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被一只过路的云雀,生在这里
阅读提示:自始至终,她都以客观的视角记录边巴的日常,好像,那台摄影机,就是上帝的眼睛。
撰稿/徐 枫
边巴,一个9岁的藏族男孩,以天籁之声为通行证,像河流不受束缚般地流经大地,随心所欲地踏遍了西藏的每一寸肌肤。他,就是纪录片《我被一只过路的云雀生在这里》的主人公。
边巴,意为“星期六出生的人”。他极其聪明,却讲不清自己的年龄。他皮肤黝黑,衣衫肮脏,可是内心却如此纯净。
他唱歌,没什么技巧,靠的就是这山泉一般不染杂质的心声。当正巧在西藏旅游的中国美术学院教师徐晓东遇上小边巴,好像神秘的缘分,她突然觉得她应该拍一部纪录片,关于他。
徐晓东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回到杭州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重新找到他。扛上摄像机,跟着边巴走在西藏的土地上,记录他的生活,走进他的内心世界。这是个被侮辱与损害的男孩,有着千疮百孔的童年——他的父亲酗酒,他的母亲精神失常,父母离婚,继母和父亲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死活,在他们眼中,小边巴就是赚钱的工具。他没有户口,也没有上过学,每天靠在外唱歌挣钱养家,而他,只有9岁。
在一辆辆大巴上,他给游客唱着歌,靠游客施舍的钱来供养他的父母。
一天下来,手上全是零钱,他把它们一张张捋平,叠起来,他没上过学,算术不好,“66+86=?”“126。”他说。“不对,应该是116?”他又说,语气不是很肯定。
几乎从未被爱过的边巴说,他怀疑自己是被一只过路的云雀生在这里。他想逃离现在的处境,但因为没有户口而处处受限,只能被困原地。他想上学,却只抽着烟在外流浪,他想得到家人的关爱,在他这个年纪,再正常不过,可是,老天却如此吝啬,不愿意给他。
边巴的父母甚至不欢迎徐晓冬来拍,因为他们担心这会影响到他们享受的低保。
在西藏,流传着一个传说,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座美丽的神湖,可以让你看到自己的未来。边巴想去看看。徐晓东说,我跟你去吧。他们就去了。
徒步,他用稚嫩的双脚踩在粗粝的大地上,路上要翻过多座大山,天上,突然下起了雪,他感觉冷,她也感觉冷。但他们没有放弃。
走了几天,徐晓东问:“快到了吧?”
边巴指了指远方,说:“快到了,翻过那座山,再翻过那座山,就到了。”
徐晓东此时的心情是崩溃的。幸好,那只是边巴一个小小的玩笑,翻过这座山头,他们就到了。映入边巴眼帘的,是一个火山口一样的光秃秃的山口里,一眼平静的湖水。很平,四周什么也有没有,风呼呼刮过他的脸颊。边巴木然地站在那里,心情一落千丈,因为他什么也没有看到,既没有看到自己的未来,也没有看到自己的前生。神,并没有给他呈示一个未来的图景。
“全是骗人的!”他忽然愤怒地说,颓然地躺倒在湖边,把石子不敬地踢进水里。你能感到他的失望,全都写在脸上,边巴想要改变他的命运,可是,他连未来会是怎么样都不知道,只感到无尽的迷惘。对于他来说,最后一个乌托邦就这样破灭了。
影片就到此戛然而止。
徐晓东导演没有对这样的人生给予更多的点评,怜悯或者同情都没有,自始至终,她都以客观的视角记录边巴的日常,好像,那台摄影机,就是上帝的眼睛。
徐晓东离开西藏前,给了边巴一部手机,以便以后联络。但是后来有一天,她打过去的时候,没有人应答。此后,他们再也没有联系上。所以,当这部纪录片在中国美术学院首届西湖国际纪录片大会上放映时,主演没有到场。
※版权作品,未经新民周刊授权,严禁转载,违者将被追究法律责任。