和上海街边常见的饮食店没什么两样,店面很小,台子油汪汪,包浆深厚,灯,灰突突,并不太亮。跑堂、下厨、算账的,是三个外地口音的女人。陪他同去的女孩要了一碗咸菜肉丝面,飘只荷包蛋。他要了一碗小馄饨、一客小笼。
  小笼,蘸醋内服;小馄饨,吹开葱花,吹凉,一口入肚。女孩问:如何?郁俊惊呼:天啊!天啊!
  上海小馄饨大家都领教过,跟擤鼻涕差不多,一团一捏,一点肉星,似有还无,聊胜于无。阿娟的小馄饨也没有大方破费,依旧小气巴拉,可是呢,这小气之中,却别有滋味。郁俊点评:精准。盐、猪肉、紫菜、虾皮、蛋皮丝,点到为止,一击即中,令人销魂。
  读郁俊的《杂馔》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上海崇明人,乡愁料理,最难将息。崇明蟹是崇明人标配自然要写到,甜芦粟更是一种难忘的记忆。现在不太能看到了,年少时,亲戚常送来甜芦粟,很细,执一段在手,齿牙撕开外皮,咬一口,甜美多汁,虽不及甘蔗,却是难得的乡间风情。上等芦粟咬开后,横截面一圈青白,中间洇着一点洋红,妖艳不可名状,价不昂,解暑消夏,幸有此物。
  上海人称之为甜芦粟的这种植物,其实就是稷和黍,是种粮食,即小米或黄米,只是喧宾夺主,大米够饱之后,没人再要钟意它结的那些小破籽儿了,结果就混迹于水果界了。
  崇明,古书上称瀛洲,就是传说中“一池三山”中与方壶、蓬莱并称的瀛洲,那可是海上仙山,风水宝地,现在有点落魄,不过看郁俊这个崇明老饕写吃的故事,常有会心一笑之感。郁俊老家的枣树、月季、香橼树和南瓜藤、红漆卧榻、桑葚、门前的小渠,鱼塘边的鸭蛋、错开种的甜芦粟、珍珠米,在他的随笔中慢慢苏醒过来,撩妹一般撩着我们的胃和味蕾。
  没有什么大内珍馐,就是特日常的家常菜。蛋饺,我们家也常做,妈妈做的蛋饺,和郁俊写的一模一样。用小铁勺擦一点猪油,倒一勺蛋液,顺手一转,蛋皮受热微微翘起,然后裹入猪肉,两边一合,做出来的蛋饺,外皮金黄,个大饱满,咬一口大块的猪肉弹牙,味道赞到爆。最关键,这是妈妈做的蛋饺,全世界最好吃的,就是妈妈做的菜啊。
  《杂馔》一卷读罢,竟有饥肠辘辘之感,赶紧去大快朵颐。只是,和许多消失的过往一样,阿娟饮食店,也早消失在高速发展的城市之中了。
  那时候,从崇明,隔着长江隐隐可以看见宝山钢铁厂螺青色的烟囱,江堤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蟛蜞,那些还没有见过世面的孩子赤脚爬上江堤,瘦弱的身体被海风吹拂,而他们是如此快乐。再也回不去了,只有在味觉的记忆中,在这些关于往事的文字中,慰藉一点时间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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